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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珏目光清冷,也看不出他究竟是信了,还是没信她的话。
宁春草舔了舔嘴唇,干巴巴的说道,“您还记得婢妾被您从李家人手里救出来的时候么?”
景珏怒怕了桌案,“你还好意思提!别跟爷提李家!”
宁春草被他吼的一阵头痛耳蒙,咽了口唾沫,耳朵里的嗡嗡声才消失了,“不提不提,只是那时候婢妾昏睡不醒,乃是听到了世子爷唤婢妾的名字,才从困着婢妾的梦中摆脱出来。”
景珏闻言,有些许震惊,“你不是说,天珠项链可以暂时镇压梦魇么?看来这牛鼻子老道给的东西,不好用啊!还是赶紧扔了吧!”
宁春草在心里狂翻白眼,嘴上却客客气气,“没有天珠项链,婢妾会不断在梦中惊醒,且那种坠落的感觉十分的清晰,就好像婢妾真的要在梦里摔死一般。可有天珠项链,虽然也会有梦缠身,但毕竟像是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没有那种冷风擦着耳畔,身子猛然下坠的感觉,这梦境就不是那么惊恐和难以忍受。”
景珏微微皱着眉头,似乎对她所说,不能理解,更无法感同身受。
宁春草咬了咬下唇,思量片刻,继续道:“所以也可看出,天珠项链并非长久之计,婢妾若是想要好好活命,还是要去青城山,寻找破除宿命的契机。”
景珏十分不屑的嗤了一声,“噩梦而已,怎么就同宿命扯上关系了?爷最不耐烦听,什么命啊,宿命啊!好似人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靠命似的!”
宁春草垂着眼眸,若非前世她本就是被人推下归雁楼摔死,她也不信这就是宿命。
许是她低头沉默的样子太过悲伤无助,让世子爷觉出了一个小女子的软弱,顿时男子气概充斥心怀,竟然未再找她不自在,也没有提要扔了她脖子里的天珠项链这一茬。
“爷昨天夜里为了寻你,操劳忙碌了一夜,现在困了,你好好伺候爷休息了,先前的过犯,爷就当你是为了保命,既往不咎了。”景珏大手一挥,十分洒脱的说道。
宁春草点头起身,什么叫就算,她本来就是为了保命!
服侍着景珏褪下衣衫,在宽大的床上躺下,宁春草坐在外间的软榻上,思量日后该怎么办。
这话都已经说清楚了,世子爷也没有表个态,他这是信了,还是不信?他能允许自己去往青城山么?
还有那个两面之缘的王爷,那个声音温厚,会让人觉得舒服熨帖的王爷……离开之前,是否还有机会再见?
宁春草低垂着眼眸,听到肚子里咕噜猛的叫了一声,这才发觉,自己竟然已经有好几顿没吃过饭了。
她趴在屏风外头,探头看了看里头熟睡的世子爷,自己离开一会儿,他不会发觉吧?
见他睡的十分安稳,宁春草打从心眼儿里羡慕!她什么时候也能这般安睡,再不用受困与前世今生?难怪人死之后,要喝下一碗孟婆汤。记得前世,也许真的只是负累,除了累赘,什么用也没有!
宁春草悄悄离开,叫丫鬟准备饭食。
丫鬟以为是世子爷要用饭,饭食准备的格外丰盛,倒是便宜了宁春草的嘴。
她吃饱喝足,歪在外间的软榻上打起了盹儿。
混混沌沌之中,她听到脚步声渐渐临近,眼前的一片迷雾渐渐散去,和她相貌一模一样的女子快步向她跑来。
第62章 险境()
宁春草扭头往回看,身后正是李家最高的建筑归雁楼。
那个容貌和她一般无二的女子,越过她,直直冲向归雁楼。
“宁春草,你个蠢货!上去就是死啊!你给我站住!”她站在原地大喊大叫道。
可那女子似乎根本不能听到她的话,脚步一丝停滞也没有。
她心头越发慌乱。抬头向上看去,这个位置似乎很熟悉,就是前世她被人推下归雁楼,摔死的位置。
待会儿,那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宁春草是不是就要从这儿掉下来?砸在她身上?
摔死的样子一定很难看吧?
她心头紧张又难受,她抱着头。像是愤怒的小兽一般呜呜嘶吼,该怎么办?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步步走上前世死路的感觉是如此痛苦!围岁阵号。
忽然,她发现自己能动了!
她的脚往前挪动了半步!
虽然只有半步!但是也是动了呀!
她立即停下嘶吼,心跳隆隆声她似乎能听到。她屏住呼吸,抬脚向前迈了一步。
动了!动了!
她能动了!不是被困在原地!不是什么都做不了!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送死!
宁春草拔腿就往归雁楼上跑,只要她快一点,再快一点,也许就能追上自己!也许就能改变她被人从上头推下来的命运!也许她就不会死了!
她跑的太快,胸腔里几乎灌不进去气息。涨涨的隐隐作痛,可她的脚步一丝都不敢放慢,她要跑快一点,再快一点,一定要拦住她!
当她蹬蹬蹬的脚步声在三楼响起的时候,她以为自己看到了希望。
可是她看到的,只有一片寂静的冷风。
什么都没有,没有那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宁春草,没有前世的她。
可是她明明看到了!明明看到她急匆匆的跑上来,她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在这儿?
宁春草忽然想到了什么,她一步步向栏杆处走去,小心翼翼的垂头往下看,往前世她摔死的地方看去。
果然!
那里站着一个宁春草!
宁春草站在那下头。一脸焦急,一脸无助。痛苦的嘶吼。可脚却像是在地下生了根一般,一动不动。
她浑身的汗毛都树立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她想要退下归雁楼的时候,却有人唤了一声她的名字,“春草姐,你看楼下?”
