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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桂达一脸焦急,忍不住催问:“堂舅,三宝怎么样?”
朱老先生有气无力地微微摇头,道:“先等一会儿。”
众人便不说话,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不一时,朱老先生缓了口气,又拎起了三根针,预备着再施行。也不知是过于疲惫还是怎的,这时他右手竟微微颤抖起来,朱老大夫心口一跳,额上热汗更多了,只好打叠起精神来勉力下针了。
“堂舅……”一旁的朱桂达看出些端倪,心中大急,可张了张口,却不知应说何话。
红珠也看出了两分,忍不住去看了眼跟来的那小药童,见他不过十一二岁,瞧着就是稚嫩得很,恐怕也没下针的本事。若不要朱老先生施针,朱三宝这命也就去了,可若要他施针,若有一个不对,朱三宝也一样命归黄泉……一时又害怕起来。
这时后头赵逍忽道:“可是刺太冲,合谷捻针放血,点刺大椎?”又说:“老先生可让我一试?”
此话一出,屋里人均是一惊。
朱桂达又惊又喜,他是晓得这赵十一爷的名声的,只事关儿子性命,到底不敢胡言。而朱老太太那儿却还不识得他,只惊道:“这怎么能够?”
红珠不知怎地却是信他,只道:“奶奶,这是赵家的十一爷,有老先生在一旁指点着,就让赵公子试一试吧!”
朱老太太忍了忍没言语。
朱老先生似乎也觉得这法子妥当些,便应了,只如往日教导徒弟一般点头道:“你过来一试!”到底是他年老无能,心中亏欠,便安慰朱老太太等,道:“放心,我指点着他。”
赵逍便上前去替了他位置,镇定自若地下针施救起来,看着虽不如先前朱老先生那般老练,可却有另一番大家风范。
朱老太太一看他上来就动手,还想拦了,可一看他神态如常,手法高明,竟像是正经大夫一般,一时竟被他唬住了,倒是没来及劝住。
就是朱老先生也被惊住,没成想这赵逍这般能耐,当下不由叹道:“赵公子,你这手针法自成一派,唯缺的就是一点火候罢了。”
“过奖了。”赵逍只一笑,片刻未停地又取来余下三针陆续刺下了,才道:“这便好了。”
朱老先生点点头,给三宝把脉之后,又道:“还请赵公子赠药。”
赵逍应下,转身去喊跟来的小厮送来一个匣子,一打开却是一洁白莹润的细长瓷瓶,拿出来递给了朱老先生。
朱老先生郑重地接过来,揭了瓷瓶塞子,倒出一颗圆润的拇指般大小的药丸,吩咐药童倒了半碗温水来,把药丸化在里头,转手就让朱桂达给孩子喂下去。
经针灸之后,朱三宝被人抱着头喂药也能用得下去。朱老太太等人见了,才稍稍心安。
待喂了药,朱老先生又让继续给三宝擦汗喂水,随后朱桂达抱着儿子等着疗效。
初时红珠还紧张了一阵,但过了一会儿,见朱老先生脸上担忧渐少,连朱桂达神色也转好几分,便知三宝的病情稍缓了。她心里只觉惊奇,偏过头去看赵逍,忍不住问:“你带的是什么灵药?竟如此厉害。”
赵逍答:“是治热病神昏,清热解毒的紫雪丹。”
朱老先生也感叹一句:“此药治小儿麻疹热毒内盛,或透发不畅,见高热、喘促、昏迷等最是有效。”顿了顿又说:“今晚赵公子用此药,都救了两人了,这才是正经的功德。”
赵逍道:“老先生过奖了,这不过是我适逢其会罢了。”
红珠这才明白过来,这紫雪丹是开窍灵药,就是她上辈子也听说了它的名声,终于放下心来,回头再看赵逍,只觉他上下处处都好,真心实意地说:“得亏是遇着了你,这回真是多谢你了!”
