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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流光-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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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将军甚至微讽地看着她道:“请讲。”

    薇宁轻轻道出几个字:“斩尽欢颜祭河山!”

    这几个字如惊雷般震撼了郭老将军的心,他意外到了极点,本以为眼前的女子故作神秘,特意跑来沙马营堵着他想要卖弄些什么,或者就是女帝指派她来刺探自己,哪知她说的竟是多年前极隐蔽的事!

    郭宏的心绪有些不稳,目光移到眼前这片废墟上,青天白日,这里却象座坟场,而那似是而非的七个字,是死在这里的那些人当初拟下的密语,也是起事的密令,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有人在没有兵符的情况下来见他,而见面之时,这句话等同于密旨。

    他差点就问出来不该说的话,随即便提醒自己,眼前的女子不是别人,是女帝养着的内卫,这些内卫无处不在,他们从哪里知道了这件事?他勉强镇定下来,面容却苍老了许多:“人上了年纪,连耳朵也背了,你刚刚说了什么?”

    薇宁在面纱下微微一笑,老将军开始装傻了。

    “老将军没听错,你不用吃惊,这句话是一个陆仪廷的人告诉我的。”

    “陆仪廷?他在十年前便已死在这片火场中了,女娃娃,那时候你才多大?别以为做了内卫就可以故弄玄虚。”

    “您老刚刚回京,许多事还不知道,陆仪廷当年并没有死,有人暗中留下他的命,想要从他口中知道些……秘密。”

    郭宏踩着荒草往前走,没好气地道:“什么秘密,能被你说出来,还是秘密吗?”

    他在心里揣测她的话有几分可信,当年陆仪廷等人为什么死,不就是走露了风声,让那个狠毒的女人知道了他们的打算,甚至有可能知道兵符的事,而难道她说的是真的?陆仪廷到底是生还是死,难道他真的没死并且所一切都告诉了女帝?不可能,若是女帝已然知道他们当年的谋划,绝不会容得下自己这么多年,他回京至今,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

    薇宁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因为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件事,陆仪廷现在已经死了,而他临死前将这件事告诉了我,所以,我今天才会来找你。”

    陆仪廷死了,郭宏暗叹,到底一个也没活下来。

    他停下来,回头看着薇宁:“你是陛下的人,难道不该告诉陛下吗?”

    “我是谁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将军还记不记得当初自己的誓言。”

    怎能不记得,这件事他放在心里很多年,折磨着他。在外人眼中,他是铁骨铮铮的上将军,为朝廷为百姓舍身抗敌,驻守边关无数个岁月。朝局动荡,他不卑不媚,反倒赢得女帝的敬重,比那些日日向女帝献媚的臣子们清名更盛,人人赞他不忘旧主,不迎新主,可是谁又知道他心中的惭愧,简直愧对天下人。

    “你想说什么?凭着一句半句的话就来质问我?”郭宏并不想同她说得太多,没有人明白他的想法,也不会有人理解他。也许将来人们会说他懦弱,但是他真的不想看到纷争,这么多年了,再起纷争?

    薇宁笑了笑:“没有人会质问老将军,你对天下有功,对百姓有功,我今日来,是想知道,当年之约你还会不会遵守。”

    当年的约定是有人拿兵符密旨,郭宏见了自然会配合她, 。

    他看了看四周,微微摇首道:“我是回京养老的,军权已交,纵是有心也无力。”

    “老将军的顾虑我知道,可是有些事,你一世都不会心安。”

    “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可是你不知道的是,多年前那场纷乱死了多少人,你所知道的只是十八个叫得出名字的忠义臣子,他们死在这里,值得被所有人记住。可是你不知道,在那个夜里,还有无数个跟这件事有关的人被杀死,他们的血没有流在这里,也没有人知道。如今,难道你想再来一次吗?”老将军的目光悲悯,看着她,等着她感受到其中的残酷,或者会为此震动。

    “没有人知道?”天下还有有比这更讽刺的事吗?她低声笑了几下,有说不出的惨痛之间。

    郭宏至此也隐约猜到她的来历,都说内卫是女帝最牢固的凭仗,看来传言夸大了,不然怎么会让一个别有用心的人混进进去。

    “你到底是谁?”他开始没问,是觉得薇宁来意莫测,打定主意任她说什么都不会相信。如今却能肯定,她不是女帝派来的,或者跟当年死去的人那些人有极大的关系。

    “看来您不信我,老将军不用管我是谁,我会带着兵符再来找你。”

    年轻人固执起来是会不要命的,郭宏叹息着道:“你忘了一件事,我老了,那个人也会老,时间会惩罚她,而且有你这样的人在内卫呆着,我想她确实已经老了。你还年轻,连这点时间也等不起?”

    薇宁知道他回京后做了些什么,可是并不认同,想逼着女帝立储,然后再兵不血刃逼着她退位?这个想法太天真的了,当初女帝既然不惜血流成河也要登上龙椅,如今岂会为了什么大势不疼不痒地退位,哪一次帝座之争不流血,不动刀子,她是嫩了点,但是郭老将军老了。

    “我今日来找老将军,是想提前见一见您,可惜,你让我失望了。”

    她着四周满目疮痍,叹道:“这些人死前都对你寄有希望,你让他们失望了。”

    郭宏并不受激,淡淡地道:“死也有死得其所,我马上就要去陪他们了。”

    “我还会来见你的。”薇宁再一次告诉他自己的决定,说完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希望不要抽了,我把前两天的更新也补上。

