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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做大伯的也没有照顾好你们,你们受委屈了。”
这话一说,李氏眼中一热,只道:“大哥,您不必这么说,这两年我们心里只有感激的。”
红珠和程文涵互看一看,也道:“是啊,大伯。”
“我知是我不会理家,这才生了那许多事。”朱桂达懊恼道,叹了叹气,又道:“开铺子是好事,我也不说什么,先前我是不晓得……”他拿出一个荷包放到桌上,移到李氏面前,“你们就收下吧。”
李氏只是摇头不肯收。红珠和程文涵这等时候却是很乖觉的,一言不发待着。
朱桂达便正色道:“这是我做大哥的心意,你们不收,是还怪着我呢?”
话到了这么个地步,李氏也只好收下了。
回到房里,李氏一看那荷包里头的五两银锭,不由又感慨了一阵,“你大伯还是好的。”
红珠心里也有几分触动,闻言便也点头。只她一想先前姜氏那般,心头上终究还有几分冷。说句不好听的,朱桂达如今是一家之主,他妻子跟小女儿这一回是毫无道理地欺负亲弟弟的遗孀遗孤,虽碍着朱老太太偏心眼将这事糊弄过去了,可他若不出来说句话,这大伯就当得很不够格。
只红珠眼下人穷,也有些志短,见了那银子心里高兴,左右也不去想太多。
程文涵却有些不喜,抱怨道:“还想着大哥回来了家里能做顿好吃的呢。”
红珠笑骂他:“你个小馋猫,每顿也不缺你肉吃,还念叨什么呢。”说着这话自个也是奇怪,这朱伯修回来了,整个朱家竟没多少喜气。
又闲话几句,三人便收拾睡下了。
第二日李二舅去了新铺子,摊子上便只有钟氏和红珠两个,实在是累得紧,不到时辰就早早收了摊。红珠忙了小半天,绕去新铺那儿看了看,后来实是困了,便想着回去歇一会儿,就从朱家杂货店正门那道回来了。
不料刚走近了,却讶然发现那铺子前头围了好大一圈的人。红珠心里一突,不明所以地往前头走了几步挤进去,一看那情形却大吃一惊。
杂货铺的门被四五个男子堵着,其中一个大汉正在店门那儿大声嚷嚷着:“朱掌柜呢?我邓锦成找他!”
红珠一看,这邓锦成长得五大三粗的,身上却是一身绫罗好衣裳,也不知是谁。再看店里,却不晓得为何不见朱桂达,只有朱家请的一个小伙计守着店。
那伙计不过十四五年纪,哪儿见过这样的情形,立时就被人吓住了丝毫不敢言语。
那邓锦成见人没个回应,“啪”一声手掌拍到台面上,大喝:“发什么愣,叫你们掌柜的!”
伙计一颤,回头大喊了一声,里头整货的朱桂达便急急过来了,就连本来在后边仓库的姜氏也脸色惊惶地走出。
外头围观的街坊邻里你一言我一语地猜测着,有说朱桂达惹了人的,有说杂货铺东西吃坏人的,也有说行家找茬的,竟是谣言遍天。红珠听着就皱了眉头,四处张望了一下,却正好给她瞧见了在门外人群边半躲着身子的张媒婆。
这见了张媒婆,又听来人姓邓,红珠心里就有些明白了,约莫为着朱碧云的婚事。
“这不是金贵么?什么事儿让你到老叔这儿来了?”朱桂达做了这么多年掌柜,这笑脸迎人的事还是做的极好的。
可惜来人并不给脸,那邓锦成呸了一声,大声道:“什么金贵,如今我大号邓锦成!且你算哪门子老叔,朱掌柜,朱老板,要是你今儿不给我个准话,以后莫说亲家不能做,就是你这杂货铺也不能开了!”
