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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的文件；说道：“这份草案；如果得以实施；对国内的电影行业而言；也差不多是这么个意思。”
“都说小沈你目光长远；果然如此。身在千里之外；拿到草案；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关窍；好多在北京会议现场的人；可能到现在都还迷迷糊糊；不知道这个草案的意义何在。”廖一原慢慢喝了一口茶；然后放下茶杯；说道：“我这一辈子；开过几百次的会议；大会小会都参加过；从没有过哪一次开会；像这次吵的那么凶。”
“哦？”沈冲用手臂撑着桌子；向前凑了凑；兴致盎然的问道：“怎么个凶法？您老给讲讲。”
“会议差不多上演了一场三国演义；搞赤壁大战。”廖一原呵呵笑了两声；拿起打火机；点了支烟；然后说道：“中影公司是曹操；输入输出公司是孙权；北影厂的倔老头汪洋；就是刘备；三方斗来斗去；吵得不可开交；尤其是汪老头子；我认识他几十年了；知道他倔；可没想到他这么倔完全认死理了；一定要在深圳丨搞票房分账改革；谁劝都不听；文化部的黄部长亲自出马劝他；他当场就说；要么把他厂长帽子给捋了；否则他就得为北影厂的利益负责到底。”
沈冲闻言；悠然神往；笑着说道：“下次去北京；我得带点好东西给他消消火；不然北京城都要被烧着了。”
“谁说不是。”廖一原也大笑；然后说道；“你知道；内地电影是统购统销嘛；全国一口价；90万一部电影；这次开会开到最后的时候；中影公司退让了；答应把收购价提高10万；100万一部；如果票房好；超过定额；还可以以奖励的形式返还制片厂10万块；这条件一出；其他电影制片厂都偃旗息鼓了；只有汪老头子死缠烂打；一定要和输入输出公司同等待遇；在深圳丨搞票房分账；你是不知道；吵到凶的时候；他拍着桌子嚷嚷；说凭什么外国的电影公司能通过输入输出公司拿分成；内地的电影公司就不能拿？搞区别对待；你们中影公司是洋人买办吗？”
沈冲哈哈大笑；说道：“这老爷子；真是什么话都敢讲”
“我看他是豁出去了。”廖一原抽了一口烟；说道：“以前国家搞计划经济；能拿多少就是多少；谁也没话说；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搞改革开放；提倡解放思想；汪洋几个月内；两次来香港考察；你又给了他一堆外国电影资料；开了眼界之后；那10万万的小恩小惠；就不够看了。”
“汪老爷子年纪一大把了；这敢打敢拼的劲头；倒是比年轻小伙子还强。
“我看啊；他是被你蛊惑了。”廖一原用夹着香烟的手指；指了指他；说道：“不仅汪老头子；我这廖老头子；不也被你蛊惑了；乖乖的帮你冲锋陷阵
“廖老；您这话说的；我好像阴险小人一样。”
廖一原看着他；吞云吐雾；一言不发；过了半响；才说道：“小沈；你不简单；真不简单；去年就开始布局；不仅把局布的天衣无缝；而且还能让人心甘情愿的进这个局；推动这个局对前走；这眼光；这心思；真真了不起；难怪能白手起家；短短一年就成了亿万富翁。”
沈冲于笑；一边招手示意服务员过来续水；一边说道：“此话从何说起；我什么都没做啊。”
“你去年在北京；先在电影学院做商业电影的演讲；然后劝说我去推动粤语电影进广东；又蛊惑我把票房分账写进提案；递交给电影局；给上面的领导来个预热；接着你和《大众电影》搞合作；在上面开了个专栏；向国内普及海外电影知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其中六成都在讲电影市场营销；里面好多门道；连我这个老江湖都没听过；这个专栏；是你亲自搞的吧？后来内地电影考察团来香港；你带他们去观摩邵氏和嘉禾的院线；在金像奖颁奖之前；你又搞了个两岸三地电影人研讨会；其中有个大议题；就是港台两地商业电影发展的利于弊。”
