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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涌动灵光…”白抒远皱眉,“难道是控制…”
谢岙心口剧跳,猛然伸手捂住青年的嘴。然而下一瞬,谢岙浑身颤抖僵硬,一声闷哼溢出口唇。
湖风吹不尽,衣衫纠缠之间,一把湛白长剑从腹部贯穿而过,血流滴答落下,谢岙的手还在剑柄上握着,另一只修长手掌包裹着她的手,以绝对制服的力量生生把剑锋掉转刺入。
这般力道…看来药效百分百已经过去了。
谢岙看着青年刹那间木讷无神的双眸,深深叹口气,每一次呼吸都好似泼了酒的刀刃在腹部重新舔过一次,刺痛灼烧到嗓子眼里。
这药效时间分明比一炷香要短,白抒远却提前恢复了力气,看来又是出自凝然师侄手笔。
假装布下那最终之局,误导自己的思路,把所有戒备和计划都放在最后,然而却在此处埋下了杀招。
此时自己恶徒之名已经圆满博得,被云青均憎恶厌恨;太仓山庄也已经割断了昊天玄铁链,远离‘污浊俗世’;而这既打乱了自己的计划无法准备逃脱,又能借白抒远之手遮掩种种证据,甚至夺去她最后辩驳洗白的机会,不冒丝丝风险。
好一个一石三鸟,环环相扣,步步杀机的计谋——凝然师侄,你还真是舍不得师叔安然离开。
谢岙紧紧握着剑柄不让它再深入,然而青年的手却毫不迟疑继续推进,血流顺着刀刃汩汩流下,谢岙脸色煞白,牙关打颤,只觉肚子抽搐的快要扭成大麻花。
卧槽,等此事一了,一定用色空棒把白抒远这货压成饺子皮!把这蛊虫一个个挤出来!!
“铃……”
天空忽然响起清脆悦耳之声,正是太苍山庄所有禁制彻底褪去声响。远处山崖的位置传来桀桀诡笑,森森阴风,簌簌妖气流窜之音,加之天空雷云密布,霎时间整座山庄犹如妖魔占据的巢穴,诡秘悚然。
相对而言,这飞龙阁内倒是安全一些,不仅有玉林派弟子用六明件设的驱浊法阵,又有叱邪剑镇压在湖中,只是如此多的血要想办法止住,不然连抹额都压不住味道。
等等…湖中…
之前山庄禁制尚未解除时,那只巨轮蜘蛛精就已经出现——
谢岙眉头紧皱。
啧,只顾得上对台词拖延时间,差点忘了湖中的聚妖之阵可以直接通往外界!
谢岙大脑分析完毕,身体紧随调动阳气罩身,猛然一下铁头功撞开青年,趁他吃痛松手刹那拔出腹中长剑。
“哧……”
剑刃摩过血肉传出渗人钝响声,谢岙膝盖一软几乎跪在地上。
…谁他姥姥的说痛到极致就麻木了?简直胡扯蛋!
谢岙满头冷汗如瓢泼大雨,轻微眩晕视线中,看着湖中腥风邪雨欲来的模样,深吸一口气就要抽出身后色空棒,一手却迅伸来,急点几处大穴止住了血,同时扣着谢岙肩膀转到了身后——
“当——”
三尺长剑架住一只从湖中窜出的黑物,剑啸厉响,白抒远挡在身前,剑锋一扭,锐光如闪电驰过,那黑影阴阴凄叫一声落回湖中,激起周遭万迭浪花。
谢岙握着的棒子没挥余地,看青年转身过来,神情顿时一紧。
“师叔……”
白抒远一手撑额,一双凤眸时而清亮时而迷离,如覆盖浓雾,视线落到谢岙身上,凝顿片刻,待看到那腹部斑斑血迹,瞳孔遽然一缩,眸中浓雾激烈晃荡,嘴角动了动正要说话,却是猝然喷出一口猩红浓血。
“抒远…师侄?”看到白抒远一手猛攒胸口衣襟,浑身似是痛极,谢岙脚下不由上前一步,理智却叫嚣着拼命困住了脚跟。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不想竟是我白抒远…这般害了师叔——!!”
