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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明事实后再行处置。
擢升凉州晋昌郡驻军从三品中郎将郝刀,朱水为正三品将军,赴西海西平二郡护定大局,确保边境安危。
随后,陛下令欲彻查各府驻军监军的消失以极快的速度从洛京向四境扩散开。但等他们得到消息到底慢了一步,一些做贼心虚的更是因此露出破绽被皇帝早前就派下来的暗探抓了个正着。
各军人人自危,年关的喜气荡然无存。
十二月初九,腊八节才过,朱定北一早便上了马车往长信侯府而去。
他们约定这日去宁衡名下的别庄梅苑赏玩,梅苑在东郊,几人先到长信侯府碰面再同车去往别庄最是方便。
镇北侯府离长信侯府最远,他是到的最晚的一个,他来时,已经嚎了好几嗓子的秦奚见了他又扑了过来,满脸委屈道:“那该死是窦长东什么时候不死,非得这时候跳出来,连个年都不让人好好过了!我行囊都收拾好了,结果被我阿爷硬生生从马背上扯下来。我好恨啊!”
朱定北嘴角微不可见地抽了抽,楼安宁把他从朱定北身上撕下来,没好气道:“晚一年去又不会掉一块肉,你都喊了一早上了,好歹换个词,我都听烦了。”
秦奚瞪了他一眼,自己闷着气找贾家铭去了。
朱定北略觉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迎上宁衡戏谑的目光,正经了脸,道:“可以走了吗?”
几人便上了长信侯府的车架,一路又闹又笑地往梅苑去了。
出了东城门,楼安宁推开车窗回头看了眼远去的洛京城门,把车窗放下,回身道:“昨天可吓坏好些人呢。我听说有几个军机重臣回府之后就病了,肯定是心里有鬼。”
从昨天开始洛京城的气氛便无形地紧绷着,使得这些聪敏的孩子哪怕是对着熟悉信赖的挚友,也只在出了城门之后才敢讨论这件事。
贾家铭道:“陛下这次看样子不准备轻拿轻放,只怕收拾了一批人之后,还会有大动作。”
秦奚挠了挠头,“什么大动作?”
在他看来,那些犯下罪行的将士逃不了惩治,但该杀的杀了,改惩处的处置了,这件事便就圆满了,还会有什么大动作呢。
楼安康看了朱定北一眼,压低声音道:“这些年陛下都没怎么大管过各州驻军,肯定会趁这个机会,整肃军治,收回一大部分军权。”
秦奚了然,不过他却不怎么担心这件事:“反正将士还是有战可打,兵权被陛下收回去,他们该怎么训练还是怎么训练,该打战还是得往前冲,除了对那些手握军权的将军——”他顿了下,有些僵硬地瞧了眼朱定北,才压低声音嘟囔道:“也没什么区别。”
朱定北被他小心翼翼的动作弄得一笑,接过他的话道:“树挪死,人动活。旧制沿用了这么多年,弊端已经远远大于益处。四方边境不时有御敌之战还总算没把将士的底蕴搞坏,但内境几州驻军,了不得有一些剿匪,或是灾年疫病时的防护任务,现在就算把他们拉出去和羌敌或者匈奴干场实战,恐怕一百人里活不下来一个。”
几人听了都是一惊。
他们到底格局还未打开,哪怕知道大靖军治上出了问题要变革,但也看不到具体之处。
朱定北这般说,是让他们真真切切意识到了军治问题的严重性。
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若是将士连战都大不了,朝廷每年还挖空一半国库养着他们,还有什么用?
作者有话要说: 早!
