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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克平知道韩三月一定会换走底牌,而且换来的是他要的黑桃十,他翻牌的速度不及她快,两张黑桃同时出现,他又比她慢,等同自寻死路,不过他不一定非黑桃十不可,顺子拚顺子,他不吃亏。
范克平噙着笑,现出方块十,定睛一看,韩三月手上底牌却是红心五。
他的牌,变成了顺子,她的牌,是同花,同花比顺子大。
“你……”
“你以为我会换黑桃十吗?我换了黑桃十还是会输呀,那么不如赌一赌运气,猜你会这样想,无论你换哪一张十,你都会变成顺子,我只要随便来一张红心的牌,我都能是同花,同花不太大啦,它输葫芦,也输铁枝,当然还是输同花顺,不过……”她一脸“承让承让”的甜笑,“它比顺子大一点点。”
输光筹码的二表哥,请出场。
“没想到是你赢了,表妹。”三表哥范克顺替她鼓鼓掌。“二哥就是想太多才会被你摆一道,直接翻出黑桃十他就赢了。”
“聪明反被聪明误。虎哥,我还要再喝一杯香槟。”这一杯是庆祝她解决今晚最大的麻烦,面对范克顺她一点也不害怕。
“你会不会醉呀?”孟虎这次只端来半杯。
“不会不会。”她像渴了很久一样,咕噜噜一口喝光光,满足地大吁。“好了,三表哥,我们来吧。”喝了再上!
轻轻松松,一局就赢走范克顺一半的筹码,这一次容不得范克顺盖牌不跟,就算范克顺叫的赌码都不大,韩三月一加就是两三倍以上,很快的,三局分出胜负。
韩三月桌面上推满三人份的筹码,范克顺灰头土脸离开现场。
“老婆,你好厉害!我就知道你一定能通杀他们!”孟虎把她抱得高高的,像在举冠军奖杯。
“谢谢夸奖,老公。”要不是孟虎陪着,她一定没有勇气和表哥们直接对决。
“接下来就天下太平了吧?不会再有杂七杂八的表哥来打扰我们了吧?以后的每个早上我可以带你出去吃早餐了吧?我们就算在大马路上跳舞也不会有车子撞过来了吧?”孟虎太兴奋,美好的远景在等着他们。
“似乎高兴得太早了点。”
贵宾室里,传来陌生的男嗓,不属于里头任何一个男人,只有韩三月觉得耳熟,耳熟到头皮发麻。
沉重的木门缓缓开启,她也缓缓偏着视线望过去,只先看到一只擦得发光的皮鞋跨进室内,紧接着是质地硬挺的灰色布料包裹着的长腿,她揪紧放在孟虎肩上的十指,不自觉的绷硬让孟虎也察觉了。
“他谁呀他?”孟虎看见一个梳着油亮西装头的年轻男人,明明不超过四十岁,却做着六十岁的打扮,不知是不是成天在扑克脾堆里打转,他也长成一张扑克牌脸,如果是被当年国中时期的孟虎遇到,一定会直接将这种长相欠扁的家伙约去单挑,先打一顿再说!
“大表哥……”
范克谦。
他走进贵宾室,身后跟着一名穿着黑衣的女人。
范克谦将手里那张邀请函放置在赌台上,弹弹指。“很有趣的赌局,我也想赌,发牌。”说这番话时,他脸上没有半点多余表情。
负责发牌的蓝冬青以眼神询问韩三月,韩三月虽有停顿,但仍是点点头。
迟早,她都得和范克谦对上面,因为她知道整个范家里,最想得到外公最后一招赌技的人,正是他。
一张现牌及一张盖牌分别挪到两人面前,他与她,没有人去翻动底脾,也不需要有人喊价,因为他们的赌注已经不是那些虚拟筹码,而是最终输赢。
又是两张现牌送过来。
韩三月台面上有两张八,一张梅花A,底牌不明。
范克谦则是两张J,一张梅花四,底牌不明。
第五张牌发出,她的是黑桃A,他的是红心四。
两个人都有两对,光凭牌面来看,她赢他,她只要再拿到一张A,范克谦没有翻盘的机会,目前还没有出现的A有方块及红心,就算范克谦的底牌是其中之一,她仍是会赢。
“Showhand,掀开你的牌吧。”范克谦命令她。
这句话,她听过,在……
“掀牌!”他冷冷重复。
韩三月震回神智,努力抛开浑噩的想法,现在她只要专心赢这一局就好了,什么都先不要想——
她深呼口气。
好,来张红心A!
