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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复杂看着缓缓而来的轮椅,洛芊语低声唤道。
“或许,是你们来早了。”
淡淡笑了笑,林胥永脸上是一如既往的风淡云轻。
那副朗彻如清风明月的模样,看得方仲良心中一顿,险些忘记了昨夜得知的种种,忘记了林夫人口中害死“阿林”的罪人。
“林家哥哥,我们去了静园。”
看着轮椅上那清俊雅致的人,洛芊语深吸了口气,主动说道,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嗯。”
微微颔首,林胥永控制着轮椅上的机簧,不徐不缓地驶来,轻声道:
“然后,你们还帮夫人离开了山庄,是么?”
今天早上,暗地里看着夫人的暗卫带着脖子上的淤青过来禀告时,他便已猜到了因委。
“我们只是给林夫人服下了软筋散的解药,至于林夫人去了哪儿,总归是她自己的意愿。”
修夜沉声道。
软筋散,是无色无香的毒药,中毒者全身筋骨酸软,不能使用内力。毒药和解药表面无异,若中毒者再服毒药则气绝身亡。
昨夜,他们贸然拦下了女婢正要喂给林夫人的药,制服了暗中看守林夫人的黑衣暗卫,时间紧迫,自然不可能再去寻找软筋散的解药。
好在,修夜常年行走江湖,干得又是见不得光的营生,这些稀奇古怪的毒药解药,他或多或少都有所知,这些年来,随身也备下了不少,昨夜,便刚巧派上了用场。
之后,恢复了自由身的林夫人去哪,腿不在他们身上,自非他们可以左右。
得知如今他们所见的林少庄主其实并非林夫人的亲生孩儿,也并非是与洛芊语订下婚约的那个人,甚至还有可能迫害了真正的阿林后,修夜当即表态,认为几人应当连夜离开,避免因为得知这桩秘事而遭来杀身之祸,可偏偏,方仲良与洛芊语俱是坚持留下。
方仲良是因为他心中的正义作祟,认为仁义山庄倘若并非仁义,反而是藏污纳垢之所,必须公布于江湖,以免江湖生乱,影响整个大越国的安宁。
而洛芊语,则是执拗于当初与她通信的林家哥哥究竟是不是他们如今所见的林胥永,究竟,是生是死。
女人,未必总是感性生物,但感性起来,纵使理智喧嚣闹翻了天,也挽不回她们纵九死尤未悔的决定。
听到修夜的话,轮椅上素白锦袍的林胥永不发一言,只是看着面容冷峻的修夜,淡淡笑了。
你们不给林夫人解药,林夫人如何能自行离开山庄呢,就好比引狼入室,的确不是你在害人,但那匹狼却分明是你放进来的。
何况,林胥永的用词重点在于一个帮字,即,人不是你放走的,你只是做了个举动,一个能帮到她的举动,然后,她便离开了山庄。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林胥永的口吻不温不火,就连态度立场都没有任何偏颇,丝毫没有兴师问罪的架势,完全不像是被客人搞破坏后恼羞成怒的主人家。依然清俊雅致如天际明月,朗澈温润似山中清泉,依然教人心生好感。
看着举手投足间一派大家气度的林胥永,方仲良心中暗自感慨。
无论林少庄主的心性如何,这番气度确实是令人心折旁人难及,相比之下,大哥撇清干系的话语,反而像是在逃避责任,落了下乘。
看见林胥永脸上的笑,修夜也意识到自己话语中的漏病,紧接着又道:
“不知道,林少庄主对于林夫人的指控有何解释?”
“你们特意提早过来,是为了等我的解释?”
林胥永脸上的笑弧越发深了,而站在他身后的诸葛琳琅,看向几人的眼神里,嘲弄之色暴露无遗。
“难道林少庄主不认为你应该解释么?堂堂仁义山庄,竟然用软筋散这般卑劣的手段去囚禁山庄的女主人,囚禁林庄主的原配发妻,而真正的小主人却已经惨遭迫害!”