揭短() 
熹庆十年春,休养了一个年节后的朝臣们,似乎卯足了劲,在朝会上为了立储之事辩得昏天昏地,各持已见。福王一改往日懦弱内向,常常入宫给女帝请安,裕王就不安分得多,日日招一众朝臣们相聚,还几次拜访郭老将军,求他指点自己。昭明女帝的态度则不明,似乎立谁的意思都有,又谁都不说,单看着诸位大臣分成几派她仍按兵不动。不光在京城的三位王爷有人支持,另有些老臣子在金殿上痛哭流涕,要求女帝将梁王从陈州接回来,直接封为太子。说来说去,倒是肃王的呼声最高,可他心里清楚,越如此越招女帝忌恨,有心紧闭府门,与百官断了来往,可是面对这样一个绝好的机会,他怎甘心错过。

    只有静王府安静如昔,自从萧颂从岛上回来,比从前更加沉默,这些天求见静王与小王爷的人来了一拔又一拔,奎总管能推的都推了,不能推的便由静王爷亲自出面打发。今日上门的是相爷韦胜仲,他是少数没表明立场押注在哪一位王爷身上的一品要员,今日突然造访静王府,与静王密议了半日,不知说了些什么,倒是静王送走他便去了明园找萧颂。

    萧颂见静王有话要说,摒退了身边的人,父子二人静坐了半晌,静王开口道:“颂儿,你去了岛上静养,怎么反倒还不以前精神?”

    萧颂看着窗外残雪,不在意地道:“儿子没事,父王不必担忧。”

    “是不是……我知道,没问过你就留下春雪,定是心里不痛快了。”

    “与她无关,父亲想留下就留下吧。”一个萧春雪并不算什么,萧颂也没放在心上。

    静王“嗯”了声,过了这么久,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他又道:“你姑母想为你娶妻,你拒绝,可你早已到了该娶妻的年纪,堂堂小王爷身边连个女人也没有,实在是不象话,你不娶妻也得先收个人在身边。”

    他看看外面,希望萧颂将莫言收用了,萧颂却摇摇头:“她是姑母派来的,不能要。”

    “我当然知道,可你也看得出,她的心全在你这边。再说,就算有人想编派些什么,你姑母也不会信。刚刚韦相上门……”静王摇头苦笑,还有些遗憾,若是颂儿身子康健,无病无灾,或许真能与他们争上一争。可是萧家的男儿命苦,他的颂儿若不是萧家的子孙该有多好。

    萧颂打断了静王的话:“那只老狐狸想的什么不用说我也知道,父王,就算没有这个病,我也不会去争什么皇位。”

    皇家权位之争太血腥,他看得已够多,为了上位,甚至连亲人和爱的人也能牺牲,他做不到。

    静王知道他的性子,便也没再说韦相的打算,还待再提一提让萧颂身边收个合用的人,他已抢先把话给堵上:“若虚先生医术高明,儿子已经没事了。只是他交待过,这两年于男女之事上还是少想为好,一切待调养好身子后再说。”

    静王一听急了:“两年?”

    “快则两年,慢了也不好说,父王不想儿子好好地多活几年吗?”

    静王当然想,再加上他对若虚子的医术十分佩服,既然神医说了两年,那就只能信了。

    “那好,那好,我不催你,但是你得先定下一个,不如就三京馆那名女学子,我看她很不简单,有点儿你姑母当年的风范,可做我萧氏的主母。等女科应考完了,不管她中没中,都必须先定下来,到那时候,你姑母也没话可说了。”他还记得上回找女帝说她将薇宁赐给萧颂一事,当时被女帝给回了,本来也不是非薇宁不可,这下子倒当成回事,还必须得她不行。

    萧颂苦涩笑道:“再说吧。”

    就在立储之争最为激烈的时候,肃王却做了一件让人瞠目结舌的大事。事情要说到去年秋天宫里的那场意外,德怡公主差点被掉下来的花盆砸到,后来宫里认定了是长青会的逆贼所为,于是不了了之。可国师却不这么认为,一直没有放弃对这件事的追查,只不过从明处转入了暗中。一开始只是想从这件事入手追查长青会,一遍遍地排查牵涉在其中的宫侍与婢女,当查到德荣公主的一个近身侍婢身上时,她却悄无声息地死去,这让国师嗅到些不同寻常的味道,顺着这个线索极为艰辛地查了许久,谁知道最后却查到了德慎公主府。

    三位公主都牵涉其中,叫人不得不慎重起来,肃王不知从何处得来的风声,早一步将大公主德慎绑了送入宫,含着泪伏地不起:“都是儿臣的错,没有管教好妹妹,千错万错都是儿臣的错,求母皇饶了她一命。”

    他与德慎公主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母亲也曾贵为皇后,可惜死得太早,平日里兄妹二人很是亲厚,如今出了这种事,他只盼能留着皇妹的命。

    德慎公主却跪得笔直,眼中满是倔狠,她比德怡公主大着许多,这次下手害小妹子的事暴露出来,却一点也不怕,冷笑着不发一言。

    昭明女帝看着跪在台阶下的二人,后悔没一早下手除去这些忤逆的孽种。她没有一掌挥上德慎公主仰着的脸,也没有理会哭泣不止的肃王,而是柔声问向一脸惶然的德怡公主:“怡儿,你说说,朕该怎么处置她?”

    “大皇姐……我……为什么,皇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德怡公主其实是有些明白的,可怎么也不愿相信,她看了看身边站的德荣公主,这件事情与她无关,可是往后还能把她们当姐姐吗?

    德慎公主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她根本不该这么问。

    肃王在一旁哀声道:“母皇,儿臣根本不想争什么储君之位,可是妹妹竟说为了儿臣已犯下滔天大罪,逼儿子争储,儿臣这才知道,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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