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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蛊虫?”代清的神色这才猛地出现一丝波动。
“已经从江南以南开始了。”宇文漳道。
“然后呢?”代清冷笑。
“不久之后,中原就会成为一个活死人国。”宇文漳觉得代清强作镇定的神情实在可笑,扣了扣自己的膝盖骨,说,“去看看病床上的太后,你就明白所谓活死人是怎样的一种活法。自然,她不会活在这种痛苦中多久了,当她出殡的那天,我的儿子会为你送上一份巨大的献礼。”
以武力胁之。
以百姓胁之。
以亲人胁之。
北蛮,真是打得一手精妙的算盘。
代清仍旧安稳如山地坐在高位上,淡然地俯视着宇文漳。
军队方面有季文渊,疫病可以寻名医救治,亲人则是最让他不屑的一个威胁。
宇文漳还是不明白,要是代清真的对太后百依百顺,又怎么会联手季文渊把太后的势力吞噬除去,怎么会借着上位之机给朝廷大换新血。
但宇文漳紧接着说的一句话,却让代清猛然捏紧扶手上的龙身,所有准备好的应对都被一击击破。
人有软肋,龙有逆鳞,没有人例外。
其中也包括代清。
*
屋外细雨飘摇。
屋内烛光微弱地摇曳着,暗淡的光线洒在祈元暗金色的长发上,替他柔美的脸庞又染上了几分动人的暖意。他已经醒了,只是多日不进食让他身体发软,连睁眼都会消耗许多气力,除了最开始替他诊脉的太医,代清没有安排任何人来为他照料。
在饥饿和昏沉间辗转的祈元忽然嗅见一阵热粥的香气,他本能地想起身去寻找香气的来源,挣扎了一会,却还是不得已地躺在木床上无法动弹。
他没有睁眼,但能感觉到有人把汤勺递到了他的嘴边,忐忑中还是张嘴把勺里的粥喝了下去。温度刚好,粥里还放了桂花,几日没进食的祈元咀嚼着,恍惚间以为自己吃的是人间最美味的佳肴。
喝了半碗粥,祈元终于有力气从床上坐了起来,睁开眼扭过头去寻觅刚刚给他喂粥的人。
不是侍奉的宫人。
小少年捧着剩下的半碗粥坐在他的床边,正弯着眼睛望着他。
47。北蛮副本×7()
新鲜的八月桂芬芳尚存,随着清风弥散在偏房里。om
祈元接过碗,心事重重地垂着头在原处坐了一会,觉得旁边的少年仍在笑语盈盈地看着他,莫名地生出了些羞赧之意,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
问这碗粥里是否下了什么能致人于死地的药?
还是问对方为何要躬身救他?
“你叫何名?”祈元犹豫许久,终究还是开口问道。
黎安没有回答,而是自然地拉过祈元的手,轻轻地划出了几个字的轮廓。
微凉的指尖划过温热的掌心,祈元这才把身子完全正对黎安,看向这个正在认真地在自己手心画字的少年。
祈元没有代清和黎安相处出来的默契,只能一点一点地猜出对方想表达的意思,两刻后才明白对方叫黎安,也是从异域来的中原,而且已经在这里待了十年有余。
但有太子的羽翼遮挡,黎安的十年过得其实不算艰辛。
但祈元不同,他在西戎虽有母亲陪同,过的却是屈居人下的日子,冷眼和欺辱已经接受到了一个临界的位置。在这种状态下的人是最容易接受刺激的,加压可以激发压制的怒气和不甘,安抚则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攻破其心防。om
安抚的人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真正让他感觉到'被救赎'。
黎安秉承的工作原则刚好是――
让白莲心机圣父的光芒普照大地。
他喜欢,所以他这么做。
不是为了博取别人的喜爱,而只是单单因为他喜欢。
“你会杀了我吗?”祈元问他。
黎安摇摇头,他要解释的东西太多,在手心写字的方法实在太慢,他起身在房间角落的木柜翻找出了纸笔,在发黄的宣纸上用最简洁的文字表达自己的意图。
'你想要回去吗'
“回西戎?”祈元讷讷地重复了一遍,“我我回不去。”
'如果可以回去呢'
“我不想回去。”祈元又把脑袋深深地低了下去,秀美的脸上又露出那种令人难受的卑贱神情,“可是,我阿娘在那里。”
黎安将这个从西戎来的少年垂下的头颅轻轻抬起,让他挺起刻意弯曲的脊梁。秀美的眉眼间盛着的惊慌和胆怯之意削弱了这张脸该有的魅力,但作为原主角受,祈元在样貌上确实不输黎安,容貌的优势已经足以让别人忽略掉他性格的缺陷。
之所以会混到这种地步,只是因为他习惯性地低声下气,掩盖自己的存在。
但平心而论,这也是一种保全自己的手段。
'我可以帮你'黎安笔尖微顿,继续写道'不是无缘无故帮你,我也能从你身上得到益处'
*
不多久,代清就将宇文漳前来之事告诉了黎安。
宇文漳算是原身的父亲。
话虽如此,黎安对这个人却没有半点印象。
他接受这个身份时已经被送到宫中,只在大典上见过那个男人一面,只能依稀记得对方长了张宇文戎成熟版的脸。对方没有尽过当父亲的义务,黎安自然对宇文漳也没有什么父子之情。
代清却不这么想,他以为宇文漳对黎安还算是重要的存在,就在谈话的内容上做了一些隐瞒。
'你是中原的君主,不必帮北蛮做这种事'
“可你是北蛮人。”代清把头埋进少年沾染着木檀香的黑发里,声音有些发闷,“怎么,你也觉得我做的是错误的决定?”