修夜寒声喝道。
“叶修公子,又或者修夜公子,请恕小女子失礼,有两句话实在不吐不快。第一,你是以何种立场来质问我家公子?第二,这是仁义山庄的家事,轮不上外人过问!”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失礼的客人!
再三深夜私闯主宅不说,如今,竟然还用这不当之举来喝问逾举之事?
诸葛琳琅的口吻极是疑惑不解,而带着嘲意的眼神却又显而易见地泄露了她内心中的轻蔑。
叶修是仁义山庄的客人,修夜却是一线天的杀手!
被诸葛琳琅一口叫明了身份,修夜眼神微动,但到底没想在身份上作何掩饰,叶修即修夜,他永远不会否认。
“诸葛姑娘,这的确是仁义山庄的家事不假,但身为江湖公认的仁义所在,如果仁义山庄因为家事变得不再仁义,那它就不是江湖人心目中的仁义山庄了。”
方仲良叹了口气,低声解释道。
而如果,仁义山庄不再仁义,失去了约束的江湖人,究竟是另举一面大旗,还是就此生乱呢?
大概是乱吧。
因为二十多年前的那次动乱,大将军鲜于穆在班师回朝之际一举破开城防,灭楚宗室,改建越国。民间沸腾,有识之士无不义愤填膺,一场浩浩荡荡地“伐越”起事就此展开,文人声缴,武人刺杀。
如不是鲜于穆下手太狠,除了李玥没留下楚国皇室的丁点血脉,以当年的动荡,推举一名载进宗室史册的李氏子弟为皇起义,也不是不可能的。
而曾经江湖中的翘楚,也大多数把性命填在了那场动乱之中。江湖人,虽为屠狗辈,却以热血荐轩辕。
纵使没经历过那个年代,他仍从无数茶余饭后的只言片语里,感受到了那股剽悍,经年不散的血腥味。
林远道,便是那场动荡后,江湖上仅存不多的有威望者了。而即便如此,不也同样出了后来越元帝下旨胁迫他让出武林盟主之位,后来又几经波折创建仁义山庄之事?
如果没了仁义山庄,这江湖,定是要乱上一些年了。
想到这,方仲良忽然怀疑今日他们揭破林夫人这桩事,是否,当真做对了。可,明知仁义山庄变了味,他们却帮着掩盖而不除掉病根,又真的合适么?
江湖,果真是个大染缸,入了,出来便是一身颜色。
他方仲良,似乎也渐渐分不清公理正义,还有忠君爱国了。
“方公子慎言。”
听到方仲良口中的仁义山庄不再仁义之论,本在角落里守着规矩沉默的林管事也按捺不住了,主动站出来开口道。
对于他们这些跟随了林远道大半辈子,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和庄主一起打造出如今的仁义山庄的老人来说,仁义山庄,这是任何人都不能诋毁的存在。
迅速变成了天下三分。而第一世的自己,在东汉帝国败亡后,也迅速由天之骄子沦落为无家可归的落魄皇子。与若干忠君爱国的大臣子民们,走上了无比艰辛的复国之路。
然而太多的不可抗拒的非人间力量,使自己的复国之路,只能是一个笑话。在二十八岁那年,郁郁而终。
第二世的自己,虽然侥幸得以重生,却实在太迟。许多人事已然踏上了既定的轨道,再难改变,虽然费尽心机手段,也不过把帝国的败亡延后数载,且名存实亡,相信自己死亡当天,也是帝国真正破亡之日。
不过,这一世,我楚墨誓要——逆天改命!
红尘观,圣裔天,天心楼,桃夭舫,魔渊教,散王殿,诸子宫,天工坊,星人亭,杏医林!
辰天大陆的十大势力,在九岁的楚墨脑中数了个遍,最后化为纸上斗大的墨字:逆!
