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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言一把拉起冰玉,两人绕到几位阿哥跟前,嘟嘟碌碌将那请安的话说了一遍。
十四阿哥又问了一次她们在做什么,楚言只好简单地将前两天对冰玉说的,又说了一遍。她其实是很不想出风头的,可是冰玉平时那么个嘴皮闲不住的丫头,一碰上个阿哥就装起小淑女,能少说一句就少说一句。
十四阿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十阿哥就在一边嗤了一声:“你们两个丫头,放了正经事不干,劳师动众的,不就是为了吃两口冰镇果子吗?求爷一声,爷赏你们两口”
“是”楚言中规中据地答应一声,脸上摆出一付可怜像:“求求十爷,赏奴婢一个冰镇西瓜吧”
几位阿哥都是一愣,随即都笑了起来。
九阿哥耻笑道:“你好歹也是个大家闺秀,怎么竟为这一点吃食,做出如此丑态,白白丢了你家里的脸面”
她爸妈才不会觉得她丢脸呢。爸爸曾经津津乐道他们插队的时候怎么想方设法地弄吃的,大概会自豪地说一声有其父必有其女吧。如今,她可是在皇宫里“插队”呢。楚言一付不解的样子:“奴婢向主子讨个赏赐就丢了家里的脸面么?奴婢受教了可是——”
楚言眨巴眨巴眼睛,楚楚可怜地看着十阿哥:“奴婢真的很想吃冰镇西瓜呢”
“我,我——”十阿哥被她看得心虚,涨红了脸,赖道:“我几时说过要赏你一个冰镇西瓜来着?我是说——”
“一整个不行吗?”楚言瘪瘪嘴,委屈地说:“十爷舍不得的话,赏奴婢半个也成啊总不能全都赖了吧”说完眨眨眼,眼中竟似起了水光。
十阿哥被她用话挤兑住,又急又气,涨红了脸,死死盯着楚言。
楚言小嘴一扁,低下头,满腹委屈似的。
“罢了,罢了十爷我今天栽在你这个小丫头这里。若不给你这个西瓜,你这张刁嘴,怕不得四处去说我小气,舍不得。不就一个西瓜嘛,爷就赏了你这个要饭的”转头恶狠狠大喝一声:“陈升——,死奴才,死哪儿去了?”
可怜的陈升,连忙一溜小跑,来到十阿哥跟前,低头哈腰:“爷有什么吩咐?”
“去——,回去和若柔说一声,叫送一个大大的冰镇西瓜到这浮碧亭来你家爷哪能让一个小小奴婢看低了去”说到后来,斜了眼冷冷看着楚言。
楚言连忙施礼:“多谢十爷赏赐奴婢就知道十爷是最大方最体恤下人的了。奴婢这张嘴,有机会一定会四处宣扬十爷的恩德。”
“算了,”十阿哥一挥手:“要再有几个象你这么刁钻的,十爷得去看瓜园子了好好的,我怎么就欠了你一个瓜了呢?”十阿哥百思不得其解。
楚言忙乖巧地陪着笑脸:“十爷怎么会欠奴婢呢?自然是十爷善心大发,赏下来的”
十阿哥愤愤地哼了一声。
其他几位阿哥从刚刚看他两个为了一个西瓜,一来一去的,就在暗中好笑,此时再也撑不住了。八阿哥和九阿哥还要照顾十阿哥面子,背过身去,悄悄笑了两下,咳嗽一声,把脸板下来才转回身,眼中的笑意却没有抹去。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却没有顾忌,尤其十四阿哥笑得放肆,几乎要在地上打跌起来。就连冰玉也忘了在阿哥跟前的拘束,低了头,咯咯地轻笑出声。
“你们——”十阿哥指了指笑得不亦乐乎的几个人,气得说不出话来,一跺脚,走进浮碧亭。
十三阿哥收了笑声,跟在八阿哥九阿哥后面也进了亭子,眼光笑吟吟地在楚言身上一掠而过。
十四阿哥笑眯眯地提醒道:“你弄得那个玩意儿呢?让我瞧瞧”
楚言和冰玉这才又想起那个竹筒,忙跑到池边,拉了那根绳,将竹筒弄了上来。
