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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稍稍吸了口气,感受着初冬的气息将心头沁得微凉,缓步踱上前去,在离皇太后只余两步的地方停下,用不传六耳的低音轻缓道:“臣女以为这天下姓霍,大夏如何都是陛下说了算,他的私宅更是。皇太后觉得呢?”
“你……”皇太后一噎,怔怔地望着她,纵不甘心也无话可驳。大概就算是冯家鼎盛之时,她也不敢直言天下姓冯,何况今时已非往日。
“太后既然不打算进去坐坐,臣女也就不强留了。”云婵抿笑,颔下首盈盈一福,“太后自己多保重。识时务者为俊杰,臣女相信皇太后您不会蠢到去找兄长的麻烦。”
说罢不再多做理会,云婵转过身去,不疾不徐地回了府。不用多担心外面还会出什么事,就算她是皇太后,也不能随意动守在此处的禁军。
木门在背后阖上时发出的声音沉而重,“咣”地一声关死了。方才还冷静从容的云婵立时脱了力,及时扶住了白萱的手才没栽倒。手一使力,方觉手心里一片冷汗滑滑腻腻:“吓死我了……”
“……”白萱和白芷一边一个,一边扶她,一边哭笑不得,“瞧着小姐方才气势足足的,合着也怕……”
“那是皇太后啊……”云婵缓着气,借着二人的力重新站稳了,好生回了一阵子神,一咬牙,“没事了。白芷去吩咐备膳吧,饿了。”
“……诺。”白芷忍着笑福身应下,向后退了两步,转身走了。
。
很快就有人前来布膳,却未见白芷回来,云婵也不问。
直至用完午膳,白萱朝门外望了一望,压了声道:“小姐,奴婢瞧着,那白芷姑娘……有点怪。”
云婵羽睫轻一抬:“怎么怪了?”
“方才……方才她去厨房吩咐完传膳,就冲着那小楼去了。”白萱轻轻道,“就是咱们早上去见……夫人的那小楼。”
“她自然是要去的。”云婵一哂,曼声解释道,“你没听见夫人怎么跟我说的?说让我不必向皇太后示弱。那可不单是一句叮嘱,她想知道我会怎么应付,自会有人去向她回话的。”
白萱闻言一讶,惊了一惊,又说:“那……小姐方才回来时怕成那样……”
“那倒不要紧。”云婵抿唇浅笑,“总归人前不示弱就是了,人后我害怕,也不碍什么事。”她抬眸,清亮的目光在白萱面上一划而过,又道,“她对皇太后会如何不示弱我并不知道,可我若太强势……万一让她觉得我比她还要强势一些,你当就是好事么?”
婆媳到底不是母女,徐氏就是待她再亲昵,这层关系她也知道。是以纵使徐氏要她不示弱,她也不敢一强到底,深一步得罪皇太后无妨,让徐氏皱了眉头就不好了。
“还有,你日后待白芷客气些。”云婵沉吟道,“嗯……也不必刻意如何,总之别欺负她就是。”
“……自不会欺负她的。”白萱说得真心实意,这两日和白芷处得和睦,当然没想过“欺负她”。顿了一顿,觑着云婵的神色,又道,“小姐怎么了?突然叮嘱这个……”
“没什么。”云婵回思着徐氏的话,忖度着这里头的关系。想了又想,一时尚不敢确定白芷是怎样的地位,有点不安;转念又觉得不必担忧太过,总之与人为善必是没错的,再者,白芷也不是什么恶人,和和气气地处着就是。
第60章 谈婚()
霍洹在当日晚就出城到了宅院。
想来皇太后的那一出事他必定已经知道得透彻;见徐氏又根本就是他安排的;云婵便索性省了口舌。
晚膳已然备好;想亲自下厨添两道菜也来不及,云婵只剩了温酒一事可以做。
于是支了小炉,挑了味道偏甜些的酒来。装在瓷盅里慢慢温着,不过多时;就酒香四溢了。
“本是昨晚就想来看看。”霍洹歉然一颔首;云婵微笑着摇了摇头:“不急这一两日……陛下便是再晚些时日也无妨,总归国事要紧;别为臣女耽搁了。”
“昨日……”霍洹说得踟蹰,许久没续上话来,而后一声喟叹,苦笑道;“都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怎么了?”云婵不解。从霍洹的神色看,这当真是遇到什么难言的事了,却又半点猜不出是什么事。
霍洹一时仍未出言,云婵没有催促什么,有条不紊地取了温好的酒出来,斟了两杯,呈了一杯给他。这才又道:“如是和臣女有关的事,陛下还是知会一声为好……毕竟皇太后还盯着,臣女总得心里有分寸。”
霍洹点了点头,犹是沉吟片刻,缓缓道:“这巫蛊的事,朕先前觉得是皇太后栽赃给你。这两日下来,倒又觉得兴许不是。”
“……什么?”云婵愕然,惶惑不定地看着他,不知他什么意思——难不成……竟当真觉得是她施的巫蛊么?
