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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棉棉偷偷咧了咧嘴。
昨日真不是她故意不想多提司徒篌,而是怕提了之后虎老娘会拉着她说“儿子”的事情。
上了年纪的女人提起儿孙们事情往往很难刹住车,时间长了就容易往深处聊,搞不好自己就会露馅儿。
她才不想自找麻烦。
正不知道该怎么接范氏的话,一名丫鬟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来回话:“回老夫人、二姑奶奶,篌少爷……”
范氏搭着阮棉棉的手站起来:“你慢慢说,篌哥儿怎么了?”
那丫鬟喘了口气才道:“大将军让人把篌少爷绑回来了。”
阮棉棉眼皮狠狠跳了一下,熊孩子这是一直朝着“猴哥儿”的方向发展么?!
前日打虎今日惹事,简直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范氏道:“臭小子一准儿又惹祸了,押他进来!”
“娘——”阮棉棉忍不住唤了一声。
老娘对自家外孙用“押”这个字真的没问题么?
“你是不知道你那个宝贝儿子有多淘,九个哥哥加起来都及不上他一个能折腾!”
很快,一名被麻绳反捆着双臂的少年被人推进了正房。
少年不像昨日的阮家九兄弟那般身披甲胄,只是穿了一身普通的黑色军服。
他梗着脖子走到范氏跟前,重重地跪下磕了个头:“外祖母。”
真是半点搭理阮棉棉这个“亲娘”的意思都没有。
因为低着头,阮棉棉看不见他的脸,能看清的只有他修长矫健的身材和乌亮的发顶,以及露在外面的一小段白皙的脖颈。
阮棉棉本以为自己短时间内很难对这个便宜儿子生出母子情。
毕竟这和她轻易接受小凤凰做女儿的情况是完全不一样的。
然而,这般别扭且非常不礼貌的行为,却直接戳中了阮棉棉的痛点。
她仿佛瞬间就读懂了司徒篌的心事。
因为这一幕实在太熟悉了!
曾经的她也有过这样的别扭。
七岁时被迫同妈妈分开后,她就时时刻刻都盼望能再和妈妈见面。
可直到十三岁那年妈妈回国,她才等到了这样的机会。
真要同妈妈见面,她却又退缩了。
那是一种怎样的心理。
盼望、焦虑、恐惧、忐忑……直到最后成了憎恨。
憎恨她为什么要丢下自己那么多年,憎恨她为什么要让自己成为没有妈妈的孩子。
但仔细想想,不管是什么样的情绪,其实都源于她对妈妈的爱。
可惜她的妈妈只看懂了憎恨……
“儿子……”她站起身走到了司徒篌身侧,朝他伸出了手。
然而,司徒篌却依旧低垂着脑袋,还是不想搭理她。
范氏生气了,伸手在外孙的脑门儿上戳了一指头:“臭小子,你……”
“娘——”阮棉棉拉住范氏。
她努力调整了一下情绪,哑着嗓子道:“儿子,你不要娘了么?”
话音未落,只见少年的身子突然剧烈抖动起来,大颗大颗的泪珠直接砸在了地上。
阮棉棉握了握拳。
传言果然害人!
她一直都以为“儿子”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莽撞熊孩子。
没想到……
然而,她还没有想清楚自己该用什么方式去哄“儿子”,跪在地上的少年却突往她的大腿上一靠,嚎啕大哭起来。
“娘……呜呜……”
阮棉棉:“……”
这宝贝儿子真乃神人也!
你以为他莽撞,他立刻给你来一出敏感细腻。
你还在斟酌该用什么样的语气才能避免伤害他脆弱的小心灵,他那浓烈的感情却立刻喷涌而出。
活了二十几年,还真是第一次有人抱……呃……靠她的大腿。
真是……
阮棉棉伸手揉了揉司徒篌的脑袋:“都是大小伙子了,不哭了啊。”
原谅她实在是不懂该怎么哄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表现得自然些。
“还不赶紧给篌哥儿松绑,有你这样当娘的么!”范氏在旁边提醒,顺便嗔怪了女儿一句。
“哦,哦。”阮棉棉手忙脚乱地把麻绳解开,把司徒篌拉到一旁坐下。
“快给娘说说,前不久猎虎受的伤严不严重,现在都好了吗?”
要不是在小凤凰那边实习了好些日子,阮棉棉觉得自己真是没有办法把“娘”当得这么自然。
司徒篌止住哭泣,终于把头抬了起来。
又是一个小帅哥!
阮棉棉忍不住在心里赞了儿子一句。
身材丝毫不输几位表兄,样貌却添了几分精致秀气。
同样是天天练武,同样才从战场回来。
侄儿们都晒成了黑炭头,她的宝贝儿子依旧是个白白嫩嫩的美少年!
最重要的是,儿子长得八成像自己,简直漂亮极了!
她绝对不会承认,儿子的这几份精致秀气绝对同她没有干系,而是来自于她的那位疑似渣男的老公。
司徒篌吸了吸鼻子:“不过是蹭破点儿皮,早就没事儿了。”
阮棉棉学着虎老娘的样子戳了他的额头上一指头:“你胆儿肥了,那可是老虎!万一出点什么意外,你让家里人怎么办?”
谁料司徒篌根本不当回事:“八岁的时候我就跟着别人去猎过虎,如今我都十二了!”
阮棉棉:“……”
第一百一十八章 父女心()
阮棉棉有些无语。
熊孩子果然还是熊孩子!
之前那些小脆弱小敏感,还有那些大颗大颗的眼泪,绝对是自己眼睛花了!
