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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皇族大帐范围，不远处便是巍峨连绵的祁灵山，山峰都在四五千米左右高，山脉成东西走向，山岭间有着大片宽阔的谷底。许是祁灵山植被较好的缘故，形成了许多天然的牧草，星蓝城的胡突人放牧也都在这一带，一路上成群的骏马和牛羊，还有许多条蜿蜒的河流自山上留下来。
时至夏日，阳光照射下，闪耀的河流就好像是绿毯上的银链般耀目。
喂——
翻身下马，慕晚璃双手聚拢在唇边，对着山谷对面的山高声喊道。
喂——喂——
山谷的回声传来，惊得附近的羊群咩咩直叫，慕晚璃忍不住笑出声来，喜宝和龙吟也觉得好玩，有模有样地跟着学。
“怎么样，小姑娘，这里很不错吧？”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慕晚璃转头便看到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灰白的胡须一丛丛贴着脸颊，看上去与他那件灰白的打满布丁的破衣服很衬，但他的眼睛却很亮，亮得令慕晚璃有种那双眼不属于一个老头的错觉。
“嗬！这里奶茶香浓，风景壮丽，很不错。”慕晚璃只道他是个放牧的老人，于是学着他的样子豪迈地说道。
“你这小姑娘说话，中听！”老头咧嘴笑了，“在祁灵山下放牧简直就是人间天堂。”
提到放牧他的眼珠子晶晶亮，就像是小孩儿看到了糖果，慕晚璃忍不住笑了，这老头倒是有趣得紧。
他从身侧拿出两个水袋，一个递给慕晚璃，一个自己大口地喝着，全然不理会顺着胡子流淌下来的奶茶。
慕晚璃也不矫情，接过水袋尝了一口，惊讶地发现这奶茶竟然比自己在帐内喝到的还要美味。
“我放养的羊群可都是吃最新鲜的草，产的奶也是最好的。”老头看出她的心思。
慕晚璃笑了下，“老人家，怎么称呼？”
老头砸吧砸吧嘴，“霍格。”
霍格，上次听到这名字是在齐月国皇宫大殿前，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
“可是胡突大祭司霍格？”慕晚璃美眸微眯，难怪随便遛弯儿都会遇到个老头，看来他根本就是冲着自己而来。
“嗨，什么大祭司，也就是那群家伙自己蠢顿，老祖宗留下的那点儿东西都给他们荒废了，就把我当成了人物。”霍格摆摆手，言语间颇有些不满。
“那敢问大祭司，我们是偶遇还是相请？”慕晚璃微微一笑，不消说他肯定知道自己的身份。
霍格闻言一乐，“我那帐中有青蛮子刚刚煮好的肉，你若想吃便是相请。”
肉？
肉？
喜宝和龙吟对望一眼，一闪一闪亮晶晶，满眼都是小星星！
慕晚璃倒是有几分喜欢霍格的性子，更何况……该来的始终躲不掉。
“既然大祭司如此盛情，推辞就是我的不是了，请。”
霍格眼睛一亮，这小姑娘脾性还挺对胃口。
两人翻身上马，朝着霍格的大帐而去，他的帐篷其实也离皇族帐篷区并不是特别远，只不过不属于守卫看守的地盘，帐篷便是三个硕大的圈场，分别养着许多牛羊马。
“嗬，我这肉刚出锅，你就循着味道回来啦！”帐帘一掀，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笑着迎了出来，拍了拍霍格的肩膀。
慕晚璃不动声色地跟在霍格身后，打量着面前这个男子，身材高大魁梧，面相老实，许是日晒雨淋久了，皮肤有些泛红，嗓门倒是大得很。
