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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第一次雄鸡高啼的那时刻。
而那时刻,我正和芭珠在一起,芭珠也曾于那时流泪,说叶家祺已然遭了不幸,这只证明一点:叶家祺的死芭珠的确预知,而且,是她所一手造成。
当然,芭珠是不会承认这一点的,根据她的说法,叶家祺是自己杀了自己,因为叶家祺若不是变心的话,他就绝不会死,一定还十分健康地活著。为甚么一个人变心之时,便突然会死亡呢?为甚么?
我一定要弄清楚这个谜,是以,我要到叶家祺遇见芭珠的地方去找她的决心更坚定了,我一定要去会见那一族有著如此神奇能力的苗人,弄明白他们那种神奇能力的来源,以及弄明白科学是不是可以解释这些事!那是我一定要做到的事情。
在这儿,我要附带说一说有关王小姐的一些事。
叶家祺父子之死,不但对王小姐一个人,是一个极大的打击,而且,对王小姐的一家人来说,也全是一项极其严重的大打击,他们无法再在苏州住下去了。
是以,王小姐的父母,便开始以极贱的价格,变卖他们一切的不动产,集中了一大笔现款,举家迁离了苏州,他们离开了中国,但是却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到了甚么地方定居了,我后来查访了许多人,只知道他们离开国境之后,第一站是香港。
在香港之后,有人在日本看到过他们,再接著,他们到甚么地方去,再没有人知道,他们可能在南美洲的某一个国家中,与世隔绝地生活著。wωw奇Qìsuu書còm网
不幸的遭遇,有时也可以转变为幸事的,因为在他们离开了一年之后,整个中国大陆,便起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许多和王家一样的家庭,因为社会制度的改变,而被无情地打击得飘零四散,家破人亡。
比较起来,王家能及早离开,那自然又是幸运的了。
当时,我在离开了王家之后,仍然回到了叶家,又住了好几天,一直等到叶老太太的一位兄弟,从南洋赶了回来,接管家事,我才向他们告辞。
而在那几天中,我每看到了叶家敏的时候,我的眼光绝不敢与她接触,因为这件事的始末,她也知道,而且,她早已相信了,而我却不信。第七部:河上的葬礼
固然,我信不信,于事无补,就算早巳深信,也没有这个力量,可以劝叶家祺回到芭珠的怀抱中去,但是我却总有做错了甚么的感觉。
直到我要离去了,我才找个机会和家敏单独在一起。
当家敏听到我要到云南去的时候,她哭了起来:“你为甚么要到那么可怕地方?为甚么要去?”
我怅然地回答:“我也不知道我为甚么一定要去,但是我却知道一点:我实在是非去不可。家敏,你一定会明白我心情的,我实在非去不可!”
叶家敏哭了好一会,才缓缓地点头道:“我明白。”
我苦笑了一下:“那么,你别对任何人说起。”
叶家敏点了点头,她忽然握住了我的手,望了我好一会,然后道:“卫家阿哥,如果你在那里,也爱上了一个苗女的话,那么,你千万不要变心!”
她是嘱咐得如此一本正经,我自然也笑不出来。
我道:“我明白了,我会写信给你,我会将我的发展,逐点告诉你的。”──然而,我却并没有实现我的诺言,我一封信也不曾寄过给她,一封也没有。
而当时,我和叶家敏分手的时候,我们两人,谁都未曾想到,我们这一分手,竟会再也不曾见过面。
在我和叶家敏告别之后的第二天,我离开了苏州。
半个月之后,我使用了各种各样的交通工具,终于我来到了叶家祺到过的那条河边,并且,还找到了他们曾驻足的那一个苗砦,和他们当时所住的房子。
那是一个十分神奇的地方,那条河十分宽,但是河水却十分平静,而且清澈得出奇,芭蕉和榕树,在岸边密密层层地生长著,各种各样羽毛美丽得令你一见便毕生难忘的鸟儿,根本不怕人,而且不论甚么花朵,在这里也显得分外地大。
那真是一个奇异而美妙的地方,如果人间有仙境的话,那么这地方实在就是仙境了。
我之所以觉得那地方像仙境,不但是由于那地方的风光好,而且,还由于那地方的那种特有的平静,在人和人之间,根本不必提防甚么。
当时的苗人,可以说是全世界最淳朴,最肯助人,和最有道德观念的人,(虽然他们有些道德观念,在我们看来是可笑和愚蠢的),人们可以说是完人。
我就在叶家祺曾住过的那间屋中住下来,我向这个砦中的苗人,打听叶家祺提到的那一族苗人的事情。可是接连几天,我在他们口中,却甚么消息也得不到。
这些苗人,他们肯告诉你任何事情,但就是不肯和你谈起那一族善于施蛊的蛊苗。
而且,当你提起蛊的时候,他们也绝不会巧妙地顾左右而言他,他们只是在突然之间停止讲话,然后用惊恐的眼神望定了你,使你感到毛骨悚然。
我在苗人的口中,问不出甚么之后,就决定自己去寻找。那是一个月圆之夜,我划著一只独木舟,慢慢地向河的上游划去,我相信那正是叶家祺经过的途径。
当我的独木舟,划出了半里许的时候,突然在身后,有人大叫我,我回过头去时,看到有两只独木舟,正以极高的速度,向我追了过来,追来的独木舟,是由四个人划著的,而在舟上,另有两个老者。
他们很快地追上了我,那两个老者伸手抓住了我的独木舟,道:“先生,你不能去,连我们都不敢去的地方,你绝不能去的,你是我们的客人,你不能去!”