'我以前是北蛮人,但现在不是了'
宇文安从一开始就被自己的本族除名,只是作为献品而存在。
黎安不知道代清在顾忌什么,只好故作生气绷着脸继续写道:
'我不想让你把国土平白地送给北蛮'
代清捏了捏少年因为生气鼓起来的腮帮子,脸上也终于有了点笑意,“你会知道我做这件事的原因的。我扛了这么多年的罪名,还会在乎多这一次不成?”
黎安:好气哦,你不在意我在意呀。
不存在的罪名可以洗白,要是真的做了害国害民的事,就真成了背负千古罪名的昏君了。
'不要送'
黎安抿着唇,一把拉过代清环在他腰上的手,用力地写道。
“我会召集一些适合的文官和武将来商讨此事。”代清看着黎安的眼睛,说,“你就在一旁看着就好。宇文你父亲也想见你一面。”
见他做什么?见一个成为太子娈…童的儿子?
黎安挣开了代清的手,起身时忽然眼前一黑,喉间猛地涌上一阵腥甜。
48。北蛮副本×8(完)()
金铛的撞击声。om
腕上的红绳摩挲过熟睡中的人白皙的双颊,叹息声轻微地回荡在屋中。
他抚过那张与他有五分相像的脸庞,脸上的神色在闪烁的烛火下晦暗不明,他想对床上的人说些什么,却始终紧紧地咬着下唇,直到门外传来脚步声才像卸去重负一般喃喃了一声“族弟”。
“你可以走了。”代清站在门前,说。
坐在床边的异域少年念念不舍地又扭头看了一眼熟睡的族弟,才又抖了抖手上的金铃,让方才匍匐在对方手腕上的小虫顺着血管的位置爬了进去。少年站起身,上吊眼静静地瞄了代清一眼,道:“你不是跟我说,他不会有事?”
“你不需要再多过问,我自能救他。”代清对这少年没有半点好感,对话时语气也十分不耐。
“你要是救不了他,就让我带他走。”宇文戎冷笑道,“你去管你的国事,我自己去找法子救他。” 代清没有作答,只是漠然地瞧了宇文戎一眼,道:“我的国事?是指天灾疫病,异族入侵?不都是你们给我设下的圈套?不是还说季文渊想反兵,逼我把他关进地牢?”
“不过是给你加一剂猛药,提醒你迎接新朝代的来临罢了。”
宇文戎不喜欢代清,从一开始就不喜欢。
他在大典上看着侍从把装着族弟的铁笼搬上红毯供众人观赏,宗成帝把族弟像普通的物件一样赐给太子作为玩物。父亲在和宗成帝举杯痛饮,从头到尾都没有把目光停留在小儿子身上一分一秒。om
太子代清正坐在席位上,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干,包括笼中的献品。
“你这么做是为了北蛮,还是为了他?”代清正视着宇文戎满含恨意的双眼,问。
“只是我想这么做。”
“那要是能保他平安,又能扶你坐上你父亲的位子,你会怎么选择?”
宇文戎瞳孔一缩,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东西。
“季文渊现在在哪里?”
话音刚落,代清身后便猛然走出一个浑身黑衣的男人,面无喜怒,如同一把隐没在黑暗中的利刃。
“如何?”代清道,“你既护得你族弟性命,又可换你父亲下位,中原北蛮此战后两不相扰。”
宇文戎尝到口中已有血气,却也歪嘴一笑:“他哪日醒来,我便哪日应你。”
――――――――――
城郊。
祈元围着白色的粗布围巾,细碎的黑发从斗笠中散出,柔柔地附在他苍白的双颊。
他刚刚学会如何御马,被马背颠簸得厉害,却不敢轻易勒马停下。已经出了京城,天色将晚,他也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只觉得浑身酸痛,却没由来地感觉心里一阵轻松。
马拉着的轿中传来呼唤他的女子声音。
祈元微微一怔,继而欣喜地往后望去,正好瞧见那个瘦弱的美貌女子拉开了车帘,朝他柔柔地笑着。
“阿娘!”祈元喜得尾音都在发颤,“阿娘,是谁将您带出来的?”
“他说自己是中原一个姓张的谋士。”女子看着祈元,眉眼间的病色已经消散了许多,“等安定下来了,我们定要去报答这份恩情。”
“恩!等安定下来了,我们就去报答恩情!”
――――――――――
北蛮的骑兵已经将殿门团团包围。
云层稀薄,暗色十分鲜明地蚕食尽落日的余晖。殿中歌舞升平,百官们一面心惊胆战,一面强做欢颜同圣上举杯共饮。
传闻中被受宠爱的异族少年坐在圣上手旁的侧座,眼神越过红毯和舞女,落在了远处立着的北蛮军旗上。他乖巧地依附在圣上身旁,面上没有半分惧色,平静的神情几乎让底下的百官都以为这不过是平常的宴会,并非被异族包围的困局。
“文安,高兴吗?”代清贴在黎安耳边,低声问道。
黎安偏过头看他,抿着笑点了点头。
其实他现在挺气的,但还是要保持微笑。
黎安想了想大宴前与另一个自己见面的场面,觉得简直是日了榴莲。
原来他第一个世界花300积分兑换的特殊物品是用来救自己的。
好浪费哦。
惊雷般的爆炸声猛然响起,火光照亮了暗下的夜幕。
被这振聋发聩的响声吓到的不仅是朝中坐在的百官,还有守在殿门外随时准备进攻的北蛮骑兵。北蛮军队几乎来不及反应,就看见箭雨从暗处铺天盖地而下,无处可躲,无处可逃,仅存下来还尚存意识的士兵连忙想往前冲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