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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家铭忙说:“不妨事,我现在就想着回去洗个热水澡,再吃一口热饭,然后倒头就睡。”
朱定北见他心有余悸的模样,不由笑起来,“可怜的十一郎,受苦了。好在这什么劳什子国试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否则谁受得了。”
三人走了没多远,便听见人群中出现混乱,待被疏散之后才知,原来是一个白发老者承受不住考场失利而晕厥在地,几乎断气,这才引起一番骚乱。人群里不断有惋惜声传出,一些知道内情的人便将这老者的生平点出,在春闱上便考取了足足四十年,这才得了秀才功名,来京赴国试。
不少人感念他的执着和心志,朱定北听罢却颇有微词。
但当着贾家铭的面他也不少说什么,反而是贾家铭叹道:“听言那老者家中也不算富裕,若是此番名落孙山,家中多年付出便付诸流水了。”
朱定北闻言才表态道:“这世间出路千万条,也不是只有读书出仕才算出人头地。你看他一把年纪家中还有拖累,实在是……何苦想不开呢,你瞧他一把岁数,就算是得了状元也当不了官,给后辈徒留一个虚名,也不见得就能让他们享受多少好处了。”
大靖的能人异士之多数不胜数,尤其是在洛京,谁也不会因为你家中出了一位老状元就高看你一分。
贾家铭也道:“师父的手札中就曾提到,科举当有春闱三科之限,以免浪费彼此时间。只不过,读书人寒窗十数载,一心执念不容小视,若是夺了科举念想,恐怕有碍天年。”
这话说的委婉,却也直中要害。
按朱定北的武人思维看来,读书人就是死脑筋,眼睛便知盯着科举出仕这一条登天梯,若是不让他们撞到头破血流,是不可能让他们死心的。朝廷若是在春闱便设下参考限制,恐怕有许多考不上的学子会因此自寻短见。
真是又懦弱又可怜。
说话间,几人拐进了小路,上了马车回陈府。
贾家铭果然睡得昏天黑地,期间老侯爷还想叫他过来吃酒,被老夫人阻了,让他这一觉足足睡了一天两夜。
朱定北带着老夫人的补汤上门慰问的时候,他还有些昏沉,喝了汤才算好些。
“还有九日才张榜,你不妨随我阿爷出城走走?”
“唔,可是上山?”
朱定北为了迎合外界关于他“身娇体弱”的流言,一般很少出门,更少随着老侯爷同老友联络感情,倒让老侯爷觉得寂寞了。
“嗯。”他点头道,“秦阿爷也在,你只管去爬山,打猎烧烤都随他们。”
贾家铭听了也没拒绝,换了一身方便活动的常衣就跟他回镇北侯府,与老侯爷一道出门去了。
等国试金榜出来后,贾家铭果然名列前茅,陈府门前报喜的人一阵吹锣打鼓,老夫人厚颜承了长辈礼,做主给了官差厚厚的红封,府中自然少不得一番稀奇。
八月十五中秋后的第二日,殿试如期而至。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窝承认,实在是不想见到某些不想见到的人啊,宣战神马,好弱有木有~嘤嘤嘤
第226章 逆袭殿试()
第二百二十六章
十年学成文武艺,一朝货与帝王家。
大殿之上,文武两榜的天子门生分列而立,泾渭分明。
不同于文试榜上一甲之列有两位少年英才而名动洛京,年初时许多受热议和关注的武子放弃武举投效鲜卑新军,而让这一届武举爆了大冷门。但不管是谁,无论身负多少盛名,在这庄严的大殿上,文武学生敬畏地低着头,耳边听着主持本次国试的董相大人当廷诵读陛下亲书的勉卿书,那字字句句都让新科门生热血沸腾,恨不得舍弃生死报效国家,以铭谢皇帝陛下隆隆圣恩。
