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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并不知道自己尚未出场就引起了一场小小的风波,所以当他知道太后要见自己时,是十分高兴的,满心以为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结果到了水榭里,跪下请安之后,竟没有人叫起,平安这才察觉不对。
坐在上头的主子们正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笑,仿佛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平安当然知道规矩,只能这么跪下去。他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但总之这不是找补的时候,还是指望哪位主子先消了气,让他起身吧。
直到平安觉得膝盖跪得有些发痛,想动又不敢动,最为难受的时候,忽然听见一声通报,“七皇子来了。”
而后便是玄黑色绣金龙的靴子和杏黄的衣角从余光中飘过,飘进水榭里去了。
七皇子,是赵璨!
平安心头一阵激动,但他现在也算见过世面,虽然很想抬头大声喊七皇子救命,实际上却是跪在原地一动不动。他不能给赵璨惹麻烦。况且赵璨究竟能不能够救他,也是未知之数。
又或许本来能救,被他叫破之后,恐怕反而不能救了。
平安心里盘旋着这些念头,也不知道自己是期待还是不期待。但他终究还是听见了那个声音,“皇祖母,我走过来时怎么瞧见有个小太监跪在那里?怪吓人的,又扫兴。今儿这样的好日子,平白毁了意头。”
第30章 唱一段给我听听()
“你小小年纪,知道什么?”太后听见赵璨的话,倒来了兴致,“你倒是说说,今儿是什么好日子?”
“这孙儿当然知道,今儿是七夕。是皇祖母和诸位母妃乞巧的好日子,对不对?”赵璨的声音脆生生的,带着几分稚气,反而惹得人好笑。
太后连连点头,“你说得对。既是这样,那就别让他跪着了,免得吓着了哀家的孙儿。”
便立刻有个小太监走上前来,踢了平安一脚,低声喝道,“还不快滚?”
平安于是就滚了。
他心里郁闷得很。唉,自己辛辛苦苦写了戏本,原本以为能得到太后的喜欢,即便不喜欢,至少也不会是讨厌吧?刚刚明明还叫了玉楼春和满堂娇过去夸奖来着。这区别对待也太夸张了吧?
关键时候要不是赵璨靠得住,自己今天铁定要倒霉。试想没有太后发话,自己肯定是要一直在那里跪着的,跪到膝盖肿了也不能起来。这也就算了,但平安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得罪了太后,万一太后回头看见自己还跪着,更加生气,添上新的处罚怎么办?
她老人家一句话,是能把自己发配到浣衣局去的,而且还没有地方说理去。
从水榭里出来,平安没有立刻回到戏台那边去,而是绕远了几步,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坐下来。到这时候,他才敢伸手去揉自己的膝盖。跪了那么久,一定已经青了,碰一下就是钻心的疼。
平安曾经听说宫里有许多不动声色折磨人的方式,还觉得那很扯淡。毕竟既然是折磨,那就一定会让人痛苦,必须是像容嬷嬷的小黑屋那样,让紫薇大哭大叫才对。但是现在他知道了,那不是什么神奇的方式,而是在皇权的压制下,有时候即使痛苦得要死,也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他喜欢这种生活吗?当然不。可是平安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的机会。他穿越过来的时候,自己的身体就已经是这样了,他想过死,但毕竟没死。所以他又想,那就好死不如赖活着吧。
进宫后一切都还算顺利,一步一步也走到了现在。可直到今天平安才发现,皇宫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他所看见的那条路,也未必就是真的。
平安……突然有些害怕。
突然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一方面要小心翼翼掩藏自己,一方面还要面对种种问题,最要命的事,这一切都是他不熟悉的。他没有这个时代的人理所应当就有的高低贵贱的分别,即便他能够卑躬屈膝的去讨好谁,但那也只是因为有必要。在他内心深处,自己跟对方仍旧是平等的。
这种想法在平时只要藏得好就不会有问题,但在另一些时候,是会致命的。
因为对自由和平等的渴望,已经镌刻在灵魂里。越是被压抑,就越是会爆发得非常强烈,甚至可能像是一颗炸弹,将自己炸得粉身碎骨。
就像刚才,如果不是赵璨及时出现,平安也不知道自己在受罚之后,会不会脑子一抽做出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情来。因为当时他心里是非常憋屈的,毫无道理就让自己罚跪,只因对方身份比自己高贵,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平安之前没有想过这些,不是因为他笨,是因为说到底,他性格里有一种随遇而安的因子,进宫本来也不是为了飞黄腾达,只是想要安安稳稳的度日。所以他从不去深究这些会让自己痛苦的东西。
但是现在,不想也不行了。
平安有些忧愁。他对自己现在的地位非常满意,真的只想老老实实待在钟鼓司做个普通的创作者,为什么就突然遇到了这样的事呢?
“在想什么?”就在平安的思维无限发散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出声,将他吓了一跳。
平安豁然起身回头,结果大概是起得太快,牵动了膝盖上的伤,疼得他又重新弯下了腰。不过刚刚那么一回头,他已经看清楚了站在自己身后的人,“七皇子殿下。”
“我以为你还要继续装傻。”赵璨面无表情的看着平安。
平安苦笑。他也觉得以前的自己简直傻得可爱。难道装作不知道赵璨的身份,自己就真的跟他平等了吗?那为什么每次见到对方,态度却还是那么小心翼翼呢?