八阿哥他们从窗口看出来,见楚言小心翼翼拿去盖子,扯掉棉布,向冰玉手中倒出三四个李子和一个水蜜桃来。
“哎呀真的是凉的呢”冰玉一脸欣喜。
“让我看看”十四阿哥本来站在她们边上,伸手就拿过一个李子:“是有点意思。”
楚言心中欢喜,忙放下竹筒,也拿过一个李子,放到脸上碰了一下,果然有些冰凉,比起真正的冰箱当然差远了,比这里用前年冬天存下来的冰镇出来的应该差不多少。再看那个水蜜桃,新鲜程度好像还和昨天一样。她复制“生活必需”的第一个尝试,勉强成功
“拿进来给爷看看”十爷蛮横的命令下来。
楚言和冰玉相视一笑,互相悄悄做了个鬼脸,依言走了进去。
十阿哥对楚言她们的玩意儿,自然是好一通批驳,末了,却来了一句:“明儿个,照样给我弄一个”
说得楚言倒是一愣,回过神来忙说:“十爷给钱就行就这个花了我们快十两银子呢。”
“就一个破竹筒,要十两银子,你还真把十爷当冤大头了”十阿哥怒道。
“十爷息怒我们真是花了这么多钱,才弄到的”冰玉慌忙作证。
八阿哥略一想,明白了其中缘故:“必是她俩个胡乱央了人做这事,被人趁机给讹了。”
“赶明儿,你们再要弄什么花样,先和我们说了,找个靠得住的去办,省得又乱花钱。”十三阿哥好意提醒。
“这两个是仗着家里有钱的,也不想想你们的月历银子才多少,这样乱花”九阿哥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我们的月钱有多少?”对啊,她们还是有工资的,还没领过呢。
“楚言是七吧,多一些,将近一两。冰玉大概还要少一些。”八阿哥微笑答道。
楚言和冰玉面面相觑,再想想莲香,她的工钱自然还要少许多,却要支撑家计,给她母亲请医延药。可见,十两银子是个大数目,她们真的是被人给坑了。
八阿哥温和地问楚言:“你怎么会想到用竹筒储存果子的?”
“哪里是我想到的,当年送到长安给杨贵妃的荔枝就是装在竹筒中运输的。”
十三阿哥有些好笑地晃了晃手中的:“你读《唐诗三百首》,就悟出了这个?”
楚言笑笑,不置可否,反而问道:“十三爷可记得唐诗中,哪一首说用竹筒装荔枝了?”
十三阿哥偏头想了想:“好像没有。八哥,你可知道?”
八阿哥也想了想,温声道:“不记得,你倒说说看。”目光温和地落到楚言身上。
“奴婢早就听说,八爷和十三爷博闻强记,通今博古。两位爷都说没有,自然就是没有了”楚言嘻嘻一笑:“是奴婢以前偶然听人说过。”其实是她曾经在一本杂志上见过。
“那个人倒也聪明得紧,竟想出这个。”八阿哥有些好笑。
“在南方,一般人家常常用竹筒储存东西,将易坏的食物吊在井中保存。这些事在几位爷看来,也许是雕虫小技,不值一提,对老百姓来说,可是关系着肚子的要紧事。好容易多弄点吃的,白白坏了多可惜。”
“难得你倒还知道民间疾苦。”八阿哥盯着楚言微微一笑。
十阿哥撇撇嘴,一脸不屑:“不过是嘴馋,弄出这些名堂来,还要借机教训人。”
“奴婢这些小计算,果然逃不出十爷的火眼金睛。”楚言带点无奈说道。
众人大笑,十四阿哥有些好笑地说道:“不过一个西瓜,就这么拍起十哥的马屁来。”
“赶明儿,十四爷也赏下个冰镇的大大的西瓜来,奴婢自然是改拍十四爷的马屁了。”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蹬鼻子就上脸”九阿哥一脸嘲弄。
八阿哥也跟了别人笑了,是他招牌的温笑,却去了原本的疏离,变得暖人起来,三分好奇三分探究三份惊异还有一分不知是什么的目光始终落在楚言身上。他拿起刚刚又被十三阿哥扔下的《唐诗三百首》,笑问:“可都读过?”
