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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算来,初冬之时,青钧师侄也到了弱冠之龄,到时候由师叔替你束可好?”谢岙手捧墨,仔细梳下,一梳梳到尾,不由赞叹少年质好的出奇。
云青均神色略微恍然,心中默数身后之人的梳次数,唇角微微一动,“…好。”
谢岙手中动作不停,注意力放在窗外,余光偷瞄,果然窗边的女子神色愈胶葛,窥视了半晌,转身离去。
最后那一眼透出似曾相识的迷离目光,看得谢岙手中一顿,心头狂跳——
……
是夜,谢岙因为肚子着凉跑了数次茅厕,又一次拖着虚软脚步回到房门前时,看了看对面屋子紧闭的窗门。
“还没回来…也不知盘隋到底是因为何事,如此匆忙请青钧师侄回庄……”谢岙嘀咕两句,转身正要进屋,身后忽然传来凌厉掌风,谢岙旋身一躲,与这人交手数十招后,便因相差明显的实力而被点穴动弹不得。
看到这人蒙面下颇为熟悉的眉宇,谢岙满脸惊讶神色,还未用眼神充分表露情绪,就被扛在了肩上,一路朝恒华派北边轻功奔去。
男子宽厚肩膀上,谢岙随着颠簸不断晃动的两只胳膊中,一抹嘴角悄然勾起。
……
恒华派药草园废弃偏殿
“起来!”
男子沉怒声音在谢岙脑袋上方嗡响,同时衣领被一只粗厚大手捉着提起。
“说!你到底把虚净师弟关在了哪里!”
谢岙被这饱含霸道内力的声音吼得几欲吐血,为了避免肚子上再挨一拳,放软声音道,“我真不知,自从九死一生从破庙回太苍山庄后,之前的记忆有些混乱,你若不信,大可去问问我同门师侄。”
啧,看来琴凝然还真是擅长声东击西,三窟设陷,竟找来岩休这般厉害角色,骗得他成为免费劳力——就是不知她与破庙那事是有所干连,还是纯碎借事利用?
“同门师侄?他们所言自然是句句袒护,偏向于你!”岩休一拳挥出,砸上谢岙身后石柱,双目怒睁,“我还以为当时便解决了你,不想之后听闻你又出现——你我之间的仇恨,尽管冲我岩休来便是,为何寻上我师弟!!”
……这种漏掉关键词的话能听懂才怪!
谢岙在云里雾里刨了一圈,诚恳建议道,“我是真的没了那时记忆,不如你把前后经过说与我听,说不定还会让我想起与虚净大士有关的事情——”
岩休皱眉,疤痕越显狰狞,一双厉目紧盯谢岙。
“岩大士休要听他胡言乱语,想当初也正是这般巧舌如簧,骗过了太仓山庄上下弟子。”
殿角一隅,琴凝然手持烛台从帘后步出,身上披着昏暗烛光,面上带着轻笑,然而娇容花貌在忽亮忽暗的火光下,显得有些诡秘阴怖。
“这人骗过了师弟师妹,骗过了师叔祖,骗过了…少庄主,”琴凝然轻声慢语,施施然蹲下,烛台上的火舌几乎舔上了谢岙的脸,“若是岩大士问不出一二,不如把他交予我……”
说着便从袖中掏出一个竹屉,柔美手腕好似无力微斜,抖出一只粘覆绿液的蛊虫,吐丝垂下。
就在那蛊虫快要落在谢岙嘴巴上时,谢岙领子忽然被粗暴拎起,急退到对面一根石柱旁。
“我岩休自有办法问出一二,不需要那等不入流的伎俩,”岩休声音似雷鸣,冷冷看向对面女子,“况且,无论因何理由,出卖同门师叔之人,我更是信不过!”
80 哟,情字缠凝也枉然!(五)()
“此言差矣——”琴凝然语气温婉;双眸若秋雨中的飘零残荷,柔顺无争,“不用非常手段;怕是问不出你师弟在哪里。”
“因我之法;因果在我身;用你之阴招;业障往复横生!”岩休冷声拒绝;转头看向谢岙, “你究竟说是不说!”
