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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办简单的年货,鞭炮两小挂三块,买肉、大葱、韭菜,花了五块七,也就是吃几顿饺子的食材。
另外,陈自默还很奢侈地买了身新衣服,一双新鞋,花掉五十六块钱,里面穿的秋衣秋裤没舍得买新的。如此大笔的消费,陈自默心疼得直打哆嗦,可他还是安慰自己,过年了嘛,新年新气象,更何况,确实没有合身的衣服穿了。
其实这些自我宽慰的话,陈自默自己都觉得虚伪且内疚,因为他很清楚,之所以要买新衣服穿的主要原因是:寒假过后,开学时他不想让苏莹莹看到自己破衣烂衫的模样。
说白了,就是年轻的虚荣心作祟。
以前的陈自默,不怎么在意穿着破旧被人瞧不起嘲讽,因为第一没钱,第二是破罐子破摔,反正谁都知道他是个穷小子。但如今不同以往,心里有暗恋的女生了,自然开始注意形象打扮,起码不能再那么寒碜到凄惨。
看着锅里的水大开了,陈自默端起高粱秆拼接的条板,准备把上面摆放的饺子下到锅里。
就在这时,院子里有人喊道:“自默在家没?”
陈自默皱了皱眉,心生诧异:“狗日的李志忠,今天是年三十儿,天都黑了,来家里干啥?”
妈的!
不想让老子过个好年了?!
陈自默放下条板,沉着脸往外面走去。
乡下习俗,年三十儿晚上睡觉之前,街门是要敞开着的,意味送旧迎新,只有守完岁睡觉时,才会把街门关上。也因此,李志忠和他的二儿子,还有三个侄子,才能顺利地进入陈自默的家中。此刻,他们正站在当院里,看着从厨房里走出来的陈自默。
按理说,除夕夜各家各户无论室内还是院子里,都要通宵亮着灯。只不过,陈自默舍不得打开各屋的灯和院灯,因为那太浪费电了,而且没必要。
好在是,除夕这天直到过完元宵节,村里的街灯每晚都会亮,而街灯是挂在电线杆上的,有一根电线杆恰好贴着陈宅西南角的墙,街灯挂的高度比房屋高出将近两米,昏暗的灯光可以洒入到陈宅前院大部分院落,所以院子里虽然没有掌灯,但借着街灯的光线,也不那么黑暗。
一看到李志忠带着四个年轻力壮的子侄站在当院里,陈自默心生惧意和烦躁,下意识地抄起了靠放在厨房门外一侧,那把用来清理垃圾的破旧短锹。
“你们来干什么?”陈自默拎着短锹,站在廊檐下的台阶上,皱眉极为不喜地喝问道。
“过年了……”李志忠面带微笑,道:“刚从外面办事儿回来,路过你家门口,顺便进来看看。你小子是咱们村的特困户,虽然有爹,可他人在大狱里头,你差不多也就是半个孤儿了,我呢,是村长,当然要多多关心你。虽然咱们两家今年秋天有点儿矛盾,相互不对付,可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也不想和你一般见识,街坊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还能记一辈子仇?”
陈自默哼了一声,不予回应,只是冷笑看着李志忠。
33章 大不吉()
年末这几天,李志忠一直忙活着去给领导们送礼,今天年三十儿了,天擦黑他还没回到家,老婆楚秀担心他在外面喝多了酒出什么事儿,毕竟这些年老李家惹下的仇人多,明处不怕有人和老李家对着干,可自从闹鬼事件之后,老李家谁都担心,被人背后捅刀子,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这要是出去喝酒喝多了,回来时被仇人遇到,趁机下了黑手……楚秀越想越害怕,就让二儿子和几个侄子去村外路口迎着李志忠,找不到就沿着通往南公村的路,一路找。
几个子侄得知李志忠去了南公村,赶紧到村东过桥沿路找寻,没多远就遇到了李志忠。
他确实喝酒了。
不过没喝醉,晕晕乎乎的推着自行车往回慢慢走,看到几个子侄来接,心里本就痛快的他,愈发高兴,一路借着酒劲儿,很难得的放下了一家之主和村长的架子,和子侄们谈笑甚欢,难免要吹嘘一番自己想当年如何如何,如今怎样怎样。
路过村东陈宅门口,看到街门大开着,李志忠在酒精和憋了许久的愤恨刺激下,寻思着刚和子侄们吹了牛,不能栽了面,他一招手,领着几个子侄就进了陈宅的门。
今年秋后,没能成功强占胡四的老宅,没能把想了好几年的四合院盖起来,闹鬼事件又搞得整个家族差点儿离心崩溃,大儿子受重伤到现在还卧床不起,李志忠自己更是差点儿丢了村长的官帽,让上级领导给训斥得像孙子似的……可是,他只能吃这个哑巴亏,必须低头弯腰,否则,这辈子就会被打倒再也直不起身来。
两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今天下午他去南公村送礼,酒席上终于得到了一位领导所说模棱两可,但意思很明显的暗示,过完年可以把胡四那处老宅的宅基地,以无主的名义收归村委,他再申请一份新的宅基地使用证。
至于陈自默手里那份合法的宅基地使用证,在相关部门托关系,给他办作废、无效!
陈自默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他懂个屁?
等将来,他知道自己手里的那份宅基地使用证因无效已经作废时,再去上面查问,谁有空搭理他?他又能告谁?时间过去久了,有关部门还可以反过来质问他:“你不是胡四的直系亲属,没有血缘关系,宅基地使用证过户不合法,你有什么证据,确认胡四把遗产留给你?你,又是怎么欺骗胡四,把老宅过户给你的,或者,你是伪造作假?那是犯法!”
胡四已经死了。
死无对证!