“不是那个意思……”霍洹见了她的神色变动,旋即明白自己语中有失,太易引人误会。窘迫一笑,他轻咳了一声,“自然不能是疑你。朕是觉得除却皇太后以外,还有另一方势力搅在这里面。”
又是怎么回事?
云婵放下心的同时难免不解更甚,蹙眉道:“怎么说?”
“第三个人偶,冲着明宁去的那一个……”霍洹顿了一顿,“兴许并非冯家所为。太后的怒意瞧着不像假的,一心觉得你诅咒了她的女儿,不依不饶,甚至一定要朕问罪卓卿君。”
两日下来,皇太后的怒火,怎么看都太“真心实意”了——便是当时出现了冲着她而去的人偶,都不见曾见她如此恼怒过,可见是事关亲生女儿让她忍无可忍了。又并非自己安排、冯家做戏,她担心那巫蛊是真的。
“那兄长……”云婵担忧难免。纵使并不觉得他会疑兄长,也担心兄长夹在其中难以脱身。
霍洹哑声一笑:“朕本也不会冤枉他。昨日之后……更不会了。”
似乎话里有话,让云婵心中禁不住地有点发寒。下意识地抿了口热酒,她重新抬起头来,明眸望向他,未加言辞,又分明是在等他继续说。
“阿檀她……”霍洹稍稍吸了口气,好像在平复心绪,“不知从哪儿得的信,知道太后想找你兄长的麻烦,急赶去长乐宫为你兄长求情,竟说非你兄长不嫁,若太后要动你兄长就先赐她一死。”
霍洹说这话时,神情复杂极了。在此之前,霍檀对云意的爱慕之心他半点不知,如今乍然听闻……直接就扯到了谈婚论嫁一步,自然一时难以接受。
莫说是他,就连云婵这早就知情的,闻言也惊得倒退了一步。
冯家权势滔天了那么多年,皇太后在宫中也素来飞扬跋扈。如今她为女儿的安危而恼怒,女儿却出来如此威胁她,还是要嫁给她想除的人……
若不是从前和皇太后已闹得太僵,云婵简直都要同情皇太后一把了,可怜天下父母心。
“那太后……”她在心惊中连问霍洹的话都声音不稳,霍洹无声一叹:“太后把明宁从长乐宫赶了出去,明宁就在长乐宫跪到了大半夜。”
这霍檀……
“今日一早,太后点了头,由着明宁的心思,但还得问问你兄长的意思。”
怨不得……
云婵心中或多或少地觉得,皇太后今日来闹的那一出,收场收得也太容易了。毕竟是专程从宫中来此,竟是没怎么费力就被她驳了回去。单说是这一边人多势众也讲不通,两个百户所的禁军搁在这里,皇太后必定能打听到,如是真想找麻烦,也带足了人来就是了。
这么一想,大抵是她被迫应了霍檀的事,心里又实在不痛快;心里不痛快,又还得为霍檀考虑着……
当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了。
。
云婵思量着,心知此事霍檀有心没用、皇太后点头答应也没用,甚至不是看兄长愿不愿娶——说到底,得看霍洹答不答应。
与冯家的斗争眼见愈演愈烈,兄长日后……手上大约免不了要沾冯家的血。且兄长目前得着重用,霍洹必定不会愿意因为一门婚事就少了个得力助手。