廖一原一口气列举了沈冲种种的动作之后；说道：“这些都是明面上的；你还有《电影时代》和《第一电影评论》；这两本刊物；现在都是内地电影人案头必备的杂志；其中不知道有多少内容；是有关电影市场化的信息；小沈啊小沈；你短短一年；就把内地持续几十年的统购统销思维给摧毁了；中央一直在提倡解放思想；打破旧思维；我看呐；内地思想解放最快的；就是电影业别的行业领导；还在琢磨什么叫市场的时候；你都把电影市场掰开了；揉碎了；一条条的指给他们看。”
虽然心头大起知己之感；但颠覆内地一个行业规则的帽子；沈冲可万万不敢戴；他一脸无辜的耸肩摊手；说道：“廖老；你说的我好像再世诸葛一样；我哪有那么厉害？再说内地电影行业改革不改革；对我而言；没什么利益瓜葛；何苦刻意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廖一原笑了笑；放下烟头；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打算做什么；不过看内地现在的局势；电影业早晚也会像香港一样市场化；自由竞争；早点改革；也是好事。”
“廖老说的是。”沈冲敷衍了一句；又拿起桌子上的文件；说道：“既然吵得厉害；这份草案；最终又是怎么通过的？”
“本来按照计划；这次会议是开三天的；结果吵来吵去；吵了五天都没有达成共识；最后惊动了最高层；上头传话说；吵架是吵不出真理的；票房分账到底好不好；去深圳丨试试再说；这话一出；各方都不好再吵；就把草案通过了
“难怪。”沈冲恍然；他拍了拍文件；说道：“我说这份草案；怎么比电影研究所最初制定的那份激进了很多呢；居然允许内地电影制片厂在深圳自建电影院；自主发行放映；原来有这么一段渊源。”
“激进是激进了点。”廖一原不置可否；说道∶“真实施起来；还是要遇到很多实际困难的；别的不说；光是中影公司那边的阻力；就不会小；我在离开北京之前；听说中影公司的老总发话了；凡是在深圳自建电影院的制片厂；收购价一律按去年的标准执行；还是uu万一部电影；不在深圳自建电影院的；按今年的新规定购买；100万起步。”
“中影公司还挺狠；连消带打；深得拉拢一批；打压一批的统战精髓。”沈冲微微一笑；说道：“建电影院简单；维持起来不简单；一座电影院；就算一个月只放映一部电影；一年要部；北影是去年内地拍电影最多的制片厂；也不过才出了7部电影而已；如果各大制片厂单打独斗；肯定撑不下去；再说深圳丨人口有限；养不起那么多电影院；必然要走联合路线；但是中影公司这个政策一出；还有决心来深圳冒险的；恐怕只剩下汪老爷子的北影厂了；毕竟10万块的差额；不是小数目；而且这10万块能稳稳当当的拿；来深圳丨建电影院；可是有风险的；万一不卖座；损失的就不仅仅是10万块了。”
“谁说不是。”廖一原点头；然后说道：“不过如果小沈你出手支持的话；汪洋就算孤身一人来深圳丨也一样高枕无忧；这世上；没有比你更会经营电影的人了；而且10万块；嘿嘿；10万块对你来说；分分钟就能赚回来。”
“汪老爷子和我是忘年交；我不会袖手旁观的。”沈冲也不隐瞒自己要插手的心思；说道：“实不相瞒；我已经向深圳丨市委申请在蛇口建一间有10uu个座位的现代化电影院；等电影院建好后；如果北影厂需要；我可以转租给他们；租金好商量。”
“小沈；你这豪气；不输孟尝君啊。”廖一原拿过文件；用手指轻轻敲了敲；笑眯眯的说道：“这份草案里；把中国电影输入输出公司香港分公司并入了新联；文化部要求我们团结香港的电影人；多拍电影；拍好电影；但是新联的底子；在动乱中被消耗一空；现在想拍戏；却有心无力；你看能不能也帮我一把？”
