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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这个话题总算是被略过去了。
金明池附近聚集着一群一群的士子,每一群之中,都有人正在高声朗读自己所写的文章,请人指正——毕竟并不是人人都有捷才,能够说话间就思考出一整篇前后连贯,有理有据的文章来。大家多半都要字斟句酌,所以提前准备文章,也不是什么让人意外的事。
皇帝和温老爷子一路走过去,偶尔停下来听一会儿,品评一番。
毕竟这才是他们今天来到这里的目的。
第66章 如何让感情变深()
大概是这一次巧遇不知道激发了皇帝内心的什么点,于是回到皇宫之后,他决定让诸位皇子也参与到文会之中来,各自负责其中的一个部分。
说来也巧,赵璨负责的,就是安排到京诸位大儒名师们的住宿及接待工作。
巧毛线啊巧!说皇帝在里头没有私心,说这件事跟之前的巧遇完全没有关系,平安第一个不相信好吗!
皇帝该不会用排除法,排除了自己这个小太监之后,认为温成碧喜欢的人是赵璨,所以故意给自家儿子创造机会吧?
这不是坑爹呢吗!
虽然自己被温成碧看上这事儿吧,怎么想都让平安觉得不自在,但是就这样被皇帝忽略了,小心灵也很受伤的好吗?
最要命的是……皇帝还给平安安排了一个任务: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去协助七皇子安排工作吧。就差没明晃晃的说“一定要让七皇子跟温小姐顺利接头”了。
然后为了不显示自己的厚此薄彼,他还给其他几个儿子也都配上了司礼监的随堂太监——反正随堂太监名额有八个,搭配成年的皇子刚刚好。美其名曰辅助工作,但是在几位皇子眼中,恐怕都只会认为这是皇帝派去监督他们工作的人,或许还身兼评分之责。于是自然卯足了劲儿的表现。
大概只有赵璨一个人不相信这是巧合了。
他看着包袱款款来自己这里报到的平安,挑眉问,“莫非这次又是你在其中动什么手脚?”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要重新考虑平安对皇帝的影响力了。
“你想多了。”平安说,“只是前几天随陛下微服私访,然后遇到了温成碧。”他三两句话就将现在的形势解释清楚了,“皇上大概想促成这桩婚事。你的意思呢?”
赵璨沉默了一会儿,才淡笑着道,“你不是说过吗,即便是要达成自己的目的,但也不能不择手段。尤其不能利用一个无辜的女孩子。”
平安松了一口气,“我觉得也差不多。我们之前不是分析过吗?二皇子可能在这件事里起了推动作用,说不准也意在温成碧。再加上四皇子,就成了一团乱麻,这门婚事多半会被搅黄。”他顿了顿,又道,“其实现下看来,被搅黄了或许还是好事:到时候皇上说不定还会因此对你觉得愧疚。”
因为在皇帝的心中,已经认定赵璨和温成碧两情相悦了。这本来是水到渠成的事,结果因为其他儿子的介入,反而黄掉了。一方面他会对赵璇和赵瓖赶到不满,另一方面,说不定会对赵璨十分愧疚。因为他是为了平衡儿子们之间的关系,才放弃这门婚事。
“不错。”赵璨道。
他看着平安,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如果让人知道温成碧看上的其实是平安,那自己就成了笑话了。可平安到这时候还记得为他谋取好处,又让赵璨不得不动容。
他看了一会儿,忽然问,“平安,如果温小姐当初看中的是我,你会同意我娶她吗?”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来。首先娶不娶根本不需要平安同意,其次这种假设也非常无聊。但赵璨还是问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答案。
平安没说这种事我没资格置喙之类的话,而是问,“你心悦她吗?”
赵璨想了想,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不。”
平安微笑,“既然是这样,那么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早就有数,不是吗?”
他记得赵璨对于皇帝赵祁的花心多情曾经多么的怨恨,因为他母亲完全就是死在了皇帝的花心之下,成为了无辜的牺牲品。
对于赵璨来说,如果有了心爱之人,就绝不会再后宫三千,徒增冤孽。如果没有心爱之人,或许他会将自己利用到极致,只要对他有用,他就会娶,根本不问该不该、能不能。
但关键就在这里。赵璨并不觉得自己会爱上什么人。他两辈子也没有遇到过能令自己心悦的对象。甚至他一开始是打算选择后面这一种处理办法的,管他喜不喜欢,只要有用,就都娶回来。就像上辈子的赵璇。
但是等到知道温成碧不喜欢他时,不知道是出于自尊和骄傲,还是是为了不成为赵璇那样,被权势捆绑着去做违心之事,虚伪得令人作呕的人,亦或是为了别的什么说不清的东西……总之赵璨放弃了。
未必一定要靠这种手段上位,就算不娶她,自己也迟早都能成功。
但即便是如此,赵璨也还是觉得不太对劲。
具体什么地方不对,他一时还说不上来。只是此刻看到平安,他就忍不住问,“那你呢?若平安你是我,你会娶她吗?”
“当然不会。”平安毫不犹豫的道,“既然不喜欢,何必害了别人?其实我并不觉得她真的喜欢我,最多只是有点好感而已。但这世上人那么多,大部分人不会可着一个人死磕,这条路走不通就去走别的。总有一天她能遇到两情相悦的人。”
这个理论不知为何忽然让赵璨有些不爽,他问平安,“如果你喜欢的人不回应你,你就会放弃,然后换一个人?”
