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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初二站起身。
“戴着我的乌纱帽在观星台顶一会儿,我要出去一趟。”
就算没立场。。。她也得试试去。
封延赌坊。
皇城根底下最大的赌行之一,门面不大,却几乎囊括了半座城池的赌场生意。里面往来之人,多是富商员外,进门处一只乔扇木板,字迹分明的写着:
良田万顷者进,妻妾成群者进,腰缠万贯者,请进。
这令人啼笑皆非的木牌,若是放在别的地方,只怕怎么被人砸的都不知道。偏生这东西自赌坊开业至今,一直立到现在。
豪赌之地,上下便是百万两的真金白银。不赊账,不放数,有银子就由着你坐着,没银子您就请回。
封延的生意,向来做的都是有钱人的买卖。
没人知道这位幕后掌柜是个什么来路,只知道得罪他的人,最后都没什么好下场。
宁初二穿着一身男装找上这里时,赌坊的门已经关了。站在门口的管事仔细打量了下她的长相,一本正经的说,咱们今日不开张,小爷请回吧。
她打着手中白纸扇,埋头就往前冲。
“我找连十九。”
坊里查账的时候,向来是门户紧闭的,这个时辰还不开门,连十九肯定在里面数银子。
“这位爷请止步。”
宁初二再次被管事拦住,不觉有些烦躁。
想到连十九定下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只能皱着眉头与他耳语。
“望天空,空望天,天天有空望空天。”
这个对子,是只有自己人才知晓的。出上联者,更是说明同连家关系匪浅。
诚然这个法子挺闷骚的,谁让连十九就是爱附庸风雅呢。
然而宁初二说完之后,管事却并未对下联,只是伸长了手臂站在门前。
“小爷请止步。”
新来的?
宁初二眉头皱的死紧,将下联也念了一遍。
但是对方,依旧是纹丝未动。
这是个什么情况?难不成是她记错了?
连十九手下商号繁多,这样的对子也多的很,记错了一两个也是正常的。
宁初二瞅着管事健壮的身板,觉得硬闯的话,咳。。。有辱斯文,便绞尽脑汁的又念了几个。
但是管事愣是一个也没回,就那么木着一张脸,铁面无私的跟门神似的。
说到后来,宁家小二怒了,抬手推他就要硬闯。
架势是满足的,动作也一点不含糊。
唯一不尽人意的就是,结果。
“梅花三弄,弄引梅花,梅花谱成琴瑟情”
“。。。”
“天上月圆,人间月半,月月月圆逢月半”
“。。。”
“你确定你是管事不是打手?”
整整一个下午,宁初二都盘腿坐在赌坊门口念对子。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她那飘零的小身子骨确实单薄了些。
说到嗓子冒烟的时候,赌坊的门终于被打开了。
一身月白常服,外披金锦过肩纹貂裘的连小爷,拢着手炉缓缓自里面踱步而出。
他的脸上略有些倦意,懒洋洋的打着呵欠,就这么慢悠悠的自她身旁走过去了。
门口一辆马车,早有人打了帘子。
宁初二见状赶紧站起身,抖着发麻的双腿道。
“连十九,我有事情跟你说。”
连小爷却连眼皮子都没抬,转脸便上了车。
一旁的管事凑到宁初二近前,轻声道。
“求人难,难求人,人人逢难求人难。”
是她第一次暗语的下对。
宁初二将手里的折扇摇的唰啦唰啦的,气的脸都绿了。
“你现下说这个是不是晚了点?!”
管事的也满为难,一面歉意拱手,一面自怀中掏出一张画像。
“对不住您,不是对子的问题,实在是连爷吩咐了,这张脸不许入内。”
她看着对方手中自己的小像,只想说七个字。
连十九,你大爷的!!
第二十五章 败家连小爷()
暗自骂了这句粗话,宁初二也没时间再啰嗦,抬腿就去追马车。
但是双足难敌四蹄,两条腿要是能赶上马车,宁初二就不用在钦天监混了,直接请调兵部算了。
所以她还是花了些银子,租了一辆。。。驴车。
赶车的老汉挺热情的,一面晃晃悠悠的打着鞭子,一面调侃。
“公子爷这是看上哪位姑娘了,这么火急火燎的。”
她捂着额角快要蹦出来的青筋,艰难道。
“大爷,甭管追的是哪位了,能不能先让这车别在原地转圈了。”
这驴子自从她上来之后就没挪动过几步。
“啊,忘了跟公子爷说了,这是老汉家拉磨用的驴子,走的最多的就是圈。一分钱一分货嘛,您坐稳了,仔细转晕了。”
宁初二“。。。”
加了五枚铜钱之后,驴子开始走直线了,宁家小二也终于在天黑之前追上了连十九的马车。
在这期间,连小爷一共去了三家商号,五家店铺,对宁初二的“形影不离”一直表现的十分淡漠。
说话间,转眼又转悠到了彭生阁。
张掌柜的迎着连十九的马车走出去,喜笑颜开的作揖。
“连大人,快请屋里上座。前些时日来了新货,小老儿琢磨着,这样式您准保喜欢便一直留到现在,可是把您给盼来了。”
连十九闻言轻笑,抬脚在店内的八宝圆椅上坐了。
“拿出来瞧瞧。”
他自来稀罕玉器,尤其钟爱玉石为柄的兵刃。四九城里但凡有些头脸的人都知道他这一项癖好,因此有了新货都早早给留着。
宁初二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也不管那茶是不是招待她的,进去便牛饮了一口。
“连大人看看,这魏晋时期的东岳长剑可入得您的眼?”
