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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不可啊!”
“大将军,大将军您不能上去!”
“滚开,太子,你这是要亡了大乾!”
站在城楼上的易长生听到骚动,对旁边的侍卫道,“让他上来。”
侍卫还没应诺呢,阶梯口便是一阵人仰马翻,身材高大的老者提着大刀就冲到了易长生面前。
易长生没去看他手中明晃晃的刀,反打趣他那一身凌乱的衣裳,“杨老怎么跑这来了,城楼上可没卧榻给你。”
杨启明赤着泥脚,拿着刀,只穿着亵衣亵裤,要不是他刚毅正直的脸摆在那儿,说不定还没走到半路就被官差捉走了。
现在倒是不怕他被捉走,因为满城楼的将士都怕他一刀砍了太子啊。
顿时什么偏将副将中郎将跪了一圈替他请罪,还有些人拽着他念叨,“大将军咱先把刀放了”。“哎呦大将军来穿衣服”。。。
杨启明瞧着风轻云淡的易长生脸都要涨红了,哆嗦着嘴半天说不出话啊。
他爷爷的前天暗落落地来他府上,说好久没见到杨老了,一起喝一杯吧。
杨启明那时是真高兴,太子有一半武功是他教的,虽从未以师自居,但耐不住他看着太子越来越出色而自豪啊。
诸侯战乱的时候,他就对他说,“你去干自己的事吧,我有生之年定给你把西部守住喽,不教明汤人踏进石门关一步。”
杨启明守了十年,即使明汤如何强大,即使周边地区如何陷落,他都坚持着自己的诺言,将西南诸侯联盟拦在了通向大乾腹地的门户之外。
再见到太子,他欣慰啊,他高兴啊,可哪里知道,太子殿下带来的美酒让他醉了两天,一醒来,风云色变,三十万驻军全都被拉出去战斗了!
杨启明满身气,又不好对着易长生发,便狠狠地拍着女墙,一下一个掌印,碎石飞溅,吼道,“这是要全军覆没啊!”
易长生从从容容地看他发作,淡问,“怎么说?”
“他们有阵!”
“我也有阵。”
杨启明胡子都要揪掉了,“他们的阵很邪乎,不是咱那样的阵型!”
他犹记得自己第一次带兵陷入他们的阵法,竟凭空出现在了一座森林里,久久都走不出去。清醒时命已去了半条,被压在尸堆下!
这是凡人的力量吗!
正当杨启明苦口婆心地向易长生解释那阵如何邪乎时,明汤元帅陈柏藏手一挥,“结阵!”
要拿出笼罩整个战场的阵盘那是没有的,但他们可以在士兵身上藏了阵石,以人为阵。
明汤士兵在他的命令下快速变换位置,渐渐地,一个个冲入明汤军队的士兵凭空消失,惊得大乾的部队踌躇起来,甚至有几个人敬畏地喊起了仙法。
人心浮动!
杨启明不敢跟明汤打,更不敢让将士跟明汤正面打,因为他怕,怕这几声“仙法”!
自古君权神授,天地为令,当“仙”偏向明汤的时候,大乾的子民也会向往天意,他全军那一颗保卫国家的心怎不分崩离析。
信仰不复存在,善恶。是非任由颠倒。
杨启明看得很清楚,大乾跟明汤打的是什么,是军队力量,是后勤力量,更是一张嘴,一声天意!
若不是这声天意,西南诸侯怎会聚集到明汤身边?
若不是这声天意,天南海北的暴民怎会负隅顽抗?
若不是这声天意,太子怎会到现在都还没收复大乾的疆土?!
杨启明不信!不服!
他一生保家卫国凭什么在这声天意下低头,他枕金戈梦冰河凭什么将满腔热血一副忠心当作是非不分的过错,他戎马戌边关守住这国门凭什么成了助纣为虐!
第509章 政道会之红尘炼心(6)()
“这算什么仙法。”太子神色冰冷,手上的弓已经拉开。
“殿下?”杨启明可不认为一把弓有什么用,正要劝他别做无意义的事,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黏着那一箭移动。
这一箭谈不上精妙,300步射程,换做任何一个上层次的武者都可以做到。
它快速而平淡地射进了明汤军队,就像一颗不入流的小石子掉到了大海里。
然后。。。意外地引起了海啸。
消失的士兵重新出现在了众人视线里!
明汤将士在惊疑,大乾军队在惊喜,此时战场的边缘传来惨叫,两翼龙狼铁骑自东西冲杀进来,汇集后如一把利刃直直撕裂明汤的阵型,将战场分割成三个部分包围了进行圈内战斗,或者说,单方面屠杀。
龙狼,最弱的也是末流武者,比普通士兵强了一倍不止。
而随行的亲卫军,不多不少三千整,俱都后天巅峰。
再加三十万石门关将士,屠你还需商量?
“凡人的阵如何?”易长生拍了下杨启明的肩膀,没看战场上的结果,直接走了。
明明那手已经离开,杨启明却觉肩上仍有千斤重,那是承诺的重量,信任的重量,肯定的重量,但也很轻,仿佛惊鸿飞掠水面,带来宁静辽远的安慰。
杨启明老泪纵横,一动不动地注视那身尊贵不凡的储君冕袍,那个清瘦却恍如巍峨之山的人,一拳砸在胸口,积年的郁气消散而去。
他高声回应道,“痛快!”
被逼得困守了多年的将士们热血沸腾了,这一仗打得痛快!
终于在这残破的战场上,沾满了血的手举起兵器,麻木的脸仰着城楼,开始变得生动。
“不死战神,荣耀永铸!”
“龙狼铁骑,天下无双!”
“不死战神,荣耀永铸!”
“龙狼铁骑,天下无双!”