韩三月自信满满,架式十足地轻笑一声,赢了——
牌掀开,躺在众人面前,既不是红心A,也不是方块A,竟是方块二!
韩三月惊跳起来,不敢置信地瞪着那张诡异的方块二。
“怎么会?!我明明——”她转向孟虎,捉住他的手,“虎哥,我明明把牌——”
“一对八、一对A,一张二,这就是你的牌了。”范克谦也站起身,拿起他未翻开的底牌,表情一凝,眉眼间全是冰冷阴鸶,冷睨着韩三月,也冷睨着孟虎,更冷睨着两人交握的双手。
他将底牌丢向孟虎,长指指向韩三月,“现在,带着东西还有你,立刻给我滚回范家!”
那张底牌,是方块四。
距离赌输的那一夜已经一个星期,韩三月回到范家也已经一个星期。
那时孟虎当然不肯放她走,但是赌了就要服输,这也是她从小背到大的范家家训之一。
“干!我们说好的赌注不包括你!”孟虎将黄色肥老鼠丢向范克谦,范克谦反手接住,孟虎踹翻椅子,眼看就要和范克谦直接开扁,用他的方式保护他的妻子。
“虎哥!住手!”她跳出来阻止。
“你只能带走那只老鼠!”孟虎吠过去。
“带走它是你们开口说的,带她回去是我额外加的,赌了要认帐。”范克谦冷回来。
孟虎开口就是一连串精采无比不用换气的国骂。
“虎哥,是我们自己疏忽。”也是她赌技不如人,没想到手上的牌被换掉都不自觉,失败呀……
她放开孟虎的手,孟虎快速的又钳过来,根本不放。
“虎哥。”她笑着靠回他身边,五指收握了下,捏捏他的手。“我把自己输掉了,你再来把我赢回去。”
她的笑容,安抚了他。
“好。”他非常非常坚定地回她这么一个字。
言犹在耳,过了七天还没见到孟虎出现,韩三月忍不住嘀嘀咕咕地暗骂了他好几句。
“为什么《哈利波特》里会出现一句‘慢吞吞的到底在干什么?一点都不想我吗?’这种怪句子?”范家老太爷躺在床上,微眯的眼带有睡意,但还没真正睡下,所以对于外孙女用来打发时间所念的课外读物还是有认真在听。
她噘噘嘴,合上书,不念了。“外公,我以为你睡了。”
“整天只能躺在床上,睡太多了,以后能睡的机会还嫌不够吗?呵呵。”他近来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但并不像外界传言那么严重。
“要不要喝水?”
“不要。”
她替他将棉被拉好,拍拍他的胸口。
“想想你回来也好,省得外公担心你。”又要担心她在外头吃不好住不好,还要担心孟虎欺负她,待她不好。
“可是你交给我的东西被大表哥拿走了。”韩三月好抱歉。
“反正我一开始也是打算把东西交给你们当中赌赢的那一个,不是你就是他,我只是私心希望是你。”韩三月爱赌,伹赌的很小,她学会再多的技巧也只不过用在玩乐上,其他孙子就不同了,野心大、胃口大,技巧学越多反而是坏事。
“你应该知道我赢不过大表哥。”事后想想,原来那个不祥梦境里的男人正是范克谦,唉,她太快放心了……没想到大表哥偷天换日的招式练到炉火纯青,连她的牌都能换。
“谁说的?我认为你可以赢他。”
“你哪来对我这么大的信心呀?”太恭维她了。
“你们都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孙子,谁强谁弱我看在眼底,你只是没办法克服心理障碍,每次和克谦赌就会先退缩,赌赢有时拚的是气势,你每次输都是输掉气势。”
“谁叫他小时候赢我的那次,是把我锁在地下室两天,我心里有阴影呀。”她叹气。想到大表哥就想到好黑好暗好可怕,本能会逃。
“都那么久的事了,你还记得?”