这个问题实在是太有代入感了。他可是亲耳听到过平安对温成碧承认,他喜欢的人是自己。可是后来跟平安的相处之中,赵璨却始终没有感觉到平安对自己多喜欢。虽然他的确是为自己做过很多事。
莫非他已经因为看不到希望,移情别恋了?
虽然他自己对平安没有这样的感情,并且也的确是没想过去回应平安的感情,甚至曾经猜测那根本只是平纳忽悠温成碧的胡话,但这会儿想到有这种可能,赵璨忽然十分不快。
虽然他自己没有经验,可既是心悦一个人,难道会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吗?
平安囧了一下,听到赵璨这么问,不知怎么回事忽然就想起自己忽悠温成碧的话来,于是心里总觉得怪怪的,甚至脸上都带上了几分心虚的红色,“咳……我现在还没有喜欢的人。”
“假如有呢?”
“那就看感情深不深吧。”平安只好硬着头皮回答,不知道怎么搞的,好像自己正在跟赵璨表白似的那么尴尬,“如果感情深,当然不是想忘记就能忘记。如果不深,总会遇到更合适的人,慢慢就忘了吧。”
“那……”一个问题鬼使神差的出现在了脑海里,而赵璨竟然就这么问出来了,“如何才能让感情变深呢?”
话出了口他才意识到自己究竟说了什么,心下茫然又震惊。他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来?
平安显然也很惊讶,一直盯着他,就像是要看出他是不是忽然变了个人。赵璨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僵着身体,努力转移话题,“咳……我的意思是,温小姐如今对你有好感,若你再出现在她面前,或许会让她的好感加深。”
这个解释勉强过得去,平安的注意力也随之被转移,“不会的。”
赵璨暗中抹了一把不存在的汗,暗道自己今天真的太不正常了。好在总算忽悠过去。他随口问,“为什么?”
“她从前不知道我的身份,现在不会还不知道。”平安自嘲一笑,“既然知道,自然就不会再有那种念头了。”
如果平安只是个断袖,说不准温成碧还会抱着能掰直他的想法,继续一条路走到黑。可他是个太监,温成碧连坚持的理由都找不到。况且温老爷子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回去后必定会盘问,他老人家智慧超群,这一点小心思,几句话说不准就打消了。
赵璨皱了皱眉,为平安这种自我厌弃的心思。
他固然不希望平安心悦那位温小姐,可也不必一味贬低自己。平安的好处,赵璨随口就能数出来无数条,外人又怎么会知道呢?
不等他开口安慰,平安已经起身道,“不过你说得没错,我总是出现在温小姐面前,的确不合适。反正只是让温小姐配合你,该怎么做你最清楚。我就先走了。”
“你去哪里?”
“去金明池看看。”平安道。
……
上次跟着皇帝一起出来,平安光顾着照顾他了,自己其实并没有怎么感受到这里的气氛。这次是一个人来,一边走一边听大家高谈阔论,忽然想起上初中的时候学校有个英语角,每周四下午空出一节课,让大家聚在一起,用纯粹的英语交谈,鼓励大家多多开口,不要学“哑巴英语”。
跟现在的情形还真是有些像。
这么一想,忽然生出几分亲切感来了。
“兄台在笑什么?”有人在耳边问。
平安转过头,便见三五个人站在旁边,虎视眈眈的盯着他,“莫非兄台不同意这种说法?”
“不,我这是心领神会的微笑。”平安立刻道。事实上刚刚那人说了什么,他根本没听清。但是既然这里是对方的拥趸,他自然不能下别人的面子,管他说了什么,先赞一声好总不会错。
果然这几个人立刻高兴起来,领头那人道,“在下张宗,这几位都是我的朋友,里面说话的那位,更是我们齐州有名的才子路放。兄台果然见识不凡,慧眼识英!”
“咳……”平安已经离开学校太久了,不明白难道互相吹捧才是如今士林的风气?如果是这样,那所谓的“才子”,究竟有几分干货几分水分,可就要再斟酌一番了。
他看向中心处正在争辩的两人,其中一人身穿学子衫,器宇轩昂风度翩翩,正是路放。而在他对面的人,身材矮小,皮肤黧黑,说是个种地的也有人信。先别管各自才能有几分,单是这这卖相,路放就要甩对方几条街。所以大家偏心,也是很正常的嘛!
不过竟然也有不少人聚在那小个子身后支持他,倒是让平安刮目相看。他问,“跟路兄争辩那个,又是何人?”
张总面露不屑,“那个?凉州蛮夷而已。”
平安闻言不由皱眉。
齐州和凉州都属西南路,且都是在边境,与外族接壤。按理说大家的处境是差不多的,可这几个齐州士子,却这样看不起凉州人,还口称蛮夷,莫非那小个子……是个混血?
如果是真的,那么平安只能说,混血混到这程度,见识太失败了。这根本是可着父母身上的缺点长的吧?
不过人的才华有时候跟长相没什么关系。历史上有个文学家叫做左思,写出过一篇令“洛阳纸贵”的文章《三都赋》,时人称之为左思风力。他就丑出了风格,丑出了水平。还有那个写“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的贺铸,据说也是其丑无比,但是人家金刚的外表下,也藏着一颗少女心。
扯远了,外貌歧视是要不得的,民族歧视就更不行了。平安摸着下巴问,“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牛贺!”张总鄙夷的道,“看到他肩上那个褡裢了吗?咱们读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