“青蛮子，赶紧切肉，招呼客人。”霍格大笑，“小姑娘，他是我的弟子，青蛮子。”
弟子？慕晚璃大感意外，原以为大祭司的弟子至少对他应该是颇有几分敬重，就好似那日殿前图兰提及他那样，不曾想这青蛮子竟然与他如此熟稔，全然不似师生。
入了帐内，她发现霍格这儿跟皇族大帐区别很大，没有多余的饰物，用具也都是胡突风格，虽然简单但很干净，就跟他那身补丁衣服似的。
青蛮子拎着一锅热气腾腾的肉来到帐内，从腰间拔出锋利的弯刀，将肉切成小块置于碟上，霍格也不客气，接过青蛮子递来的湿布擦擦手就下手吃。
青蛮子看向慕晚璃，比了个请的手势，她微微一笑，径自拿了一块，甫一入口，鲜香四溢，还真别说这胡突虽然吃肉的方式原生态了点，但味道可是绝对不逊色于醉翁居。
青蛮子大感意外，“老师，不是说她是齐月国人嘛？怎么……”
“齐月国的人在你眼中都很矫情？”慕晚璃边吃边端起倒好的酒一饮而尽，末了还不忘冲他扬了扬空空的杯底。
“哈哈哈哈，有趣，有趣。”青蛮子笑得开怀，回头正瞥见一旁虎视眈眈的两只神兽，“你们也要吃？”
喜宝和龙吟连连点头，他抓起两块最大的肉放在手上，俩吃货一点都不客气，吭哧上口就抢，逗得青蛮子忍俊不禁。
霍格咧嘴一笑，“小姑娘，胡突还入得眼吧？”
“大祭司此言差矣，何来入眼一说，我自幼在胡突齐月边境长大，算起来胡突也算是半个故乡呢。”
霍格砸吧了一口酒，“我昨日占星，得知你们今日即将回来，特意命青蛮子准备了好酒好肉。”
恩？慕晚璃美眸微眯，占星师真有这么邪乎？
“你见过莳萝了吧？”霍格精明的眼睛盯着她。
有那么一瞬间，慕晚璃心中一凛，他不会连自己对付莳萝都算到了？
“小姑娘，你腰间那星牌是莳萝的，而且她是我一手养大，怎会不知道，八成她又惹恼了你挨了揍？”霍格见她周身上下腾起一丝防备，无奈地笑了。
慕晚璃这才想起先前觉得占星师的星牌好玩，就顺手别在了腰上，她撇撇嘴，“这么说您也没这么邪门，能看穿过去占卜未来，顶多就是心思缜密嘛。”
青蛮子哈哈大笑，拍着霍格的肩膀说终于有人跟他一样看穿了他的秘密。
霍格不满地嘟囔着嘴，嚼肉喝酒。
酒足肉饱，喜宝躺在青蛮子膝上揉着鼓鼓的肚皮，龙吟也躺在他身侧，是不是还要打个饱嗝，慕晚璃简直无语，这俩货见吃忘主，这会儿倒跟青蛮子好上了。
“小姑娘，大皇子没有看错人。”霍格盯着慕晚璃，很是满意。
“嗬，大祭司是指武魂？”
“那些身外之物，不提也罢，”霍格颇为嫌弃，拨弄了下桌上的占星骨，“朔风仗着是大王的守卫统领，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你这也算是替不少人出了头，替大皇子立了威。”
慕晚璃轻笑道，“若我说我做这些纯属随性而为呢？”
“那就更为难得了，人贵在率真。”霍格靠在椅上眯着眼笑了。
有那么一瞬，慕晚璃忽然觉得心内极为平静，青蛮子已经睡着，低浅的呼噜声和喜宝的喘息声交替，龙吟偶尔动一动翅膀，而霍格也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些无关痛痒的话。
经历了临南城太多的算计、浮躁、失望，她觉得自己似乎居然有些喜欢上这种草原儿女的安逸、单纯、满足……
第170章我一直都在（）
“小璃儿！”
不知过了多久，帐帘一掀，楚无殇急急地冲了进来。
青蛮子揉着惺忪地眼，推了推一旁已经睡得比自己还沉的霍格，“老师，大皇子来了。”
“来就来了嘛，走就走了嘛。”霍格咕哝着，不乐意地别过头去继续睡了。
青蛮子有些尴尬，起身行礼，“参见大皇子。”