“大半都读过。”
“能背出多少首?”
楚言偏着头想了想,决定还是保守一些:“百来首吧。”
“倒也不算少了。怎么又想起看这个?”
“孔子曰:温故而知新”这些唐诗还真是她的故,小时候有一阵子爸爸妈妈经常把她带到医院,留她在办公室里,布置上一堆功课,自去忙自己的了。功课中算术和背唐诗是常项,唐诗三百首的大部分,她都背过。也正因此,她选择了唐诗三百首来学习繁体字,这就是要知新。
“最喜欢谁的诗?”
“李白。”
“哦?”八阿哥目光温润:“在女子中倒不多见”
孤陋寡闻她妈妈姨妈甚至晓阳都是喜欢李白的,楚言暗暗撇嘴,脸上却是笑嘻嘻的:“八爷知道每个女子都喜欢谁的诗么?”
八阿哥哑然,摇摇头,不说话。
“李太白的诗果然是最好的”说话的是十三阿哥,接着一边拍着椅背,一边高声吟唱了一首《将进酒》。
楚言和冰玉都拍手叫好:“这一首最配十三爷了。”
十三阿哥十分得意,又吟了一首《蜀道难》,声音时而高亢豪迈,时而低缓婉转若有所思。
楚言见十三阿哥连吟的两首诗都是她的最爱,已是欢喜,又听见他的吟唱豪放不失细腻,大为倾倒,当下毫不吝啬,大加夸赞:“好极好极若是白居易在这里,怕不要再写出像《琵琶行》那样千古流芳的好诗。”
“好好的,调起什么袋子。”十爷不耐烦了。
“难得的好兴致,不如十爷也念一首出来,让奴婢饱饱耳福?”对于所谓“草包十”十阿哥的才情,她还真有点好奇呢。
十阿哥最怕的就是念,怕中之怕就是背,待要一句“不会”顶了回去,却又不肯在这个丫头面前失了面子,想了一想,摇头晃脑地吟道:“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耶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
“咳咳,十爷,换一首吧”
“怎么?”十阿哥怒目而视。
“这一首怪惨的,不好让人高兴不起来不如换一首?”
八阿哥本来也觉得十阿哥挑了这一首,怪不合眼前气氛的,听见楚言说不好,却也不以为然:“杜工部的诗悲天悯人,对仗工整,怎么会不好”
“他那首《望岳》我是极喜欢的,其他的也还可以,独独《兵车行》,每次看了都难过,所以不喜欢。”
“皇阿玛曾教我们多读杜甫的诗句,《兵车行》是每个阿哥都要会吟诵的。你竟敢不喜欢”十阿哥指着楚言的鼻子,怒道。
“诸位阿哥都是未来国家的栋梁,济世的良材,所以皇上让阿哥们多读读杜甫的诗,了解乱世之害,百姓之苦。可奴婢只是个小女子,读诗只是为了让自己快乐”楚言坚持着。
“你——”十阿哥怒目而视。
只为自己快乐八阿哥一震,看她的眼中带了惊奇和思索。
十三阿哥连忙把话题岔开:“你可喜欢李商隐的诗?”
“有些喜欢,有些不喜欢。喜欢‘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之类,初看简单,越想越有意思,不喜欢他那些情诗,词藻华丽,读起来让人浑身无力。”
十阿哥听得点头:“还算有些见识”
“白居易如何?”
“他的诗,才情是极好的。我最不喜欢琵琶,却最爱他的《琵琶行》。”
“为何不喜琵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