朱桂达一看外头围了好些人,很不成个事,到底被他这举动气的满脸通红,忍住气道:“锦成,也不是我攀你家的亲,只是我跟你堂伯交好了十几二十年,两家向来都没红过脸。你不叫我这个老叔可以,我这儿是做生意的,你又何必大动干戈来堵我这儿的门。”
看了这架势,红珠却暗暗觉得事情不得善了。这生意人最讲究和气生财,像朱桂达这样的,你骂他几句他忍得,但上门堵了他的店,坏了他生意,可就是当真结仇了。
实则这邓锦成的名头她也是听过的。朱碧云订的邓家是城东老户,老邓头年轻时做过跑船生意,年纪大了不愿在外漂泊了,便在城外置了百十亩田地,做他的老地主。也是因着他老邓家家底殷实,如今又预备着耕读传家、教养子弟了,前两年姜氏才应了朱碧云的亲事。
老邓头不做跑船生意了,他那摊事却没给儿子,反而传了给他的大侄子邓锦成。这邓锦成比老邓头能耐,一两年就搭上了京城的贵人,听说就是那赵尚书家的。这人一有了底气,那海外生意就越发昌盛了,如今这邓锦成在通安也是个排得上号的人物。
见朱桂达生气了,那邓锦成更是凶恶大喝道:“不是我不跟你和气生财,我走一回海路,今儿就刚到家。没想到一入我老叔家门,就听说你找了媒婆去退亲!我老邓家的儿子都是精贵人,你上哪儿找那么好的女婿去?你叫人来退亲,就是打我老邓家的脸,既打了脸,就很该给我个说法!”
红珠心里暗暗担忧,竟惹了这么个蛮横的人来。
第15章 看重()
红珠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这么个情形她也不敢上前去,便赶紧从人群里脱身出来,另走一道绕回后门那儿进院子。一入了院子,就瞧见李氏一脸急色地来回走动,想是因着做活,她那衣袖还卷了两道,竟也顾不上收拾,可见是被外头那景况吓着了。
红珠立时喊了她一声,“娘,你怎么了?”
李氏回头看见她,神色一喜,但很快又更着急了,过来拉了她就道:“红珠,赶紧进屋里去,外头出了事!”
红珠不及开口就被她拉着小跑了两步,那头堂屋里朱老太太柱着拐出来了,冷着脸立在石阶上就道:“外头什么事儿?”见李氏那模样,又不由骂:“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
李氏张了张口,却也说不清,只道:“外头有人堵了店门。”
红珠安慰地抓了她的手,又对朱老太太答:“邓家来人了,是邓锦成。”
“什么?”朱老太太听了这话,顿时脸色一僵,竟冷着眼神不言语。
红珠心里着急,左右一看,满院子里就只三宝那孩子扒着堂屋那门框站着,一脸的好奇茫然,而朱碧云和朱紫兰两人竟都不见。这邓家上门来,症结仍旧是朱碧云,红珠没见着人,便疑惑难不成躲出去了。这么一想不由就开口问道:“碧云姐呢?”
李氏见了自家女儿,这才有了些心气,解释道:“你大堂兄病了,她们在里头照顾他。”
正说着,朱碧云和朱紫兰就从西边第一间里出来,两人脸色均有些慌张,显然是在屋里听得了声响。只是红珠往后一看,却不见朱伯修的人影。
朱紫兰疾走几步上前问朱老太太:“什么邓锦成?外头打起来了?”