楚无殇看了他和霍格一眼，快步来到慕晚璃身侧，“没事吧？”
“恩……除了吃得有点撑，没什么事。”慕晚璃耸了耸肩，他的急切反而显得有些诡异。
她俯身抱起懒洋洋的喜宝塞入楚无殇怀中，自己又将龙吟拎了起来，冲青蛮子点点头这才随楚无殇离去，却没注意到睡去的霍格嘴角扯出的笑意。
出了大帐，慕晚璃这才意识到天色已晚，楚无殇将两只神兽扔在马背上，任由马儿跟在身后，自己则带着她缓步走在夜色中的草原。
“饿了吗？”见慕晚璃懒懒地不说话，楚无殇柔声道。
嗬，慕晚璃不由得笑了，在霍格那儿吃肉都吃饱了，又怎会饿？
见她笑而不语，楚无殇揉了揉她的脑袋，“小璃儿，他跟你说了什么？”
“你怕他说什么？”慕晚璃抬头看他，月光倾泻而下，照得她一双如水美眸更是晶亮。
楚无殇蹙眉不语，望向身后不远处依然亮着灯的大祭司大帐，说实话也许是自从母后过世之后起，这些年大祭司对于胡突的事鲜少理会，即便是占星问卜也都交给了图兰和莳萝，自己就跟青蛮子放牛牧羊，倒是乐得逍遥。
但事实上，他很清楚，大祭司在胡突举足轻重，更是各方势力争拉拢的关键。
“楚无殇，你与你父王关系好吗？”慕晚璃忽然开口。
楚无殇面色一怔，莫非她看出了什么，照理说今日是她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王，怎会有如此感觉？
慕晚璃抿唇而笑，“莫说我也是个术士，就算我是普通人，也识得察言观色，他对你看上去不错，可你却言语冷淡，甚至排斥与他的接触，如果我没猜错……你讨厌他？”
楚无殇心内暗自叹了口气，本以为自己掩饰得足够好，殊不知这一切聪明如她怎会看不透？
“又是时机未到不能说？”
“有些事，我不希望你卷入，你不知道更好些。” 楚无殇负手而立，眺望夜幕中的祁灵山。
慕晚璃蹙眉看他，却察觉到难以掩饰的凄凉与哀伤，她心内疑惑，习惯了楚无殇的戏谑和嬉笑，为何这样的他，自己从未见过？
那如仙的风骨此刻却宛若被时光雕琢过，一点一滴，刻满了不属于他的沧桑……
良久，楚无殇缓缓闭上眼。
“我母后……”楚无殇的声音有些缥缈，依稀湮没在星空中，“曾是胡突最优秀的占星师，也是霍格最得意的弟子。”
慕晚璃知道他母后在他很小的时候便过世了，只是从不知道她竟是霍格的弟子。
“母后是这世间待我最好的人，小时候她会搂着我教我如何识星辨位，也会给我讲每个星星背后的故事，那时候我以为那样的幸福生活会一直继续下去……”
“母后过世前，紧紧地拉着我的手，她说自己会变成天空中的一颗星一直看着我，她说让我无论如何要保护好胡突这片土地，保护好我们的家。”
慕晚璃的心有些微疼，她轻声开口，“你现在做得很好，你母后在天有灵会很欣慰。”
“小璃儿，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楚无殇笑得一脸嘲弄，眼底分明带着化不去的恨意。
慕晚璃不语，静静等着他说。
“霍格说她资质过人，将胡突占星禁忌之书交给了她，结果……她被禁忌之书反噬。”
慕晚璃轻轻拍了拍楚无殇的肩，凝眸看着他，她能感受到他的痛苦，也难怪他对霍格如此防备。
楚无殇转身，猛地将慕晚璃揽入怀中，抱得仿佛用尽了全力。
“小璃儿，他已经带走了我母后，我不能让他再将你从我身边带走！”
慕晚璃没有推开他，而是环住他的腰，轻声安慰。
“我在，我一直都在……”
送走楚无殇回到大帐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