董相念毕,皇帝陛下终开金口,低沉的声音饱含天子威仪,让人将头埋得更低,只是寥寥两句庆贺新科高中,当我大靖栋梁之才,为国为民为君分忧的话,就让他们此时此刻牢牢记在了心里。国试文武一甲有三人,二甲有十人,大靖科举也曾有二甲进士被皇帝另眼相看点为状元的先例,而在泱泱大靖重能金榜题名已经实属不易。能进二甲,也已经意味着仕途即将平步青云。
殿试上点状元,还有其余榜眼探花传胪的名次,而其他人则都是由主考官拟议呈奏皇帝陛下定夺,但贞元皇帝一向爱才,并没有过分冷落二甲进士,当廷亲问文武两科榜首十三人。
如今鲜卑立军,武风正盛,贞元皇帝便讨了好彩,从武举的二甲开始问起。
其中也不乏有口才十分出众者,将兵法国政说的淋漓尽致言之有物颇有主见,连满殿文武官员都为之点头,面露赞许;自然也有一些人因为过于紧张而口生结巴,冷汗直下,让人很是失望;但不论表现如何,皇帝陛下的语气温和如初,一视同仁,丝毫让人看不出喜恶来。
直到点到文试最后两位一甲,贞元皇帝才带了一点笑意,道:“朕早就听说,今科文试让两个未及弱冠的小儿郎夺了头彩,你二人同岁同科,可传为儒林佳话。如此,便一同上前来,让朕看看,大靖的少年儿郎们,是如何的出色。”
一句话,几乎透露出,状元榜眼不出其二。
两位少年郎都因为皇帝陛下的赏识而心中鼓动,比起锋芒毕露意气风发的远宁侯世孙,独身立府的原中书令贾府上的十一庶公子则显得温润得多。
殿中百官少有蠢人,看到陛下的举动,不以为喜反而为两个少年担心起来。
陛下这是,要让两个少年郎对立争锋啊。
果不其然,贞元皇帝略略打量了他们之后,便又笑道:“今朕有一惑,鲜卑吏治文不成无不久,二位君郎可解?”
两人默契地顿了一会儿,又同时张口,到底远宁侯世孙嘴快一步,当先道:“启禀皇帝陛下,鲜卑吏治乃文武盛事,小儿不才,亦曾思虑在心,与师友谈论过,恐得百家之言,充作全解,望陛下恕小儿妄言之罪。”
他音容傥荡,对这个问题显然心有成竹,正如他所言,此时在京中如此浩荡,多少人为之辗转,便是局外人尚要跟嘴说上两句,远宁侯世孙非但是世家人,还有承袭侯爵的正统身份在,若未与人言说才是虚言。
贞元皇帝一笑,似乎对他的坦诚十分满意,“是为国政,但说无妨。”
马超笑起来,朗声道:“叩谢陛下。小儿以为,自我大靖开朝以来,军政分明,从未干涉。如今鲜卑立军,以军立府,看似军重与政,无法平衡共处,实则非也。在我大靖,早就有军政大别,却又协调共处之地。那便是,我大靖国都,我们脚下的洛京。”
他这番言论引得人人侧耳倾听,就连贞元皇帝也似乎有些意外。马超对自己的言论也是踌躇满志,满面红光精气饱满的模样还看得出几分少年轻浮,但正符合他的年纪,那俊逸无边的年轻面容让这点高傲也称得满是活力让人见之心喜而不生厌。
“洛京文武并重,小儿言洛京重文,非是因文武有何高低之分,而是因为大靖二十州吏治集与洛京而散于州府,一应政令文书之重取自于陛下英明,汇之于内阁六部,方才散于各州、郡、县,此方才利于民生。”马超抑扬顿挫无不悦耳,他道:“而军治则相反,军机处列位大臣都是战功赫赫的一方猛将,陛下隆恩亲养,地位贵不可言,是为各州各地将士之楷模。但论军法军务,都当以地方实况为先,有先智者汲取优劣之处,辨明战事实情,当有先行者,才可知是否可行,又当如何行事,如此汇与京中,再有经验丰富慧眼识明的军机大臣们加以点拨,矫正,由陛下权定,再返回下行。”
