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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伯就是村长,我欲上青白山就学,苦于没有住宿之地,所以想问问贵村有无空余之地租售或者转让。”
范之里思忖了几番,“你何时入学?”
“约莫明日。”
“这么急啊,”范之里道,“村中确有些空屋,这样吧,你若方便,今晚就暂到我家住宿,我替你将那些有意出让的户主找来。”
“可以,那就叨扰村长了。”
“行,你先在这儿等等,我手头上快忙完了,正好和你一道回去。”
范之里回田地里头忙活起来,湛长风观摩着插秧的姿势手法,偶尔问上一两句,倒也不无聊。
灵米比普通的稻米挑土质温度,也更受不得虫害,他们种的还是一年一熟的紫灵米,虽利润高,要担的风险也大。
范之里见湛长风挺好问的,乐意多叨几句,“你别看我们只是耗体力,其实也耗真气。”
他特意放慢插秧的速度,叫湛长风看清他手势的着力点,“这玩意儿金贵,插下去的时候,最好用一小丝真气裹住根须,别给插坏了。”
湛长风点头。真气外放,先天,这地种得真奢侈。
在山顶传来钟声的时候,范之里正好插完秧苗,抹了抹汗,“得,上面散学了,咱也快回去吧,趁着天没黑带你先看看出让的屋子。”
范之里对青白村的每户人家都了如指掌,哪些人家想出租,哪些人家有闲置的屋子,全能道上来,干脆直接领她寻过去。
“你对环境有什么要求?”
瞧样子选择余地还挺多。
“僻静一点,屋大小无所谓,只是我最多租一年。”
“哦?”范之里抬头看了她一眼,“胡老二家有闲屋在下田,只是那里近笔架山,野兽多,不安全。”
“还有一座小筑在南头涉水堡,原先的人家搬走了,交给我处理,那屋子有点破,打扫起来恐怕麻烦。”
“能否带我去看看?”
“当然可以,咱先往下田走吧。”
湛长风气息内敛,寻常人不易察觉,但范之里一先天大圆满却能感应到面前的小道友已经后天巅峰了,自然不担心野兽的问题。
只是疑虑这修为这年纪,放六院也是拔尖的,怎么跑到社学里来了。多半是之前错过了六院选拔吧。
下田这座屋子已经靠近森林了,周围还有一圈石垒的院墙,估计是怕野兽闯进来。
湛长风推算了下风水方位,险中取财,不算好也不算坏,“石子路上才刚长出杂草,有人搬走不久?”
“是啊。”范之里唏嘘,“原先租给了个猎户,前几个月大晚上一头长臂猿来家中捣乱,那猎户追了它十里路,不小心滚到了山下,第二天拖着条断腿,抱着朵脸盆大的白灵芝回来了,立马去城里做了富户。”
湛长风:“能把握住机遇也算不错。”
范之里见她好像不是很感兴趣,就转道去涉水堡。
“这里临山涉水,环境清幽,不过。。。因着先前那户人家的老人小孩常常生病,村里人说这边不吉利。”
“我可以打开门吗?”
“可以可以。”
这座小筑一半建在岸上,一半架在湖上,湛长风推开门,便被夜晚的湖风吹乱了头发。
与前门对应的后门没有关严实,大开着。
风从后门灌到前门,中间也没有隔档之物,显然应了穿堂煞,生病再正常不过了。
湛长风走到后门,外面是一处阳台,还摆着树墩做的桌子,她仔细看了看,这树墩竟还是活的,侧边长着抽芽的短枝。
“这树长歪了,头是从水下的岸壁上冒出来的,斜躺在了水面上,好不容易要向上生长了,赶上人家造屋,”范之里解释道,“这半座屋就托在树身上,只是它的冠太大了,遮了阳光,就被砍去了。”
树本属阴,却占了这屋子的财位,阴上加阴。湛长风观天识地,反而生出几分满意。
范之里随她远望,恰暮色四合,可以眺见幽静而广阔无边的湖面,粼粼水波,缓缓荡漾,尽头抵着山峦,覆下更深重的暗色。
他蓦然觉得有点阴惨惨,不怎么舒服,“道友啊,还是下田那边好一点吧,离青白山也近,方便来去。”
湛长风,“就这里吧,这里挺好。”
范之里不坚持,道,“那也行,明天我去和人家说一声,谈谈价钱。”
“麻烦村长了。”
“没事,天晚了,这时城门也关了,你就在我家留宿一晚,明早也好去社学。”
范之里家中就他一人,絮叨了句他还有孙女在青白山社学,就是不回家住。
青白山社学有提供宿舍,但都是两人间的,对湛长风来说不方便。范之里没多问,出来住的多得是。
第89章 社学()
翌日大早,湛长风沿着山道访社学,漫听林中四处都是稚嫩的郎朗读书声,却见不到人。
再往上,是一座大院,牌匾上书着青白山社学,她向门童说明来意,便被带着往里走。
“阳明先生交代过了,我先领你去明经阁见过众师长。”
阳明先生是社学的社主。一提到他,门童的眼睛里都是崇敬。
阳明先生是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双方问过好后,他进入主题,“青白山欢迎求学之人,你虽是读旁生的,但也要校考一番,好为你提供学习意见,你认为呢?”