晚膳用得有些沉默,云婵一壁吃着,一壁琢磨该怎么委婉地问一问霍洹的意思。想得直头疼,又给自己倒了杯酒,还没来得及喝,白萱就进了殿来,一福身,禀说:“陛下、小姐……指挥使大人来了……”
“……”手中的酒盏停在了唇边,云婵的心速快了起来。没有发话,只看向霍洹,等他的意思。
霍洹也正看向她,二人视线一触,自然知道得是他拿主意。遂一哂,又夹了一筷子笋丝送进口中:“请他进来。”
云婵一思,起身迎了出去,到了第二进院时碰上了云意,她还为方才所闻紧张的,倒是云意自若多了:“不错么……”
“兄长和阿檀……”云婵焦灼得脱口而出,至此却又不知该怎么问,咬一咬唇,颔首而道,“陛下在里面。”
“我知道。”云意一点头,提步就又往里去了,云婵忙加快了步子为他引路。到了她的住所前,云意难免足下一顿,看看眼前宫宇又看看云婵:“这是……”
“嗯……”云婵镇静地应了,“陛下说让我先适应着。”
。
是以一并入了殿去,云婵入了座,云意一揖:“陛下。”
席位已添好,和云婵的席位相对。霍洹示意他坐,三人皆静默了会儿,云婵低垂着眉眼,轻言道:“事情已搁在台面上,兄长且说说想怎么办吧。”
听得她这样说了,云意稍一沉息,刚欲开口,倒是霍洹先了一步说话:“你若喜欢明宁,朕倒是乐得你娶她。”
云意和云婵皆觉错愕。
“看你自己的心思就好,不必在意别的事。”霍洹略一笑,神色淡泊如旧,“不用想着局势如何、娶了她会招惹出什么事——明宁是太后的女儿不假,却从来不是站在冯家那一边,朕心中有数。”
霍洹这话说得好似有意给云意吃定心丸一般,云意思忖未答,他又续道:“明宁总要嫁人的,与其让太后许给旁的世家换得一方势力,倒还不如嫁给卓卿君你。”
已是十分诚恳的口吻,云意懵了一会儿,短舒出口气来,答话的声音稳而低:“臣娶她。”
“兄长……”云婵一滞,难免想劝云意几句,霍洹却制止了她的话,径自又道:“当真?”
“是。”云意颔首,语声仍轻但却不是坚定,“臣与明宁长公主相识已久,早知长公主的心思,自己也……”
他的话顿住了。云婵心下暗生惊意,这才知原来早不止是霍檀爱慕兄长而已。不知兄长是什么时候对她生了心,又顾着大局一次次推拒着,这一回……
气氛有些冷,莫名地尴尬。云婵不说话,霍洹也未答,云意兀自引尽了一盅酒,又道:“听闻明宁长公主昨晚在长乐宫跪到半夜,臣想去看看。”
“去吧,她的府邸你又不是不认识。”霍洹听言笑了一声,而后不再看他,目光划在面前菜肴上,续说,“天色已不早了,要去就现在去——毕竟她未嫁你未娶,再晚些去见,长阳城又要编出故事来了。”
“……诺。”云意被调侃得有些窘迫,一拱手便起了身,又深深揖道,“臣告退。”
霍洹一点头,云婵站起身施了个万福:“兄长慢走。”
而后便见云意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