赵逍一愣,听了这话倒是一乐,轻声笑了笑。
朱老太太见三宝呼吸渐稳,心下一宽,也感激道:“赵公子,你是我孙儿的救命恩人!我给你磕头了!”
赵逍吓了一跳,不待朱老太太跪下就往前扶住了,“老人家可别!这就折我的寿了。不是我不领你们的情,一则这药不是我创不是我制的,二则到底我不是大夫,诊病用药也听老先生的,我最多也就是带着药的药童罢了,何来什么恩德。”他笑了笑,又说:“若说救命恩人,这大半夜里热心相助找到县衙里头来的贺大哥,一心救人不顾自身的朱老先生才是真的。”
一旁贺鸣衡却笑道:“都是邻里乡亲的,何必论得分明,不过是多走一段路罢了。”
朱老先生道:“我是大夫,治病救人的事本就是该的,不必客气了。”
朱老太太却还是连连称谢,哽咽说:“你们都是我三宝的救命恩人!”
朱桂达感慨一叹,也说:“我大老粗一个,旁的话也不会说,只朱家上下都记得你们的恩情。”
第118章()
那紫雪丹治高热神昏确实得用,给朱三宝用下后不过两刻钟,眼看着就缓了些。又有朱老先生开方熬药,这急症算是去了大半,也算得挽回了一条性命。待朱老先生沉心诊脉过后,只说大抵这性命是无碍了。
屋里众人闻言,俱是大松一口气。
这一晚上又是担忧又是忙乱的,此时一口气松下来,众人均觉得身上没了力气,又头昏脑胀的难受得紧。朱桂达请了众人往堂屋里去坐,盼儿新烧了茶水送来,红珠也去端了两杯水,转身才顾得上去看看李氏。
李氏也是勉强支撑着罢了,红珠一想便过去与朱老太太说:“奶奶,不如将伯修哥的房间收拾出来,也让朱爷爷他们休息会儿。”
朱老太太听了立时应了,又愧然道:“旁的也还有一屋子,就是屋子简陋,若是不嫌弃,收拾下也可去躺一会儿。”
朱老先生笑道:“我是得留下看着的,咱两家都是老交情了,不拘哪儿,让我这老骨头歇歇就成。”
朱桂达便问赵逍贺鸣衡如何。
赵逍笑道:“我却不必了,我是个认生的,两头折腾倒累了人,且我年轻,不若就堂屋坐一会儿。”
贺鸣衡也摇头道:“不一时也天亮了,回头我外头还有些事要忙,不必费心收拾了。”
朱桂达劝了两句,见他们坚持,看着也不是为着虚道客气的,便也应了。
于是朱桂达请了朱老先生和他那小药童去了朱伯修房里,红珠朱紫兰又抱了许多薄被毯子到堂屋里来让赵逍贺鸣衡等人围坐歇脚。外头跟着赵逍来的小厮们,有两个留下了,余下的就说回去县衙报信,便走了。
红珠也拉着李氏进了朱紫兰的屋子。朱紫兰也是累坏了,见她们进来也不多言,三人简单用热水擦了擦脸,朱紫兰有气无力地道了声先睡了,就转身躺下了。红珠随手把水盆搁下,也脱了外衣和李氏一道躺到另一床上。
待熄了灯火,红珠才缓缓地舒了口气,她是累得不行,却一时也睡不着。
李氏翻了个身,红珠便晓得她也没睡,“……娘?”
隔了一小会儿,李氏才低声道:“真真吓死了人了,若这大夫再晚上一些,怕也不能够……”
红珠转过身伸手抱她,轻声说:“是啊,娘,三宝这是吉人天相……放心吧,会没事的。”
李氏感慨道:“人吃五谷杂粮,就没有不生病的。”
红珠心中也隐隐担忧着这事,想说什么却又觉得太晚了,便道:“娘,先睡吧。”
李氏应了一声。
红珠只觉刚躺下不久,外头天就大亮了,将醒未醒之际隐约听得外头有人说话,不由得人就睁了眼。
李氏向来觉浅,红珠一有动静她也瞬时醒过来,愣了一会儿讶异道:“……像是文涵来了?”