红珠看了眼朱碧云,见她一听是邓家的人就浑身一颤,苍白着面容,红珠一皱眉,也晓得朱碧云是不顶事了。便回头又看朱老太太,等着她应对。可又怕这老太太气急了乱来,红珠又劝一句:“奶奶,如今邓家领着人堵在店门口了,等着我们给个说法,我看这事可不能闹开,得想个妥当法子才好。”
朱老太太木着脸,忽的也是往碧云身上看了看,眼神多了两分凌厉。
红珠见她这般做派,不由心里一寒,下意识就更加紧握了李氏的手。
朱碧云迎着朱老太太眼光,不多时就浑身发颤,咬牙道:“奶奶,既如此,就……就让我……”话未说完,眼泪就下来了。
朱紫兰却是狠狠瞪了一眼红珠,忽然开口道:“要给什么说法?不过就是退亲罢了,前头就没人退过亲么,依着规矩走了礼节办了便是,谁家理亏还不一定,朱家又欠他们什么了?他们上门难道他们还能把姐姐抢了去?我看管他是谁来了,打将出去就是了。”
红珠闻言不由挑眉看向朱紫兰,心里倒也佩服她一个小姑娘能有如此胆色,只是却不知道朱紫兰这话到底是因为心疼姐姐所以帮腔,还是只是自个心气高,不知天高地厚胡乱说的。
朱老太太脸上也现了几分欣赏之色,对着朱紫兰点点头,又正色道:“不错,这世间万事脱不开一个‘理’字,他堵了门却没有道理,就该把他打出去。”说着左右一看,眼下院子里李氏和朱碧云不顶事,朱紫兰倒好,只是有些小了……最后她盯着红珠看,喊她道,“你扶着我到前头去。”
李氏一惊,猛地拽住了红珠袖子,暗暗使劲。
红珠愣了愣,低头一看,也不知她娘到底是想将她拉回还是推出去,她看着有几分好笑,明白此时李氏心里也是挣扎着,不知如何是好。明面上看,这事怎么也扯不上她,先前姜氏早发话了,叫她莫管朱碧云的婚事。红珠什么不怕,就怕那不讲理只使蛮力的莽夫,叫她无端跟他对上她可有几分心怯。
但眼下邓家找人堵了门,哪儿还理会里头的是朱家人还是程家人,可不是置身事外就能够的。且再如何口角,红珠也做不到这般躲开去。红珠便道:“娘,你先松手……”
李氏情急之下,也不知哪儿生得胆气,竟张口就道:“伯修在家呢,我去喊他。”
朱老太太一听立时就生气了,手里拐杖往地上重重一顿,扬声怒道:“没见着他昨儿是让马车送回来的么,今儿都病成什么样儿呢,你个做人婶娘竟半点不心疼,眼下还闹他起来做什么?是想累死他不成!”
朱紫兰阴阳怪气地哼哼一声,故意添了把火,“婶娘,到底我们还是不是亲人了?我们朱家一有事,你们就想着撇清么?”
红珠此时也不及去问朱伯修的事,眼看朱老太太这样,她是推脱不得的,便对着李氏安抚笑了笑,微微摇了摇头。忽的心中觉出几分怪异,这平日里朱老太太各样看不上她,此时却发话要她陪着……莫非她还得这老太太看重不成?可真是稀罕事。
朱老太太直直看着她,“你去是不去?”
红珠看她一眼,只说:“奶奶,我来扶您。”这般说着,她心里却暗暗琢磨法子。
红珠向来知道朱老太太的脾气,这么一出去定然软不下身段来,若是跟邓家人硬碰硬,恐怕朱老太太得不了好,事情也得闹大。红珠皱了眉心想了想,忽又对李氏道:“娘,你跟紫兰从后门出去,若是有邻居报了衙役就好,若是没有,你们托了人去走一趟吧。”
李氏听了要报官,担心这事恐怕不好善了,便脸色一白,揪住红珠袖子越发不敢放开了。
倒是因着红珠这一句话,朱老太太想起什么,也吩咐起朱紫兰来:“你跟三婶娘去寻后街你曾涯曾大伯,就说你奶奶劳动他一回。”
朱家在城南这儿也住了几十年了,在衙门里还是识得几个人的,这曾涯是衙门里的钱粮书吏,这通安的衙门里头还是那老规矩,父传子子传孙的,这曾家做这钱粮书吏也有两辈人了,在衙门里很是说得上话,他家又是大椿坊里的,邻里间便极得脸面。眼下朱老太太能叫人去寻,便是因着两家有些老交情。
而说起曾涯,就连李氏也是见过几回的,顿时眼色一亮。红珠也安心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