第84章 长生作画()
第八十四章
马车出了东城门,往东郊梅苑缓行而去。
朱定北见他们对军治问题充满了求知欲,想了想,挑着话对他们解释道:“现在推行的军制是泰安十七年定下来的。先帝登基之前的二十多年,四境战事不断,还有藩王之乱,在十七年是才在屡屡的应急求全下,推行了不换边防,不换主将,将印兵符分立,监军代行太子之巡的军制。”
“陛下登基头两年内外也不平静,乱了一阵子,因为这个军制的缘故,各方驻军根基深厚,很快响应陛下诏命,以最快的速度平复了内乱外敌。正是因此,之后几年都没有人提起军制革新。”
“直到贞元十五年,荆州的一位老将军提出军制弊端渐显,可令行剔除其中不利之处。不过那时候凉州战事频发,朱家军又与鲜卑苦战,朝臣都怕改制引起内乱祸及边境,便将此事按下不提。”
“如今,北境还算太平,匈奴丧王也得耗时间定下大局,而单凭一个羌敌还不算难对付。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
除了宁衡之外,这些尚且年少的孩子并没有长辈与他们说起这些往事,此时听朱定北娓娓道来,才明白了来龙去脉。
贾家铭敏锐,听罢沉吟了会儿,说道:“若是如此,那内境的驻军恐怕不愿意军制改换,若是他们联合起来……”
朱定北赞赏地看向他,“所以就看,这前锋一战陛下能下多大的狠手了。”
贾家铭眼睛一亮,确实,这个问题却只有陛下能够解决。若是陛下这次足够杀伐决断,先挫了他们的元气和气势,之后再有动作就会容易得多了。
楼安宁小声道:“但愿他们识相一点吧。”
若是真到了不得不用武力镇压的地步,让边境军挥戈指向内防军,内斗一起恐怕要不安定好长一段时间,死很多无辜的人。
秦奚道:“举凡新政推行,非一日之功,搞不好明年还在改,我连驻军营都去不了!啊啊,想到我就闹心,可恶!”
这抱怨换来了几人的白眼。
长信侯府的别庄离京城不算远,马车出了城慢行了半个时辰便到了。
别庄平日都有专人打理,早前便接到消息说侯爷要带伙伴来赏梅,再三准备,很是周到。
昨夜下了一夜雪,砖石路上干爽,而两旁的灌木矮树上的雪还保持原样,一眼望去,银装素裹,很是怡人。
几人裹着厚披风,进了别庄便往梅苑而去。
还未走近,便有淡淡的梅香萦绕在清冷的风中,待走入梅苑贾家铭和楼家兄弟眼睛便亮了几分。
世家里的第一梅苑并非徒有虚名,梅香素雅,迎面或红,或粉,或白,或黄的梅花争相绽放。离得远看,寡淡的梅花却也有浓墨重彩的峥嵘景象,走进了,那梅景缓缓沉静下来,每一棵梅数,甚至每一朵梅花都有各自雅致,姿态怡然自在。
贾家铭情不自禁咏了一首先人颂梅的诗句,秦奚一句没听明白,讪讪地往楼安宁的方向躲了躲。没成想这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楼二少竟然也能从梅花里看出好歹来,一脸着迷的模样。
秦奚大感不适应,明智地和朱定北扎堆,看他和宁衡与自己一样毫不欣赏这白雪红梅的景致,心里才舒坦了点。
几人走到梅苑中央的观景楼,楼家的小厮极有眼力见地将带来的宣纸铺开,笔墨一一摆放好。
楼安康坐在一旁调墨,楼安宁则在他几步远的地方趴在观景高楼的栏杆上俯瞰梅苑景色。
秦奚还少见他这般安静时候,大感新鲜,多留意了一会儿,忽然听他叹了一声道:“今天宁大叔也来了,不知道会拿梅花做什么好吃的,好想现在就吃到啊。”
秦奚好险没从凳子上笑翻下去。
不多一会儿,楼安康调好了墨,招呼了胞弟一声,让开位置,把画笔递给他。
秦奚咦了一声:“楼大你怎么让他画啊,不怕他画出个梅花糕来?”