“如今鲜卑府亦未出其左右。吏治文臣、武官将士职责如何,早有我大靖条例分列得清楚明白。正所谓各司其职,放能相辅相成,共同辅佐陛下,壮大大靖军威。如今只需在方法上稍作变通,以鲜卑吏治百官仿效洛京军机处,军民下行之事,有一有二,当属文臣职责加以处理的,当汇于臣属,以有经验、明律例的文臣权衡定论,如此再返回下行。虽初时或有摩擦不当之处,但长此以往,当如国度一般风调雨顺,和泰民安。”
少年郎的声音铿锵落地,百官赞许之声已经掩盖不住了。
这是在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不仅给了军中极大的办事自由,也保全了文臣吏治的体面,两相相辅相成,各取长短,正如洛京如今这般的文武和睦。
自然也有一些人为尚未出言就被夺去了所有光芒的贾家铭深感惋惜,如此完全之策谁都清楚不是一个未弱冠的少年郎能想出来的。但却是是个十分妥当且出彩的办法,马超又有言在先,这个办法是集思广益,他不过是献宝之人。可看他风姿卓卓,口齿清楚,条理得当,哪怕只是完善了这个计策,也足以鹤立鸡群,脱颖而出。
且听,连甚少表露情绪的皇帝陛下听后都露出点点笑意,直言赞道:“虎父无犬子,文儒无朽木。爱卿深得太傅真传,假以时日必当青出于蓝,为朕解忧。”
从来未曾听说皇帝陛下这样赞许过谁,那么,今科双殊中的贾十一郎又当如何应对呢?
见陛下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贾家铭恭声道:“回禀吾皇,小儿认为,马进士的谏言甚合情理。”
听到这句话,殿中群臣简直比瞧见那不上台面的结巴之人还要失望透顶。“哦?君郎只此一言?”连皇帝陛下都语带怀疑,笑容淡了两分。
贾家铭微微直起身,仍旧低着头并不如马超说到精彩处时昂首挺胸的锐意,显得谦卑而温吞。但听见他接下来的话,却又为他话语从容,带着君子如风般素雅笑意的姿态而倾倒:“吾皇万岁,小儿认为马进士之言为善,却非大善。”
他一句话,便将百官武将认可的言论贬低了一层,但没有人——或许除了脸色一变的马超——以为是这个黄口小儿不自量力口出狂言,都默契地静待他下面的未竟之语,只听贾家铭徐徐道来:“自古以来,不破不立,举凡时间两全其美之事可一而不可再。何况,鲜卑景况与洛京千百年风骨大不相同,若是以洛京文武之政效仿之,新军立府的鲜卑自当守成无过,却未必有功。”
这句话说得更重了,他的反击让贞元皇帝十分感兴趣,兴味盎然地哦了一声,示意他接下去说。
大殿之上的天子门生们,都听出来了,现在,才是贾家铭真正反击马超的时刻,他们方才都为马超的风采而倾倒,完全无法预想贾家铭会说出何等的言论才敢如此批驳马超那等惊艳绝伦的谏言。满腹怀疑却又万分期待。
贾家铭朗声道:“小儿敢问陛下,鲜卑立军目的为何?鲜卑新军何去何从?鲜卑新军立足之所,又在何地?”
接连三个问题,竟当面抛向当今圣上,让人为之提起一口心气,虽然对他很快自圆其说答复了这三个问题,但也让人不能不为他的胆识而喝彩。贾家铭道:“小儿斗胆,私以为陛下破釜沉舟立军鲜卑,是为了断腕沉珂,更为了大靖赫赫军威。而非同内州一般,再出一个文臣治下的绵软鼠辈!鲜卑新军定当淬炼筋骨改头换面,假以时日定当是大靖全部军士包括鲜卑边境军、凉州驻军、宁州驻军也不可争锋的英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