白抒远脚下踉跄后退一步,几乎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吓人,凤眸狂乱猝闪,不知思及念及什么,又是一口浓血喷满衣襟,脖颈周遭筋脉浮出皮肤,神情骇人,犹如承受心肉寸寸割裂之痛。
这…这莫不是情蛊作?难不成是白抒远回忆起什么,刺激到了蛊毒?!
谢岙惊得脑门冷汗都颗颗凝住,看到青年云衫外罩上尽是连连血迹,一个箭步窜上,“抒远师侄,不要乱想!”
说罢一手刀就要劈上青年后颈,把他弄晕。
一只手紧紧握住了谢岙劈下来的手腕,白抒远嘴角荡起一抹苦笑,神色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师叔不知……我宁愿这般,也不愿见你受伤,受制于人,”凤眸一弯,如月下流水袅袅,远山斜阳浮暖,好似三千情丝皆绊在了眼梢,“我更不愿师叔…你就此恨我…”
以往轻狂带笑的朗朗嗓音此时虚弱下来,白抒远双眸又浮上迷雾时,怀中一物体隐隐出微弱红光,犹如狂风席卷,吹散了那抹浓雾。白抒远咬牙闷哼一声,血痕顺着唇角流下,脖颈上的筋脉爬到了额角,显然要硬扛着蛊毒不愿意再受控。
“啧,这是牵魂情蛊,岂非你现在能消解!待到师叔——”谢岙说了一半,猛然想起背后贴着的传音符,后半句话卡在嗓子眼里,转头就要在水阁中找能写字的东西。
正在此时,一道触目骇人的磅礴剑气笼罩山崖东边,震得整座山庄回荡剑鸣嗡响之后,地面一阵剧烈摇晃,犹如巨大圆盘在上下簸荡。
啧啧,果然青钧师侄有了修仙道长辅攻度更快,这么短时间内竟然就灭了妖、开始斩断昊天玄铁链!
谢岙紧绷神情松了松。
虽然距离约定的时间越近越有保障,不过这么快的度也很激励人心!
“哗啦——”
没等谢岙多瞄两眼东崖,湖中水面蓦然炸开,浪花滚溅数丈高,一只身长近乎连绵不绝的黑色虫妖从浪中跃出,双目浑浊赤黄,向水阁一个猛子扎来,轰然撞碎了雕廊画栋,石砌台面,落在断裂的游廊边上,化作一名面容狰狞的半妖男子。
“哈哈哈,老子终于寻到了你这纯阳之体!这次定要掐头去肢,先嚼碎最软的肚子解馋!”
谢岙眼睛霎时浑圆撑大。
卧槽,这不是那只黑蚓怪?不是被清风观收去了么?!怎地还会出现在这里!!
看到那两道凶冷目光如虫附骨黏在自己身上,谢岙立刻张开了金刚罩,连同青年一起包裹在内。
“哼!难道以为这物就能难倒本妖?!” 黑蚓怪手中轮出百余斤大刀,狠狠砸上金罩。
一时间刺耳尖锐声响起,妖气本被金罩纯光逼得一缩,那刀上突兀缠着的一条金红符绳却忽然猩光一闪,浑厚金刚罩竟骤然碎裂,谢岙浑身剧烈一颤,凝滞阳气阻堵胸口筋脉,本就受伤的身体不堪倒地。
“哈哈哈,幸好那人把这东西给了老子,不然撬开你这罩子还真需一番功夫!”