“没有任何一个小孩会忘记这种事的好吗?”
“三月,你知道为什么我希望东西是交给你而不是交给克谦吗?”
“不知道。是因为我妈妈是你的心肝宝贝,所以你连带特别宠我?”她猜。
“这当然也是一小部分原因。”呵呵。“克谦像以前的我,一身好赌术,但是赌起来六亲不认,你知道外公为什么后来不再跟外人赌,只愿意在家里陪着你们这一群小毛头赌甜点赌零食赌珍珠奶茶吗?”
她摇了摇头。
范家老太爷放远目光,往事回味起来总带着苦涩,那段风光让世人津津乐道,却只有他自己才知冷暖。
“我最意气风发的时候,赌赢了人家的家产,那时只觉得好玩,有成就感,没看到别人的失败,直到那家人带着妻儿自杀,而我的女儿女婿车祸过世,我才觉得后悔,如果赌的输赢对我而言只是乐趣,我又何必非要赶尽杀绝?报应这种事情,信也好,不信也好,它存不存在谁知道呢?可是,我确实认为我失去女儿,是报应。”他拍拍韩三月的手背。“克谦是领悟之前的我,你是领悟之后的我,你们之间对于输赢的想法太不同,唯一能肯定的,是你会比克谦仁慈,你不会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她听着,点点头,明白外公的意思。
她讨厌输,但不觉得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即便赢了,她也只赢些小东西,这辈子赌过最强人所难的赌注就是叫孟虎娶她。
但范克谦相反,他太好胜,无法容忍输,也不屑玩赌注太小的赌局,他逼人太甚,不留情面,近乎冷血。
“那现在大表哥赢走了东西,怎么办呢?”
“只好等他步我的后尘,走过了,也许就会顿悟。”那么势必要绕上好大一圈的路,说不定得花上十年、二十年,期间还会持续有人受害,光是想到那种可能,范老太爷就叹气。“不说这个了,你呢?那个混蛋怎么还不来接你?”
她轻触着婚戒,扁嘴。“我也很想知道。”想知道孟虎拖拖拉拉的到底在干什么?
“他就算来了,也不一定赢得了克谦——呀不,说不定他连守门的老张都赢不了。”范老太爷实话实说,“要外公帮你吗?”
“外公,你也不一定赢得了大表哥。”恕她也实话实说,伤到老人家的心就不好意思了。
真狠,又直接,一点也不敬老尊贤。“克谦赢走东西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把你也带回来?外公真是想不透。”
“他从小就爱看我吃瘪,反正越能让我难过的事情他越爱做,我一点都不惊讶。”韩三月和范克谦非常不对盘,他给她的感觉就是拿她当童养媳看待,认为她是外姓的人,不列入范家人之列,所以他会欺负她——不是肉体上的殴打或凌虐,而是精神上的伤害,在她那么小的时候,有一个人时常冷脸瞪她,时常故意捉她来对赌,赌输就命令她去做一大堆事,对她心理伤害很大。
“把你带离孟虎身边的确会让你很难过,比离开外公还要难过,唉,孙女嫁人就是别人的,想当初你好小好小的时候最喜欢跟在外公身后,外公长、外公短,现在嘴里只剩下虎哥长、虎哥短了。”老太爷故意笑话她。
韩三月微微脸红,不孝地回嘴:“你再说,你再说就别想我明天偷渡色情杂志给你看。”
那可不行,他虽然已经“不行”,但还是维持这小小的乐趣,被人剥夺他会生不如死呀!
“好好好,不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