“我真的不知;你让我如何告诉你!”谢岙一脸被逼急了的神情,暗自提气;阳气游走经脉冲向凝滞穴位;口上颤声道,“至少你也与我说清大概经过,让我试试看能否想起一二,于你也有利无害。”
“好……既然如此,我便先给你说个明白!”
岩休手中长枪抡出风声,重重栽在地上,嗡响如闷钟。
“半年前,你偷了恒华派塔林秘宝,我和虚净师弟奉命追拿。你为了逃脱追踪,用山野深林中一妖女引诱虚净师弟破了色戒,色溺于妖物,累至他被打断了腿,废了经脉,赶出师门——”岩休双目怒睁,狠声咬字,“之后我寻你报仇,本以为在那古庙内结果了你,也算顺道送你入了轮回,不想却听闻你又回到太苍山庄…。。而不久前,虚净师弟养病的寺院送来了信,说是他曾在数月前留书去寻你,之后就没了消息。”
谢岙听得目瞪口呆,憋气道,“那也有可能是他半路上转而去了其他地方,或许遇见了山贼盗寇已经——”
“不可能,恒华派同门师兄弟身上皆有罗汉印,若出了事互相都会知道,”岩休迅打断,一手拍了拍上臂结印之处,“若是去了别处,虚净师弟定会不时送信回来保平安,如今过去几个月却没有任何消息…除了被你困在了某处蓄意报复外,我想不到其他任何可能。”
“这种模糊的时间怎能说明问题,况且那寺院为何如此迟缓送信……”谢岙努力辩驳,正说着,脑中忽然闪过一幅画面——
深山老林中,一处池水内满是婀娜多姿的水仙,一名眉目标致的俊朗少年立于池边,手中托着另一名葱翠衣裙的白女子的双手,将她缓缓拉出水面,脸上带着满足笑容——
嗯?这莫非是……
谢岙张了张口,正欲说话,余光看到一旁的女子,话语在舌尖打了个转,换作另一句,“不管怎么说,我如今还是想不起来,不如你先送我回去,等我想起来再说。”
颇为无赖的话语让岩休眉头霎时一沉,双目涌上一片厉色,“看来你是不吃苦头,便不愿主动招出!”
说罢掌下凝聚刚霸内劲,劈空而出,掌到中途,一掌变两掌,两掌变四掌,带着锋利断骨的狠劲齐齐冲向谢岙四肢。
就在掌风快要沾上谢岙衣衫时,一轮金光遽然大亮,从头到脚罩住谢岙全身,那凌厉掌风碰触金罩,宛若溪水汇入河流,竟被融入吸收,尽数化解罩中。
谢岙试着站起,脚下一软又跌在地上,口中重重呼了口气。
啧啧,幸好禅修的岩休封穴之力也带着阳气,自己才能一鼓作气冲开,不然岂不是要被这蛮力白白揍一顿!
“金刚罩——?!”这边岩休高声惊喝,威目暴睁,极为震惊,“不…。不对,金刚罩不应是这般炽盛金光…如此生生不息,吸收了疯魔掌刚阳之力…。。分明是…以阳力而生?可是怎会有如此精纯阳力……”
岩休瞪着谢岙身上的金壳,喃喃自语,冷毅面容神情恍惚。
“岩大士好眼力,这护体之罩正是由佛门金刚罩的内功心法练成,”琴凝然莲步上前,低语道,“这人体质也正是纯阳。”
岩休一愣,随即眉峰紧皱,“怎会?!上次见他时阳气分明稀薄如女人,这数月时间,也并未听说太苍山庄出了一个纯阳之体!”