是李布身边小厮的声音。
她心中大骇,可还没来及回头,就被人猛的推在身上,一头从归雁楼上栽了下去。
腊月的寒风划过耳畔,在她耳边嘶吼着“死了,死了……”
飞速下坠的感觉,让人心头溢满惊恐。
“春草!宁春草!”她的身体似乎在晃动。
“宁春草!你快点醒过来!快醒过来呀!”耳畔的风声,被焦灼的声音替代。
宁春草猛的一惊,大口喘着粗气,在触地的前一瞬间——睁开眼来。
雕梁画栋的房间,日头偏西的暮光涂在窗棂上,洁白的菱纱都被染成了夕阳的颜色。
龟鹤铜香炉里吐出袅袅焚香,一室静谧。
只有她浑身是汗,连身下的被褥都几乎被冷汗打湿。
坐在她身边的景珏,也带着一脸惊愕和隐隐约约的惊恐,心有余悸的看着她。
宁春草依稀还记得,刚才将自己从梦中唤醒的,就是景珏的声音。若非他及时将她喊醒,也许她这次就真的死在梦里了!她醒过来之前,离地几乎只剩下不足一丈的距离。
“多谢世子爷,若非世子爷及时将婢妾唤醒,婢妾可能真的摔死在梦里了。也就能向世子爷证实,梦中摔死的人,是醒不过来的了。”宁春草面色苍白,却扯着嘴角,强笑着道谢。
一向霸道不近人情的世子爷,这会儿脸上却有些愧疚神色。
连平日里趾高气扬的态度,此时都带着些忐忑和小心,“呃……你刚才的样子很吓人,脸色苍白,浑身颤抖,连脸上都在往外冒汗,牙齿咬的咯咯响,像是……中邪了一样。”
景珏的形容,叫宁春草也吓了一跳,她并不知道自己身在梦中之时,连真实的身体也会跟着有反应。
“说来也奇怪,自从我带了天珠项链以后,就一直是站在楼下好似置身事外的旁观。也从不见楼上的人摔下来,今日怎么位置调换,我自己跑到楼上去了,又再次被人推下了呢?莫非是天珠项链已经镇压不了多久了?”
宁春草嘀咕之时,伸手摸向自己的脖子。这才发觉脖子上空荡荡的,哪还有天珠项链!?
她猛的抬头,瞪眼看向景珏。
景珏抿了抿唇,有些愧色的从怀中拿出碧翠缠绕白练的天珠项链,递到她的面前。
宁春草震惊看他,劈手夺过项链,“你——你竟偷偷取走我的项链?!”
“爷……我,只是好奇,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景珏玉面微红,在她面前,竟有些气弱。
“呵呵,真好,”宁春草冷笑看着他,眼神从未有过的冰冷肃杀,“我还谢谢你呢!我真是傻,我的命在你眼里,在你心里算得了什么?你一时好奇,就取走我保命的东西!险些将我害死在梦里!我还谢你!我真该谢谢你怎么不玩死我?”
这话着实刺耳,景珏脸色难看。
“我又不知道,真会这么严重……”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这关乎一条人命么?你不知道这种事是不能闹着玩儿的么?你不知道这世上是不能拿命来开玩笑的么?”宁春草说完,自己先气笑了,“我真是急糊涂了,我跟你说这个做什么?在你眼中,我不过是个蝼蚁!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我竟会以为,你会在乎我的性命!真是可笑!真是愚蠢!”
宁春草将项链又挂回脖子上,寒着脸,再不肯开口说话。
任由景珏如何道歉认错,她都不理会他。
堂堂世子爷,横走京城,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如今追在一个女人身后,坐低伏小的道歉,景珏觉得,自己的脸面也是丢尽到姥姥家了。
可偏偏这小娘子还一点儿面子不卖,似乎连正眼看他都不屑了。这叫景珏无比郁闷。
这要是个男人,大不了拉出去,打一架,赢了输了事情就了了。却是个小娘子,打不得,骂不了,又是自己理亏。
景珏从未遇见过这种情况。
他身边的女人不少,家里的,外头的,从没有那个女人,让他这般手足无措的费心过。
那些女人的脾气似乎都很好,从来不会板着脸跟他生气,更不会不理他。
景珏见宁春草似乎真的生了很大的气,一时半会儿是不能原谅他了,索性也就闭嘴不再道歉了。
宁春草只当他不存在,该做什么做什么,看也不看他。其实她也没什么好做的,不过是翻翻他屋里头的杂书,玩玩儿他收藏的永昌云子。左手跟右手打打双陆。
良久不听闻世子爷在她耳边聒噪,她心里头的怒火这才渐渐消停下来,发觉他可能只是孩子心性,一时好奇,并非真要害死她。
且自己能从李布手中逃出,还是因为他不辞辛苦前去救援。自己适才的话,似乎说的有点太重了,想要向他示好之时,一扭头,寂静的屋子里,只有她一人对影成双。哪里还有景珏的影子?
嘁。
宁春草嗤了一声,还以为他真的多有诚意道歉呢!不过哄劝了几句,见她不理,也就罢了。
夕阳已经落山,夜幕渐渐降临。
他夜夜笙歌,现在也不知又跑到哪儿逍遥快活去了,管他作甚!
宁春草摸了摸脖子里的天珠项链,还有些心有余悸。
索性拨弄琴弦,弹了一首《美人吟》,以安心神。
用罢了晚饭,她正待要去床上休息之时。
门却突然开了。
第63章 逃离()
能主动推门进来的,必然不是丫鬟。宁春草抬头,就瞧见景珏微微沉着的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