也只能骗骗自己而已,现在被对方直接揭穿,真有种说不出的难堪。
他索性跳过了这个话题,缓缓站起身,对着赵璨道谢,“多谢七皇子方才帮忙解围。”
“我倒想知道,你究竟做了什么,让皇祖母这样生气?”当上太后以后,她老人家其实已经不怎么管宫里的事情了,毕竟只要稍稍放手,皇帝和宫妃都高兴,自然会来奉承自己,她又何必给自己找不自在?
所以她非但不管事,而且对待宫人们的态度,也一向是慈善大方的,还极少有当中罚跪这种事发生呢。也无怪赵璨觉得是平安冲撞了她。
平安叫屈,“我也很想知道我究竟做了什么。”
赵璨显然不信,“当初你告诉我,你不会一直那样。这就是你努力的结果?”
“客观原因不随主观意愿而转移,我也没有办法。”平安叹气。
“……什么?”赵璨觉得可能是刚才的风有点大,他没怎么听清楚平安的意思。
他虽然比平安小,但在平安面前却一向都是板着脸,一副正经严肃的表情,难得有这么发呆茫然的样子,让平安看了都觉得心情好了很多。
他认真的看向赵璨,“虽然不知道太后为什么不喜欢我,不过除此之外,我现在混得并不算差。”
“是啊,我听说你学会了唱戏?要不要唱一段给我听听?”
第31章 只许你唱给我听()
“那只是为了更好的写戏本!”平安瞪眼,“你要想听戏,从这里左转,往前走半里路就能听到了。”说到这里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不是陪着太后吗?就这么偷溜出来不会有问题?”
万一要是被太后发现他是来找自己的,那才是真的完蛋了。
赵璨眉峰一动,“只是去请安而已。太后身边那么多宫妃陪伴,我并不适合在场。”
只这么一句话,其实就将他的处境暴露无遗了。看似得太后宠爱,事实上却顶多是太后无事时消遣解闷逗乐子的一项活动,而不是她真心疼爱的人。
平安挺感激赵璨的。
经过刚刚的思考之后,他已经明白了。虽然自己和赵璨也算是“相识一场”,但估计在主子们的眼里,自己也不过是个逗闷子的玩意儿,根本不值得花费心思。赵璨完全可以当做没看见自己,最多事后给两句解释,就算是“皇恩浩荡”了。
但他没有,而是开口替自己解围。当时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更不会知道开这个口是否会触怒太后,连他也一并厌恶了。
想到这里平安挺不好意思的。他这个人心软,见不得别人吃苦,却更见不得别人对自己好。
不管赵璨当时为什么会开口,总归是拯救了自己。要不没准现在还跪着呢。所以他想了想,低声问,“你想听什么?我随便唱两句。不过事先说明,我唱得不好。”
其实赵璨当时说那句话,是调侃居多,并不是真的有心要听平安唱戏。他听过的好戏还少么?并不差这么一两出。
然而这会儿见平安当了真,他却也不会拒绝。
他是听过很多好戏,可哪一出是只唱给他赵璨听,不求名,不求利,不求恩赏呢?
他心头忽有所动,也认真道,“待我想想……对了,我记得好些年前,外头流传过一个戏本子,叫做《游园惊梦》的。讲的是一位大家闺秀因游园勾动情丝,夜梦与陌生男子交颈的故事。这戏只唱了几次,就因伤风败俗,被朝廷禁了。不过那曲子倒是写得极好,其中有一段《步步娇》,如今仍旧时常有人传唱。你可会?”
平安:“……”他还真会。
说起来这段唱词,出自平安前世的《牡丹亭》。这个世界没有这本戏,却出了个《游园惊梦》,平安怀疑是也有另一个人穿越过来,结果记不得其他的,只记住了这一出戏,就写出来了。没头没尾的,结果就被当做淫/词/艳/曲给禁掉了。还挺可惜的。
这段《步步娇》实在有名,平安当然也学过。
那么问题来了。这段词是女主角杜丽娘唱的,平安一个大老爷们,跟那些从小培养的人可不一样,哪怕是变成了太监,也完全无法接受反串。——关键是他无法想象自己唱那么一段春/情绵绵的词会是个什么效果。
那画面太美他根本不敢想象!
“怎么,不会?”赵璨有些意外,随后眸光微转,面色黯然,“还是你不想唱?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强求——”
“唱就唱。”激将法果然很有效,男子汉大丈夫说出去的话怎么可以不算话?平安立刻道。
他清了清嗓子,按照马太监教过的方法压住嗓子,伪装出柔婉女声。拜他的年龄所赐,这并不困难。
“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
好在这一段的确很短,只有五句,很快就唱完了。当然,平安自动忽视了最后一句“我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
他唱得的确没多好,即便是赵璨这样的外行,也能听出好几个地方处理得不够好。况且毕竟是男声伪作女声,平安有没有专门练习过,声线听起来总是很别扭。
但赵璨却没来由的觉得,平安唱得很好,唱进了自己心里去。
这年头来得毫无征兆,赵璨狐疑的盯着平安看了半晌,也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倒是平安被他的视线看得浑身发毛,下意识的避开了他的视线,“我唱完了。——是不是很糟糕?”
“马马虎虎。”赵璨随口敷衍道。
“我都说了唱得不好。”平安说。
赵璨点头,“嗯,所以以后别在旁人面前丢丑了。”见平安的脸陡然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