战场一向风云诡谲,变幻往往只在一瞬间,尤善以少胜多的明汤军队这回是栽倒大坑里了,无往而不胜的仙人阵法被破,士兵惨遭碾压,领头的修士武者又让龙狼给围追堵截了,一时兵败如山倒,只得仓皇撤退。
石门关以西过禾山道有一处平原名柘荣,现乃西南诸侯联军驻地。在明汤发起总攻号角时,蜀地各处军队纷纷响应快马加鞭地赶来。只不过还没集结完毕,战役失败的消息先到了。
大乾将士畏惧那神异的阵法士气低迷,于是当阵法被打破时,信心比任何时候都高。
反之亦然,明汤的军队自从来个徐为先之后,仿若有神兵相助,纵观大乾战争史,极少发生的不战屈人之兵。兵不血刃。以少胜多在他那儿竟成了家常便饭。
当初他刮了场风就唬得一城县令上赶着求收编。
明汤军队在他的运筹帷幄之下怎么打怎么顺遂,结果这一次失败将他们吓坏了。
“这该如何是好?”
“快叫丞相想想办法。”
。。。。。。
大营中各诸侯还在争论兵败之事时,斥候突然来报,“太子亲自带兵已经杀到禾山道!”
霎时整个帐篷都炸开了锅,徐为先安之若素地坐在明汤王下首,“莫慌,我早在禾山道布了迷阵。”
明汤王搁在膝上的拳松开了,一众人也歇了口气,哪想刚歇便有一血人冲了进来,一跤绊在地上,断断续续道:“迷。。。迷阵已破。”
“什么!”明汤王惊得站了起来,“这这太子到底是何许人!”
若不是在场众多人在,他耐不住地想问问徐为先,那太子是不是跟他一样的仙人。
徐为先不动如山的眸子终于出现了变化,他掐指而算,眉宇沉沉,许久在众人的期盼中有条不紊地下命令。
“古道寺弟子何在?”
“阿弥陀佛。”帐外传来佛号,一名身穿白袈裟的僧侣举步而来,“贫僧缘觉,奉方丈之名前来相助。”
“缘觉,那不是古道寺大师兄?”有个将军大感振奋,问道,“你们那一百零八个罗汉可来了?”
缘觉眉目清浅,比起武林中“佛功入深意,禅心达祖德”的高僧名号,更像净水兰芝养出来的不知愁滋味的少年,他颔首道,“来了。”
众人不禁露出笑意,明汤王望了望帐外,“怎不见玄隐宫门人?”
“可能要晚点。”徐为先将目光投向缘觉,“到时请大师率领武僧相助。”
缘觉并未当场应下,而是道,“贫僧有一疑问,施主可解惑?”
“请问。”
“相传东部战争不休,五湖庄。黄鹤楼。峄山门等江湖门派尽数撤离,只是不知为何没了踪迹?”
徐为先看着缘觉通透的眼,不禁苦笑,“你会见到他们的。”
缘觉念了句佛号,不再言语。
徐为先继续未完的命令,遣诸营将士守城,务必在援军到来之前,固守柘荣城。
“最后一道命令,李琛!”
一个道袍青年从他身侧踏出,“弟子在。”
“你。。。”徐为先话还没说完,忽听爽朗笑声从天边传来。
“徐道友近来可好。”
徐为先咦了声,脸色忽变,拂袖往竹林而去。
此时晨曦刚至,竹林中雾气飘渺,叶上的露珠将滴未滴。他听见大口喝水的声音间或一两句笑语,行至深处,便见一粗布短衣头戴斗笠的中年男子扯着一截枝条跟月牙华衣的男孩说着如何种竹子。
那男孩撇着嘴,一副不想理会的样子,偏偏中年人说得兴起,管他愿不愿意听。
徐为先迟疑了下,“可是横道尊者?”
“你来了啊,”横道拍拍男孩的肩,“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来?”
“。。。。。。”完全应付不了自来熟。
“。。。。。”带了什么来,是指我?
徐为先瞧了眼忠厚朴实仿若山野村夫的横道,压下惊异,仔细去看那男孩。
这么一看,就看出了几分熟悉模样,“你可是林艺的孩子?”
林艺是三才书生的本名。
那男孩听得徐为先说出父亲的名字,眼神一下子复杂起来了,既悲痛又愤恨,戒备道,“你是谁?”
徐为先安抚道,“你家学三才卷,是高深的武功秘籍,也是粗浅的修道心法,乃我门绝学在凡间流传的思辨载体,你父几乎触及道的门槛,被我收为记名弟子,可惜英年早逝,我且问你,你可愿随我问道。”
男孩听得迷迷糊糊,只总结出一个意思,这好看的男人是他爹的师父,连忙讨问,“你能帮我报仇吗?”
徐为先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横道笑说,“小子,入了道门,那就得和世俗告别,红尘的事不能碰!”
男孩急了,红着眼道,“你骗人,师公不是明汤的丞相吗,师公能当丞相,我就能当将军,我要回到大乾,杀了那些坏人!”
徐为先摸摸他的头,招来李琛,“带他下去好好睡一觉。”
第510章 政道会之红尘炼心 二合一(7)()
等竹林里只剩下两个人了,徐为先才敛眉道,“尊者从大乾而来?”
横道勾着水壶喝了口,“我以为,你该问问我,我看到了什么。”
徐为先从善如流,“敢问尊者看到了什么?”
“我辗转山水,偶尔捡到那小子,知他与你们三才门有缘,便伸了把手,于是一路西行而来,恰那日掠过石门关上空,闻战鼓擂动,停下观望一二,正见黑甲兵两侧汇流大杀特杀。”
他拿手指沾了水,在石桌上画出运兵痕迹,两撇成竖,又分向两边包圆。
横道画完,笑嘻嘻问,“你看这像什么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