啧…凝然师侄,你还真是处处留有后招……
谢岙撑着色空棒摇晃站起,还没站稳,忽然被人抱起急掠过游廊,本欲带出飞龙阁,却又一转来到了六明驱邪阵中,放在了一件宝器旁。
逍遥冠下倾墨长丝擦过谢岙脸颊,白抒远眸中有着焦虑担忧,脸上却依旧带着几分融醉春雨的安抚笑容,“师叔在此莫要逞强,我去去就来。”
说罢一旋纵身跃出,提剑对上紧随跟来、寻找阵眼欲破的黑蚓怪,一招十方剑阵如虹光铺面杀去,但见剑光精纯迭起,浩荡意气冲霄而上,直逼的那黑妖远离此地,斗在千波水浪上。
看到白抒远斗得暂且占了上风,谢岙紧绷的视线渐渐放软。
也是,好像这黑蚓怪虽擅长跑又十分难降,妖力却也并非多么厉害。
谢岙微微松口气。
下一瞬,那口气却骤然堵在喉咙眼里。
水浪上,身影如画的青年猝然倾身,似是胸口蓦然痛极之下本能蜷缩,失神刹那,大刀带着阴煞狂风劈过,虽堪堪避开,也被刀风扫到了游廊内,直撞在大理石屏风上,生生震碎石台,沁红鲜血喷了满身,再无动弹。
这情蛊刚才稍缓停下,紧要关头却又作,明显是被人……
谢岙狠狠咬唇,看到那黑蚓怪脚下一拐直冲这里而来,手中提棒欲聚阳力,浑身气力却凝堵在胸口,无论如何努力,都是半分阳气无法聚集。
六明件法阵本意为驱邪逐污,乃净化练气之阵,虽能挡妖,并不难破,尤其遇到黑蚓怪这等混于世俗中长了灵智的妖,更是用不了多少时间便被寻到了阵眼,一刀劈碎,破阵而入,一把提起了谢岙脖子捏紧,狰狞森笑。
“看你这回如何逃出——啊啊!”
黑妖倏然一声惨叫怒吼,身后被一把如火长剑贯穿胸膛。
那长剑之火烈烈肆涌,犹如朝阳璀璨,涌动真气竟比之前强烈数倍,映得青年眉眼清晰,凤眸如连天晚霞,脸上却布满了挣扎痛色,唇角不断溢出触目惊心的血痕。
谢岙被黑蚓怪吃痛甩到地上,滚了几滚,爬起来一看,三神七魄登时吓去大半。
这剑法分明是急耗尽混元真丹的玉石共焚之招!
“白……”
“啊啊啊——”
黑蚓怪受不住狂煞真气,唳嘹一声变回了妖身,狰狞虫身死死绞缠住青年,完全包裹在内,试图在狭小空间内让那烈火反噬对方。
虫身缝隙中隐约可见青年碧衣墨透过缝隙,狂乱飞舞,火光在虫身内越烧越旺,越烧越烈,烧去了大半虫身下,没过了青年俊逸容颜,清扬眉宇,握剑之手只剩如漆黑骨,依旧死死不松,通红之剑上火光猝然暴涨,几欲吞天噬地。
遽然一瞬间,赤焰火光几乎遮蔽半边天空,一妖一人皆化成炽红火团,黑妖一声扭曲惨嚎之后,那火团蓦地炸开——
“哗啦……”
焚烧殆尽后的灰渣,随着长风漫天飘散,染尽枝叶湖水,草丛白石。
‘师叔……’
彷如幻觉的声音飘过耳畔,片片灰末从眼前缓缓飘过,落在额头、鼻尖、脸颊,谢岙脑中却是空白一片,浑浑噩噩睁着眼睛,只觉眼前一切好似镜花虚假——
直到漫天灰末中,一个东西吧嗒落在了眼前不远,静静躺在地上。
谢岙铮铮呆呆,踉跄来到了那东西前面,红皮为封,字迹古朴,正是《天地神阳转魄还魂经》,书中一根云纹兽牙笄。
除此以外,再无那凤眸含笑的青年半分衣角。
“啊……”
谢岙声音破碎在喉咙里,脸上灰渣宛如还带着刺痛热度,灼烧了所有感官,双眸刹那赤红如血,手指狠狠抠入地面,窒闷气流在胸口狠狠翻搅,随着一口热血冲破了凝阻涌出喉咙。
一切太过突然,所有神经都在愤怒拒绝。
明明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便可以带着他一起走…
眼前模糊地可怕,谢岙把这两样东西紧紧揣入怀中,金棒狠狠扎在地上,酸涩烫的眼眶拼命睁大,看着眼前漫天飞舞的黑雾。
荒廊断木,游廊如漆,一名女子缓步走来,身如湖边弱柳,烟秋色衣衫,秋色水眸,纤丽容貌。
谢岙双目犹如被毒尾蛰到,吃痛一缩,却是烧得更加赤红一片。
琴凝然…琴凝然…琴凝然——!!!
沸腾血液轰然直奔脑顶,谢岙提棒而起,脚下猛然一踩,踏过岸边巨石跃入游廊,阳气尽数凝在手上,手中色空棒化作如火长剑,直刺女子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