我在来的时候,曾经过昆明,一个父执知道我要到苗区去,曾劝我带多些礼物去送人,而我接受了他的劝告,所以我很快便得到了苗人们的友谊。
这时,那两个老者,的确是感到我再向前去,便会有意想不到的危险,是以才赶来警告我的。我当然十分感激他们,但是我却也不能接受他们的意见。
我只是笑著:“你们别紧张,我想不要紧的,我认识猛哥,也认识芭珠,我更认识他们的父亲,我像一个朋友那样去探望他们,不要紧!”
那几个苗人,一听到我提起了“猛哥”、“芭珠”这两个人的名字,面色便变得难看之极,那两个老者也松开了手,其中一个道﹔“你千万要小心,别爱上他们族中的任何少女,那你或者还有出来的希望!”
我道:“谢谢你们,我一定会小心的。”
那两个老者,这才又依依不舍地和我告别。有了他们这一番警告,我的行动自然更加小心,我一直向上游划去,夜越来越深,月色也越来越皎洁,河面上十分平静,直到我听到了那一阵歌声。
那毫无疑问是哀歌声,它哀切得使人的鼻子发酸!
我那时心情不好,但是也决不致于伤心流泪。可是,在我听到了那一阵哀歌声之后,我却不由自主间,鼻子发酸,落下泪来。
我仍然向前划著,而哀歌声听来也渐渐地真切。
那实在不是在唱歌,而是有许多人在肝肠寸断地痛哭,令得人听了,不得不陪著来哭,我抹了几次眼泪,我将独木舟划得更快,向上游用力划去。
这时,已经是午夜,那夜恰好是月圆之夜,等到我的独木舟,转过了一片山崖之后,我已然可以看到河面上出现的奇景,我首先看到一片火光,接著,我看到了一只十分大的木筏,足有廿尺见方。
在那木筏上,大约有七八十人,每一个人都唱著,用手掩著面,而在每一个人的身边,都插著一个火把,所以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哀痛欲绝的神情。
在木筏的中央,有四个少女,头上戴著一种雪也似白的花织成的花环,她们正在唱著歌,她们一面唱歌,一面流著泪,而在她们的脚下,则躺著另一个女子,那女子躺在木筏上,一动也不动的,像是在沉睡。
木筏停在河中央不动,因为有四股长藤,系住了岸上的石角,而当我的独木舟,越划越近之际,木筏上几乎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在向他们接近。
当我来到离木筏只有十来尺之际,我已经看清,那躺在四个少女中间的女子,正是芭珠,芭珠的身子,盖满了各种各样的鲜花,只有脸露在外面。
她的脸色,在月色下看来,简直就是一块毫无瑕疵的白玉,她闭著眼,她的那样子,使人一看,就知道她已经离开人世,我的眼泪,立时便滚滚而下,那是我真的想哭,所以才会这样流泪的。
我一面哭著,一面将独木舟向木筏靠去,一直等到了一上了木筏,才有人向我看了一眼,向我望来的,正是猛哥,猛哥一看到了我,略怔一怔,想过来扶我。
但是,我却用力一挥手,近乎粗暴地将他推了开去。
我像是著了迷一样,又像是饮醉了酒,我直来到了芭珠的面前,然后,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样开始的,我和著那四个少女的歌声,也开始唱了起来。
本来,只是那四个少女在唱著哀歌,突然加进了我这个男人嘶哑的声音之后,哀歌的声音,听来更是令人弦震地哀切,所有的人,也哭得更伤心了。
我唱了许久,然后,伏下身来,我用手指轻轻地拨开了芭珠额前的头发,在月色下看来,芭珠就像是在熟睡,像美丽得如同童话中的睡美人。
而如果我的一吻可以令得她醒来的话,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去吻她的,但是,她却是不会醒的了。
而且,她是被我最好的朋友所遗弃的人,我心中的感情,实在很难形容。
我并不是一个好哭的人,然而,我的泪水却不住地落下,滴在她的脸上,滴在她身上的花朵上,我不知时间之既过,直到第一丝的阳光,代替了月色。那四个少女的歌声,才突然地转得十分柔和起来。
我住了口,不再唱,也不再哭,沉醉在那种歌声之中。
那种歌声实在是十分简单,来来去去,都是那两三句,可是它却给人以极其安详的感觉,令人听了,觉得一切纷争,全都归于过去了,现在,已恢复平静了。
那四个少女唱了并没有多久,太阳已然升起,河面之上,映起了万道金光,那四个少女将芭珠的尸体抬了起来,从木筏上,走到了一艘独木舟之中。
我还想跟过去,但是猛哥却一伸手,拉住了我的衣袖。
他用一种十分平静的声音道:“谢谢你来参加芭珠的丧礼,但是你不能跟著去,只有圣洁的少女,才能令死者的灵魂,不记得在生时的痛苦,永远安息。”
直到这时,我从一听了哀歌声起,便如著了迷一样的心神,才恢复了清醒,我急急地问道:“猛哥,告诉我,芭珠为甚么会死的?她可是──”
我本来想问“她可是自杀的”,但是我的话题还未问出口,猛哥已然接上了口:“她是一定要死的。”
奇)我仍然不明白,追问道:“那,算是甚么意思?”
书)猛哥的声音,平静得像是他在叙述一件许多年前的往事,他道:“芭珠用了心蛊,仍然未能使受蛊的人回心转意,她自然只好在死中求解脱了!”
网)我用力地摇著头,因为直到此时,我除非承认“蛊”的神秘力量是一件事实,否则,我仍然不明白一切!
我还没有再说甚么,猛哥已经回答道:“你该回去了,我们的地方,不适宜你来,为了你自己,为了我们,你该回去了,那全然是我的一番好意。”
我苦笑了一下:“不,我要弄明白蛊是甚么!”
猛哥摇著头:“你不会明白,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