红珠细听一会儿,外头动静很小,也没个人惊惶大哭之类,便晓得三宝的病情大抵还是无碍的。此时隐隐有人说话,那声音听着确实像程文涵,就起来穿衣收拾。
李氏也跟着起床,嘴里抱怨道:“这一大早的,他怎地就来了,若是撞着风可如何是好。”
红珠想起昨晚的事,便不由道:“娘,这人一生起病来,若没个好药救命可就悬乎了。就如昨儿一般,便是无事也将人吓了个半死。我想着这世事都是有备无患的,回头咱们可得想法子备下些好药来。”
李氏身子本就是个病弱的,这些年寻医问药下来,如何不晓得这生病的要紧处。早些年红珠她爹还在时,家中略有资财,也能得些好药材与她治病补身,后来程桂棠去了后家里难为了,余下那些个药材不是用尽了就是转头卖了钱银,这才罢了。
此时一听红珠的话,她只是低声一叹,只说:“娘也晓得这道理,可这好药也不是好寻的,便是有钱银也一定能够,到底缺些机缘。你瞧着你大伯家,寻常药材他们不缺,昨儿这紫雪丹,这可算是救命仙丹了,我活了半辈子都没听说过。就我看啊,这药就是朱老先生手底下也少见,还是正好请了赵公子赠药才得了。就如咱们家,又如何去谋来。”
红珠闻言却不以为然,只说:“娘,我只怕这好药没出世,没个方子去配,也没个人会制。如今既有这现成的药方、现成的丸子,还怕得不了好药?”她一顿,又说:“就说这紫雪丹,既它得用,回头去见赵公子,或是求或是请的,好歹也存下几丸来。”
李氏向来是信女儿的,听她这般说也觉事情有几分把握,只到底顾忌着,便说:“能得是好,但也不是太难为旁人了。”
红珠笑了笑,只说自个晓得分寸。
两人说着这些话,那边床上朱紫兰也有了动静,红珠穿戴完毕,扯着李氏一道悄声出去了。出了门一看果真是程文涵来了,正在院里和赵逍说着话。
她们一出来,程文涵回头就见着了,欢喜地奔了过来,“娘,姐姐。”
红珠瞪了他一眼,往正房那儿一看,见悄无声息的,程文涵瞧见她举动,便道:“没事儿,三宝眼下好多了。”
李氏听得了也稍稍放心,便先招呼了一声赵公子,赵逍见了也过来施礼。李氏顿时慌了下神,只一叠声道不必客气,太折煞人了。
李氏又说偏劳了他,问起他歇得如何,赵逍便笑言:“我年轻,三两天不睡也不觉得如何,眼下倒是更精神了些。”
李氏便说:“虽说如此,到底回头要补上些。我隐约也听说过你幼时身子也不甚健壮,这合该要多保养才是。眼下你是年少,劳累几天不眠不休的也不觉得如何,可若是不讲究些,说不得往后就有难为了。”
红珠觉得李氏这话有些交浅言深了,又担心提起赵逍过往身子病弱的事叫人不高兴,便道:“我娘就这样,都是往常说惯了我们。”
李氏也醒过神来,只歉然笑道:“是我啰嗦了,公子莫嫌弃。”
赵逍便笑说:“无妨,有婶子这般关心我,我高兴还来不及,正该感激才是,哪来什么嫌弃的话。我与文涵意趣相投,婶子也如我长辈一般,我听几句教训可不是应该的。”一顿又自嘲一笑,“如今我是好多了,若婶子见了我幼时的模样,就瘦猴儿一只,怕不是立时哭起来,这嘱咐起来才费精神呢。”
李氏一听也忍不住笑了,“如此,往后我也多嘱咐你两句。”
赵逍更是说:“婶子也不必叫我什么公子了,幼时祖父怕我长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