“廖老；不管是去年在北京；还是现在在香港；您都给了我很多指点和帮助；我视你如师长。”沈冲举起茶杯；说道：“投资；合拍；借款；借人；借物；都行；总之一句话；只要我有的东西；您尽管开口。”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廖一原看着他；说道：“我想以旺角的南华戏院为抵押；向小沈借10uu万港币。”
沈冲微微一惊；香港左派电影公司的院线又称“双南院线”；双南指的就是湾仔的南洋戏院和旺角的南华戏院；是左派电影公司院线里地理位置最好；票房最高戏院；不过左派电影公司只有经营权；没有产权；否则的话；以此为抵押；借的就不是10uu万了。
“廖老；看你这模样；是要大于一场啊。”沈冲笑着放下茶杯；说道：“等会我回公司了；就让财务去新联办手续。”
“那就多谢小沈了。”廖一原畅怀大笑；然后说道：“汪洋比我大四五岁；六十多岁了；雄心不减当年；我在香港；条件比他宽松多了；新联拍电影；不需要电影局审批；拍好了可以直接进入内地放映；如果不好好于一场；岂不是被他比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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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三十二章 插曲（）
和廖一原敲定借贷的事之后；沈冲看了看手表；说道：“廖老；我还要去电视台开个会；先告辞了。 ”
“我也要走了；新联那边也是一堆事。”廖一原先站起来；和他握手；说道：“这次谢谢你了；小沈。”
“应该的；应该的。”沈冲拿起装着内地发行放映体制改革草案的文件袋；说道：“这个借我拿回去在研究研究？”
“你拿去吧；这是复印件；我还有备份。”廖一原掏出钱夹；说道：“我来买单吧；这家茶楼；我光顾了多年；是老客；可以打折。”
“那好。”沈冲并不在乎虚礼；也不推让；笑着说道：“下次再喝茶；我请。”
“那下次我得挑个好地方；你这种大户；不吃白不吃。”
两人谈笑间走下楼；在门口的收银机前；廖一原刚拿出两张钞票；站在柜台后面的老板就笑着说道：“老廖；今天茶水免费；都算我的。”
“哟”廖一原显然和他很熟；打趣道：“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老钱居然不捞钱了。”
“你要是一个人来；我一定照老规矩；收足费用；不过今天你带了个贵客来。”那老板五十余岁；肥头大耳；笑容满面；观之可亲；他从柜台后面走出来；文绉绉的对沈冲说道：“沈财神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
“钱老板太抬举了。”沈冲和他握手；客套道：“财神一说；不过是媒体起哄调侃；当不的真。”
“当得起；当得起。”钱老板握着沈冲的手不放；滔滔不绝的说道：“是这样的；沈先生；我有个女儿；刚刚在一家报社找了个工作；今天正好在家；你看能不能给个机会；让她采访你几分钟；就几分钟；给她个上进的机会；现在的社会不比从前；工作竞争激烈；上位难；她一个女孩子；没什么本事；脸皮还薄；你一进来；她就认出来了；就是不敢上去跟你讲话；我这个做老爸的；是恨铁不成钢；但是没办法；谁叫她是我女儿呢；只好厚着脸皮来求你。”
“这里采访不太方便吧？”沈冲松开手；看了看周围；说道：“要是有客人来”
“不会的；不会的。”钱老板搓着手；笑着说道：“我刚才在门口挂了暂停营业的牌子；不会有客人进来的。”
“既然这样；那好吧。”
“小霓；快过来。”钱老板对站在角落里；穿着橘黄色围裙的女孩子招手；催促道：“快过来；沈先生答应采访了。”
那女孩子面颊绯红；低着头；有些扭捏着走了过来；小声说道：“沈先生；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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