掌柜的双手捧上宝剑,看到连十九颇为满意的点头。
“剑身直而具两刃,剑上血槽戾而表面光润。剑柄触手温和,这流苏坠子也打的好,应该是铸剑大师冯彦先生的手艺,你倒是掏愣着了好东西。”
“放眼咱们皇城,也就连大人有这等眼力了。”小老头笑的好似一朵干瘪喇叭花。
“这东西确是冯彦先生亲手所铸,外头叫价喊的天高,小老儿愣是没舍得卖。”
做生意的,耍的就是嘴皮子上的功夫。连十九这种金主,看重的从来都不是银子。
“开价吧。”
连小爷随手将东西放下,这便是要收了。
张掌柜的见状搓手,笑眯眯的说。
“连大人是老主顾了,价钱自然不会多赚了您的。就收。。。这个数。”
他用手比了个五,小指微微勾起,算是个不多不少的数目。
宁初二本来在旁边喝茶,一看见这手势眼睛都直了。
五百银子?!真看连十九拿钱不当回事呢。
最关键的是,“败家子”已经在示意招财拿银票了。
“等等!!”
宁初二一嗓子喊出去,挺有午时问斩那一瞬,刀下留人的架势。
奈何屋内两人,一个得了东西正端详着,另一个赚了银子正暗自欢喜着,一时之间竟然无人理会。
眼见那银子就要落到张掌柜手中,宁初二索性直接将银票抢了过来。
“五百两银子一把的东岳剑,掌柜的不觉太黑了些?”
此时的宁家小二,一身竹青长袍早有些脏了,几分儒雅的脸上也因着驴车没有顶子,生生被小北风吹出了“红二团”。
饶是张掌柜的阅人无数,也看不出这位小哥是个什么来头。
只是连小爷没说话,那便肯定是有些关系的,因此拱手作揖。
“这位爷,咱们彭生阁小本生意,向来做的都是实打实的买卖。连大人时常光顾小店,小老儿又怎么会胡乱开价呢。”
宁初二撇了连十九一眼,径自拿了他手中长剑。
“所谓名剑,先观头尾,后视轻重。其尖必锐,其槽必锋,你这把东岳剑颇具锐气轻重却不够。若是在坊间打铁铺子,五十两银子能买把顶好的。但是剑身修长,剑柄玉器又是个上乘货,便给你再加三十两。”
“小老儿这剑可是魏晋的古物,怎能同坊间俗物相比。”
张掌柜的一听就急了,待要再说却是被宁初二拦住了话头。
“别急嘛,这不是还没说完。”
宁初二缀了一大口茶水,慢条斯理的说。
“人生来有三六九等,拼的无非地位权势。而这两样,多半得有个好用的脑子和得力的亲爹。这话用在物件上,便是本身的质地和名家的手艺。没说您这东西不值钱,只不过。。。没您说的那么值钱。”
“这把东岳剑在魏晋时算是俏货,那是因着冯彦先生做完这把剑就咽了气。但是鲜少有人得知,这柄剑其实是个半成品,火候比之他之前做的实在有失水准。”
“魏晋古物难求,名师之作难寻,就再加一百两银子。‘亲爹’咽气儿,‘老来子’自然金贵些,虽不尽人意也是极有收藏价值的。所以还能再值一百五十两,算下来就是三百三十两。但是这银子,有出双不出单的俗语,多出来的这三十两银子,往上给你凑个双吧,又成了四,听着不甚吉利,往下顺个二吧,倒像是在骂人,若是成了一。”
宁初二笑着凑上近前。
“连大人时常来光顾你的生意,十两银子的零头,掌柜的不会不给抹了吧?”
一把东岳剑,最终以三百两银子的价格卖给了连十九。
一旁的招财看在眼里,崇拜无比的对自己主子说。
“不想夫人还会品剑。”
连小爷含笑不语。
宁初二这一知半解也敢梗着脖子胡诌的架势,倒是越发精进了。
商号之间往来,总得有出有进,这是个面上的东西。
宁初二不懂这里面的道道,虽说是给搅合了,但连十九倒是觉得得了几分趣味。
两人出门时,张掌柜哭的跟个泪人似的,拎着一大盒好茶塞到宁初二手里。
“小老儿生意做了这么多年,没见过这么砍价的,您行行好,下次别过来了。”
连十九爱买长剑,独爱的就是这一家。虽说东西是好的,但价格比之旁的地方总要贵出百八十两。
宁初二乐呵呵的点头,觉得被坑了这么多年的银子,总算有那么点回本了。
每逢算了年末的帐,连小爷买东西的热情都会莫名高涨。
宁初二跟在他后头,没有因为砍价有功而得到重视就算了,还要自掏腰包雇车跟着。
最后她实在跟不动了,在连十九抬脚走进一家玉器行时一把扯住他的袖子。
“还买?”
连十九低头数了数银票。
“没花完呢。”
关系走的差不多了,他也得挑些自己喜欢的。
“您就不能省着点?”
非要花完了才了事?
“为什么要省?”
银子赚来不就是用来花的。
宁初二被堵的哑口无言,深吸一口气道。
“腓腓前两天刚拿了银子来买我,都是有样学样的学了你的,你也该收敛一下了。”
她不否认,腓腓是个礼教很好的孩子。
但是那些四九城公子哥的脾气,也跟了连十九学了个十足,偏生这人还喜欢惯着,即便不是因着今天这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