“太苍山庄上下隐瞒此消息,便是偶然得知此事的左观右寺,也在私下得了好处,不会多说一个字,”琴凝然目光飘落在谢岙身上,眸色幽冷,“既然岩大士无法破这金罩,不如先让我来,否则因此而延误了时间,害你师弟遭遇更多苦楚……”
岩休沉默片刻,粗矿眉宇隐现挣扎之色,最终退让一步,高大身躯如小山一般沉巍矗立在一侧。
烛台昏暗凄光下,女子缓缓蹲下,在谢岙眼中拖长了黑暗影子。
纤柔手掌内,是一方叠好的丝帕,一层层打开,里面有一截沾血的衣料,虽然上面只有数滴不甚明显的血痕,然而红液浸在那若兰色的衣料上,莫名触目惊心。
谢岙正在金罩中忙着运气,缓解冲破穴道后的浑身麻痹无力之感,遽然见到那截衣料,双眼霎时一缩。
“看来师叔也知道这是何物,幸得少庄主有染血之衣必不再穿的习惯,我才有机会得了它,” 琴凝然一手轻轻摩挲着那截衣料,语气轻缓,“只是这血滴落衣襟的原因,着实让人欢喜不起来——”
染血衣襟拂过金光之罩,轻触之下,原本凝固干透的红液很快鲜润起来,滑下若兰色衣料,渗入金罩之中,光芒炽盛的金罩如水波剧烈一晃,相融刹那,金光骤然破碎四散。
谢岙一脸惊慌想要爬起,却见一团绳索飞来,把自己严严实实捆了起来。
“我也曾疑惑…为何独独少庄主的气血能破这金刚罩,”琴凝然微微一笑,宛如淬了百蛊千毒,“不过如今看来,为你所流之血,破你防身之罩,真是再适合不过——”
说罢,竹屉再次滑入掌中,敞开的屉盒内,一只粘覆绿液的蛊虫落在了谢岙额头上,吐出带着粘液的白丝,从额头往下一层层粘附在谢岙脸上,所到之处一股刺痛在皮肤上燃起。
谢岙藏在袖中的手猛然攒紧,差点忍不住直接拔棒杀过去。
我揍!关键时刻,一定要忍住!
谢岙默默酝酿了下情绪,脸上飞快弥漫上强自镇定之色,两眼却透着显而易见的惊慌,“这…这是何物?!”
“食肉之蛊,以丝蚕食人之皮肉,先是外皮,再是里肉,最后连骨头都全部掏空,师叔觉得…与那化尸水相比如何?”琴凝然盯着谢岙轻语,每个字都在舌尖藏着恨意,粘连浊血,“到时候师叔会觉得这般噬肉之痛如蚁蝼爬身,皮肉寸寸溃烂之烧如烈火焚身……所以说,师叔当初那般被妖怪吃了也算干净利落,何必再次出现,白白受这般苦。”
“陷害师叔,残害师弟,背叛师门,你做的孽事,师叔我不让你也受之万遍,如何能咽下这口气!”谢岙颤音厉声,好似受不住痛的困兽之吼。
立在一旁的高大男子隐隐皱了皱眉。
“可惜师叔还是落入我手中,受这焚肉之痛——” 琴凝然语气讥冷。
“我身上…再如何痛,也好过你,”谢岙喘了喘气,忽而诡秘冷笑,“你因情害人,因情伤人,师叔这些时日便以情攻情,让你尝了尝仅能远望、望而不得,可见不可求的心痛…凝然师侄可还满意?”
琴凝然水眸一晃,盯着谢岙,刹那化作一池覆满鸠尾的毒水。
“虽不知师叔如何卸下了那雷极环,脱了我的控制……”一只柔滑手掌贴上了谢岙的眼眶,尖细指甲好似要刺破眼角,生生挖出眼珠,“不过既然师叔如此想为抒远师弟报仇,我便让师叔也感受一番那蛊虫入心之痛。”
“入心?”谢岙嗤了一声,双眸灼灼惊人,好似一腔雷霆怒火都包裹在这躯壳内,几欲撑爆喷出,“‘入心’总比永远都入不进去的好……凝然师侄,不知那等即便声嘶力竭、心神俱痛、也得不到一分一毫的滋味如何?”
“啪!”
女子掌下饱含内力狠狠甩下,直冲谢岙天灵盖骨而去,然而那手刚到达半途,就忽然被一道纯阳掌风笞回,刚猛之力冲上身子远远飞了出去。
但见刚才还被五花大绑之人一身金刚罩护体,扭扭手腕,捏捏拳头,白丝连同蛊虫尽数脱落在金罩外,脸上光滑如初,一道伤痕都没有。
而另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