“我并无异议,然有些话我要讲在前头,一我非藏云涧之人,对于此地的文史地理仅略知一二,这是我想补足的,二我最主要的目的是学灵语。”
阳明先生点头道,“你心中有数,这很好。那文史地理先放一边,我给你出些算术。辩题摸摸底。”
“听闻贵社有甲乙丙丁四级学堂,阳明先生按甲等的校考便可。”
她从容而有主见,阳明先生着实难以将她当成学生看待,拿丙等卷子的手一转,推出了另外一份,“甲等的学识标准可是冲着统考去的,你想试试也好。”
统考是藏云涧的一种文化考核制度,也是长老会议选拔议员的途径。长老会议主持藏云涧城池的监督和管理权力,所以这统考的分量极大,笼络着智慧学识顶尖的一群人。
阳明先生给出的问题当然比不上统考,但也较为深刻,不是随便能答上来的。
湛长风思索一番后落笔,笔走龙蛇大有一蹴而就之势,看得阳明先生眉心直跳。
他故意没跟她限制时间,便是想看看她的功底,虽然只有算法。辩题两种题目,但全部答完少说也要一个半时辰,这还得是胸有沟壑的人。不过照她的速度,半个时辰也不用。
事实上也不用半个时辰,阳明先生看着她写完,将信将疑地拿着卷子再检查了一遍,沉默半响,道,“甲级可去。”
阳明先生摊开一长轴,“除了必选的文史地理算术等等基础课程,还有风水。相术。武技。法术数门,可供你选择,然因你是旁生,不是授课先生亲自收下的,所以你能听能看,先生们却不会指点你,这点你要有数。”
“我明白。”
湛长风记下长轴里的导师名字和教授的东西,然后在长轴上买下包括灵语在内的九门课程,一下去了三千灵石。
阳明先生见她选好了道,“甲乙丙丁四级学堂分称望梅居。兰心亭。问竹楼。折菊屋。望梅居的学子学问最为精深,年龄也较大,是专攻统考的。折菊屋则是刚启蒙的幼童。你新接触藏云涧的文化,我想让你重头学起,但折菊屋恐太幼稚,望梅居又不教基础的东西,这有点难办了。你以为该如何是好?”
“那就去兰心亭吧,不会的,我可以补上来。”
“也好。”
随后阳明先生叫授文史的先生带她去兰心亭。
从明经阁出来,她算是正式加入青白山了。
正午过后的一个时辰内日头最为毒辣,绿树青砖浸在白晃晃的阳光里,除了偶尔的蝉鸣,就再也没其他声音了。
授文史的先生自称秦焕,他细细跟湛长风交代了几句上学的注意事项,便闭口不言了,似乎也有点恼了这拔不去的燥热。
穿过山道,沿红木长廊转过一面山壁,渐渐听得瀑布声,其间还夹杂着人声笑语。
湛长风低头望去,见林木掩映的山谷中有一条白练奔腾而下,水中有渚,临岸有亭,白衣学子们或踏水而歌,或侧卧休憩,或弹琴作画,闲适又自然,清凉之意十分撩人。
秦焕见她目光所投,笑着解释道,“那边夏日尤为凉爽,社学的师生们都喜欢去,只可怜此地靠近兰心亭,另三院的后生们常常来得晚占不到地,都引起了好几次大战。”
他语气祥和,对小辈们的玩闹打架似乎很是乐见其成。
湛长风笑笑,随他进了兰心亭,此时钟鸣三响,身后多了许多脚步声,是下午的课开始了。
进了门庭,秦焕道:“依阳明先生之言,你文史不足,便到一室学史如何?”
“无不可。”湛长风答。
秦焕笑得有几分真意,知不足而补足,这样的学生总让人欣慰。
庭院四合,分四室,中央是一株十人合抱不得的榕树,繁茂而巨大的树盖遮蔽了四方天,投下大片阴凉,
湛长风被带进了北边的一室,里面十来张坐席规整地摆放着,少年学子们大多还没安坐,秦焕咳了一声,顿时归位的归位,整襟的整襟,朗声喊道,“秦师午安。”
室内的氛围偏向轻松,并非学生一遇先生便安静如鹌鹑,加之兰心亭都是些十三四岁的年轻人,活泼之风尚未被沉练,仍存少年气,是以一众人口上问好,目光却是不安分地溜到了门外。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子双眼放光,“秦师,可是来了新生?”
“得了,李白茅。”角落里有人悠悠接道,“就算来了新生也改变不了你万年倒数第一的命运。”
众人哄笑。
李白茅浑然死猪不怕开水烫,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这世上,总有点难以预料的事。”
临旁坐席上的少女一手敛袖,一手慢吞吞地研磨,头也没抬,“对,人总是要挣扎一下的,不然怎么知道生活除了绝望还有无望。”
“哈哈哈,没错。”
李白茅跳脚,胖指头点点少女,又指指角落的人,“余笙。韩之高,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了你俩!”
韩之高拿着镇尺一拍,“不,是我俩造太多孽才碰上你。”
余笙下了结论,“孽缘。”
李白茅舌头打结,怼不上来,憋红了脸,吐一字,“。。。。。靠。”
秦焕看够了他们耍宝,适时地压压手,虎着脸斥道,“授课时分怎容你们胡闹,别让新友看了笑话。”
他让开一步,“来和他们打个招呼。”
一众学子看向他身后,刚才只看见一片衣角的人终于完整地进入视线,只瞧对方拱手而立,“我名易湛,请多指教。”
众人还礼,“欢迎之至,学涯共勉。”
秦焕满意地点点头,对湛长风道,“喜欢哪个空位就过去坐着吧,要上课了。”
湛长风点点头,朝唯一的空位走去。
这是个临窗的位置,一束枝丫伴着阳光从半空伸进来,上面绿意融融,下面斜影轻摆,瞧着十分美好,临境却只剩下热意,无怪前后都有人,偏偏它空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