“墨儿,待父皇看看,你写的什么?”
中年皇帝面带笑意的看着自己的嫡子,紧皱着小小的眉头,稚嫩的脸上一本正经,不知思索什么,在书桌上愤然一笔,倒是一气呵成。
“皇儿楚墨,叩见父皇。”
尚在追忆前两世的楚墨,此刻方才回神,连忙拱手垂头施礼。
“无需多礼。”
“唔,不错!字圆笔正,不屈之气迎面而来,笔锋老道,虽笔力略显不足,但最后那一笔走字一捺,有惊天之势,足以填补笔力上的缺陷。不错,好字!”
楚帝俯身观望着书桌上嫡子的字,拂须笑赞。
“父皇……”
楚墨看着楚帝不似作伪的笑意,心中倒是一突,一个皇子书写“逆”字,怎么着也是颇为逾越了。
“无妨,父皇的心意,你还不知吗?别说是一个逆字,就算是月关二字又有何不可!朕的皇儿,百无禁忌!”
楚帝竟然丝毫不顾及礼仪的将九岁的楚墨抱起,一同坐在书案后的檀木椅上。要是旁人见了,必定大呼违制!
“喔?墨儿在看国史?辰天这类书籍,看看也就罢了,只当增长见闻,切勿深迷其中。须知,史书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史书没有立场,写史书的人却是有的。”
楚帝瞥了眼桌案上的《辰天。东汉帝国。国史。楚问篇》,缓声道。
“墨儿谨记。即便是记上史书,却也大多是人为的历史。”感受着父皇在世,给予自己的浓浓关爱,楚墨心底一暖。
轮回三世,许多人都是亏欠了自己的,自然,自己也亏欠了不少人,然而最亏欠的还是这三世的父皇母后,第一世的自己,少年无知,优柔寡断,抱一颗守仁之心,不知伤了父皇母后多少心,也正是自己的优柔寡断,断送了帝国最后的希望,才二十八岁却郁郁而终。第二世的自己,多了分狠戾,与男人的担当,却终究有伤人和,民心大失,多方阻挠,不得不饮恨而亡。而现在,这第三世,亲眼看着父皇年轻矫健的身姿,替自己撑起了一片天的感觉,真的,挺好。
世间有两种人,自作聪明的蠢人与算计太多的聪明人。父皇对自己的溺爱,天下皆知,大臣中自作聪明的蠢人,无一不归附讨好自己。至于那些算计太多的大臣,或笃定这是父皇放出的烟雾弹,或贪图从龙之功,企图捧起其余诸皇子,却怎知,自己成为皇储,既是父皇心意,也是天命所归,本就断然无疑。只有那些真正的聪明人,才狡黠地站在了中立势力,名义上是皇帝臣子,心里却也转过了许多弯弯道道。
不过,管它的呢!我楚墨重生,岂有放纵那些螳臂当车莽夫之理?这些东汉帝国的臣子们,想必谁也料不到,帝国的风波不是皇储之争,反而是大厦将倾!
第217章 真相?()
不说暗地里,那些盯着仁义山庄出漏子,想要浑水摸鱼的人,他们将会如何夸大夫人的疯言,就说内心敬仰着仁义山庄的这些人,一旦受谣言影响,对仁义山庄的信仰轰然倒塌,保不齐就成为了谣言的簇拥。像眼前,这几人不就受到了夫人疯言的影响吗?
“那你可知,林少庄主这身白色锦袍下掩着斩衰?前夜,我与大哥撞破此事,少庄主亲口解释——家母已逝!”
家母已逝!
四个字一出来,林管事当即豁然变色。
夫人在世,纵使对外宣称仙去,山庄内,却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少庄主守孝的,给一个活人守孝,何止不敬,简直泼天不孝!
为母着斩衰,能证明对夫人的濡慕孝悌,能令不知情者侧目,能表述那份世间罕有的赤忱,但也,能在明知林夫人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