楼安康瞪了他一眼:“你等着看就知道了。”
他还不信了,反正这梅花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也就长那模样,索性搬了凳子坐在楼安宁身后,瞧他能画出什么花样来。
几笔落下,秦奚没看出什么来,倒是朱定北略为惊讶地出声道:“画骨已成,安宁在画艺上灵性上佳。”
楼安康听了便笑,骄傲道:“我阿爷也这样说。我和阿弟为画器物图纸,学字的时候就开始学画了,不过,我的画匠气太重,也只能给阿弟在旁边题几个字了。”
贾家铭看了一会儿,铺了纸在坐上誊写了几篇咏梅诗,便放慢了速度,自己题诗。
秦奚左看一眼画,右看一眼诗,好半天一无所获。
他不由挠了挠头,生出一点自惭形秽的尴尬来,于是出声问朱定北:“长生不是要备一份礼给你祖母吗?不如我同你一起去。”
“不急。”
朱定北悠然自得地坐在一旁喝热茶。
好在楼安宁画的篇幅不大,且作画的速度很快,约莫过了三刻钟,那红梅白雪的景致便落在了画中。等墨汁干得差不多了,楼安康便在留白处题上祝词,末了拿出兄弟二人的小印红泥盖在祝词下,只待裱装便成了!
楼安宁这才拍了拍手,对秦奚一龇牙:“现在知道为什么你阿爷总是拿我们说教你了吧,服气不服气?”
秦奚臊了一脸,梗着脖子道:“我还有长生做我的难兄难弟,你别得意。”
楼安宁哈哈大笑:“瞧你没出息的样,攀扯长生算什么好汉!”
秦奚哼了一声,眼珠子一转,说:“别傻乐了,瞧你脸上都沾上墨了。”
楼安宁鄙夷地看他:“当我是你这个没心眼的蠢货么,想让我上当,没门。”
秦奚急了,往他脸上一擦,说:“就在这里,你不信问你阿兄!”
楼安宁不明所以地摸上脸,果然指腹一片浓黑,他愣了下,突然大喊道:“秦奚你个小兔崽子,给我站住!”
秦奚伸出五指,边跑便道:“别过来啊,不然我还抹你脸上,哈哈!”
憋着笑的几人见状都笑出声来。
朱定北瞅了一会儿热闹,从楼家兄弟带来的宣纸上抽出一卷,在长桌上铺开,拿镇纸压住边角,挑了只画笔,沾上楼安康调制的还剩许多的各色墨水,点在宣纸上。
瞧他这动作,不说秦奚四人,便是宁衡也吃了一惊。
楼安宁也顾不上和秦奚闹了,上前来把他阿兄所站的极佳位置挤开,近在咫尺之间他还是因为过大的错愕伸长了脖子看朱定北笔触游走。
原以为回事一团不知所以的鬼画符,没想到,瞬息之间,观景楼的骨骼便跃然纸上。
楼阁,亭台,长桌,矮凳,还有渐渐在宣纸上描绘出的少年。
坐着,表情柔和专心作画的楼安宁。
站着他身旁,端着各色墨水的楼安康。
双手搭着膝盖,无所适从的秦奚。
负手而立,认真写诗的贾家铭,
站在一旁注视着的一处的宁衡。
以及楼阁外触目所及的各色梅景。
他画的速度太快了,如此繁复的一幅画,不过半个时辰便已停笔。
秦奚几人俱是目瞪口呆,连宁衡也呆着一张脸。
朱定北邪气一笑,拿着红色画笔在秦奚脸上一笔画出一朵花来,问他:“秦将军,服不服气?”
秦奚猛地回神,这下可连脖子都红透了,指着他说不话来。
楼安宁大叫一声:“长生!你太厉害了!我再也不崇拜我阿兄了,往后我就佩服你一个人!”
正脱口要夸赞的楼安康:“……阿弟,你让开点别把墨弄撒在画上。”
贾家铭将他脸上的别扭看了个真切,噗嗤一笑道:“长生,你真是太让人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