三倒腾两搅和,就能让陈自默无可奈何,活活气死他也没辙。
不过,李志忠心里还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了,毕竟陈自默还有一个没出狱的爹,陈金陈瘸子。
那瘸子,不好惹啊……
所以李志忠想着,能说服陈自默是最好的,和平解决,既能够在村里显得他大度不和陈自默一般见识,又能挽回之前在村里丢尽的面子——看看吧,陈瘸子的犟种儿子陈自默,到最后还是服了!而且,和平解决没有后患。
如今李志忠已经明白,找任何人,都说服不了陈自默,那就亲自上阵!
大年三十儿登门,恩威并施……
李志忠觉得,自己颇有皇帝统御臣民的手腕儿了。
本来嘛!
他满面笑容,在貌似和蔼言语平和地对陈自默说出那番话时,眼神和表情透着无比的霸气和自信——在秤钩集村这一亩三分地上,老子就是土皇帝!
看陈自默面色不善,不予回应,李志忠皱了皱眉,道:“自默,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几次托人找你谈,就是不想邻里街坊之间仇恨积得太深。我知道,你心里窝火,记我的仇,可除了记仇让自己一直心里面不痛快,你还能怎么样?胡四那处老宅子,我已经拆掉了,也挑挖好了地基,想要盖的话,两天就能把墙体垒起来,你挡不住!今天大年三十儿了,我做长辈的主动登门来向你道个歉,就是想把这件事谈妥,以后咱们既往不咎,大家都过个踏踏实实的春节,何必再把仇恨和烦心事,带到明年?你说个数,只要不过分,现在咱们就把事情定下来。”
“干爷爷的老宅,我不卖!”陈自默硬梆梆地扔下这句话,转身就往屋里走。
李志忠当即火冒三丈,几个子侄亦怒不可遏——这他妈犟种玩意儿,李大村长都把话说得如此委婉客气,还亲口道歉了,竟然还不肯卖那处老宅基地,简直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所以不待李志忠开口,几个子侄已经纷纷怒喝:
“站住!”
“陈自默,你别他妈给脸不要脸!”
“你他妈不想过这个年了是吧?”
……
陈自默停步,左手放下了刚刚掀起的门帘,扭头看着李志忠一伙人,右手,又把放在门口的短锹抄了起来,左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来,有种打死我!”
几个老李家的子侄当即按捺不住,一个个飞快散开,在院子里寻了砖头、木棍,然后冲向手持短锹的陈自默。
陈自默见状,当即双手持锹高度警惕。
妈的!
大年三十儿,要见血!
大不吉!
“都别动!”李志忠及时开口喝止住几个子侄。
昏暗的光线下,陈自默浑身肌肉绷紧,颤栗着持锹站在厨房门前。老李家四个青壮子侄或持棍或持砖,站在廊檐外的台阶下,虎视眈眈跃跃欲试。
李志忠冷笑着喝道:“小兔崽子,你够种!今天我不让人揍你,让你好好过个初一,也省得村里人嚼舌根子说我李志忠不仁义!可我把话给你撂这儿,过完正月十五,那处老宅的宅基地使用证你不卖,我照样盖房,你再敢阻拦,我连你现在住的这套四合院,全他妈给拆了!”
“你敢!”陈自默怒目圆睁,声色俱厉。
可他心里,却生出了巨大的恐惧和无助——他知道,以李志忠及其家族日常在秤钩集的跋扈,说得出做得到。
这套四合院……
如果真被拆了,那陈自默,就真的成了无家可归的可怜孤儿。
李志忠点了颗烟,道:“陈自默,我敢不敢做,你心里明白,在我面前玩儿阴的还是玩儿硬的,你都耍不出花样来,没用!所以,过完年乖乖把宅基地使用证卖给我,还能给你点儿钱。否则的话,到最后你小子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叔,甭跟他废话,今儿就把他的房给拆咯!”
“就是,在秤钩集敢惹咱们老李家的人,是他妈吃了熊心豹子胆啦?!”
“揍他个没娘养的兔崽子!”
“弄死他!”
原本明知敌众我寡,且天性胆小所以不敢悍然出手的陈自默,听到有人骂了句“揍他个没娘养的兔崽子!”当即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抡起短锹怒骂着,竟是先下手为强地冲向了台阶下站立的几人:“老子跟你们拼啦!”
站在廊檐外台阶下的几人,在谩骂的同时,也都时刻警惕注意着陈自默,所以见这小犟种挥着短锹冲过来,直奔李志忠的二儿子,短锹劈头砍拍下来,他急忙后退侧身避让,同时挥起手中木棍砸向陈自默,旁侧三兄弟喝骂着围上来拿砖头拍,或抬脚猛踹……噼里啪啦一阵乱打,陈自默双拳难敌四手,且相对比老李家这几个后生,年龄、体力、殴斗经验方面,陈自默都差得远,所以纵然是先下手为强,也没能占到便宜,很快被打翻在地,短锹被适时走过来的李志忠夺走,他站在一旁神色从容地看着子侄们围殴陈自默。
“行了行了!”李志忠很快就大声喝止,道:“大过年的,就饶他一次,过完年还他妈不服,就把他家这处四合院给拆了!陈自默,你给我记住咯!”
几个子侄已然停手,站在旁边冷笑看着蜷缩在地抱着头的陈自默,虽然他们下手时注意了分寸,不至于打得头破血流,但还是把陈自默给打得浑身脏乱不堪,手背、胳膊、脸上都有破皮和淤青肿胀的地方。
“别他妈给脸不要脸!”
“呸!”
“告诉你,随时都能拆你的房!”
几个子侄蛮横凶狠地喝骂着,李志忠笑着一挥手,喝道:“走了……”
话音刚落,几人还未转过身呢,就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