范氏笑道:“好容易才和你娘见上面,总说这些做甚!”
司徒篌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阮棉棉:“娘,儿子同您分开六年多,都快想不起您长什么样子了。”
阮棉棉心里酸酸的,伸手揽住了他的肩膀:“都是娘不好,应该早些来看你的。”
“娘,这些年司徒箜可有好好吃饭,她长高长胖了么?”司徒篌又问。
阮棉棉忍不住又戳了他一下:“那是你姐,没大没小的!”
“你们一定是弄错了,打小儿她就比我小得多,明明我才该是大的,是哥哥。”
范氏忍不住笑骂道:“还不是因为你霸道,在你娘肚子里把好吃的全抢光了,才让小妞妞长不大的,还好意思说!”
司徒篌嘟着嘴道:“谁见过霸道的人还总当老末儿!”
总当老末儿?
阮棉棉暗暗感叹,司徒恽和卢氏的盘算恐怕已经落空了。
司徒恽一共九个孙子,司徒篌排行第五,明明不是老末儿。
所以他并没有把司徒家当回事。
范氏不知道阮棉棉在想什么,忙笑着对她解释:“昨儿我不是对你说了么,你爹那些个老部下的孙子们,一共好几十个小子呢,个个都比咱篌哥儿年纪大,可不就是个老末儿!”
不等阮棉棉接话,屋外传来了阮大将军的大嗓门儿。
“什么老末儿不老末儿的,还不赶紧出来吃饭!”
范氏站起身笑道:“你爹回来了,走吧,咱们都去吃早饭。”
司徒篌刚被大将军收拾过,此刻一点也不想出去见外祖父。
他拽着阮棉棉的衣袖道:“娘,儿子不想吃饭,就想和你说话。”
范氏道:“反了天了,还敢和你祖父闹脾气!”
阮棉棉笑道:“一大早就往家里赶,你肚子就不饿?”
司徒篌正想说自己不饿,可惜他的肚皮不争气,咕噜咕噜响了起来。
范氏笑道:“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换个人家养你们这一群狼崽子,早就精穷了!”
“走了,小心你外祖父等着急了又收拾你。”
阮棉棉拉着司徒篌的手,母子二人跟在范氏身后走出了正房。
一抬眼就见到了阮大将军。
用凤凰儿这个古代女孩子的话来形容,阮大将军是“两鬓霜华,虬髯如戟。凛凛虎躯,堂堂一表。”
而阮棉棉这个现代女性自然不会用那样文绉绉的词句。
在她眼中,自己这一世的父亲身材高大伟岸,面容如刀削斧凿,是个很有气势很英俊的男人。
她从来不喜欢男人留胡子。
不管是上一世那些男人们为了刻意营造沧桑成熟感而留的胡子;还是这一世男子蓄的那些所谓的美髯,她都不喜欢。
唯有阮大将军这一脸的胡子拉碴,让她体验到了一种别样的味道。
很粗糙,但也真的是很美。
阮大将军哪里知道自己在二女儿眼里竟成了一名“美人”。
见她甫一见面就盯着自己发愣,他大声喝道:“老子脸上又没长花,傻看什么?”
一面又对司徒篌吼道:“臭小子,牛心古怪的也不知道像谁,明明想你娘想得不行,临了还给老子瞎折腾!”
阮棉棉的幻想瞬间破灭。
爹只要对自己好就行,美不美的也就那样了。
她忙走上前给阮大将军行礼:“爹爹安好。”
阮大将军微哼了一声:“有你们这一大群不省心的狼崽子,老子下辈子都安好不了!”
而一旁的司徒篌早已经挣脱了阮棉棉的手,径直走到了凤凰儿面前。
他的嘴唇动了动:“司徒箜,你怎的越长越小了。”
在他印象中,孪生姐姐司徒箜是个特别瘦小的小女孩儿。
个子比他矮半头,比他瘦了至少两圈。
加之她肖父自己肖母,两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一对孪生姐弟。
六年多的时间过去了,他本以为她会比从前高一点胖一点的。
可她竟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瘦了不止三四圈。
这不就是越长越小么?!
他的心一阵抽痛。
离京的时候他还很小,这几年忙着习武,加之距离京城太远,所以也没有刻意打听司徒家的消息,但司徒箜不说话的事他还是听外祖父说了。
她一定是因为当年那件事情才不愿意说话的。
说来说去也是为了自己……
凤凰儿有些吃惊。
这便是司徒篌?
怎么看他们两个人也不像是双生子。
自己这么娇小居然是姐姐,人家那般高大竟还是弟弟。
而且这个弟弟说话真是不客气呐,不仅不叫姐姐,还直呼自己的名字。
可他为什么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似怜悯,似哀伤,似忏悔,似……
姐弟二人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走了,咱们先去吃饭,让他们姐弟两个说说话。”
阮大将军见她们姐弟二人像是有话要说,便招呼着众人去吃早饭。
如果单是篌哥儿这臭小子,他才不会这般温和。但小妞妞不一样,是绝对要宠着顺着的。
众人见此情形也不忍心打扰,便随着阮大将军一起走进了偏厅。
其实阮大将军自己也有一肚子话要和女儿说。
进了偏厅之后父女俩便挨着坐在了一起。
“二妮子,这次到底是谁伤了你?”阮大将军压低声音问。
阮棉棉道:“听国公夫人的意思,像是国公爷那个姓莫的妾做的。”
“可有证据?”
“父亲的意思……未必是那莫老妾做的?”
阮大将军点点头:“那姓莫的妾不是个笨人,这件事做得太过鲁莽,不太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