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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童应诺,那随从转脚离开。
一面走,心下却有些嘀咕疑惑。
走了几步,在一簇密竹处顿下步子,隐在竹子后,隔着绰绰缝隙,朝书房方向去看。
他走后,甘氏的两个丫鬟却并未立即进书房,而是墨童反身进去,书房大门,被半遮半掩的虚合上。
那随从骤然心惊,墨童要做什么!
正心头大跳,想要拔脚返回去,背后肩头,忽的被人一掌扣下。
那随从登时心头一抖,一个大擒拿,反手就朝背后的人出招,却是出手一瞬,看清在他背后立着的,是沈晋中,顿时压着满心惊讶,低低唤了一声,“将军?”
沈晋中点头,目光凝着书房,嘴角噙了一抹冷笑,“你说,墨童要做什么?”
随从不敢答话。
现在屋里,只夫人和墨童两人在,墨童虽年纪不大,到底也是成年,孤男寡女……
沈晋中目光凌厉冷冽,这一瞬,随从只觉他是和沈晋中在战场上,他们面对的,是千军万马的敌军。
“我一直以为,墨童有问题,没想到,我这枕边人,也有问题!”冷冷的一声低语,沈晋中咬牙切齿道。
他话音才落,书房那边,半遮半掩的大门便被打开,甘氏面色素白,从里面深一脚浅一脚出来。
她的两个丫鬟立刻上前搀扶。
而墨童……却并未出来。
那随从立刻看向沈晋中,“将军……”
沈晋中点头,“我知道!书房里,我给墨童备了大礼,倒要看看,这份大礼,要送到何方神圣手中。”
听沈晋中如是说,随从知道,今日一切,沈晋中是有备无患,刻意的给墨童制造机会,高悬的心,便落下,只立在沈晋中一侧,瞧着书房。
立在竹林旁的主仆二人,却是丝毫没有注意到,一墙之隔的书房院落外,高大茂密的树上,同样猫着主仆二人。
明远压着声音在沈慕耳边道:“爷,这墨童胆子真大啊!”
沈慕冷哼,胆子不大的人,敢在他父亲眼皮子底下动手脚!
不过,眼瞧着一墙之隔的书房院中,父亲和他的随从同样隐藏在竹林旁,暗中窥视监察着书房的动向,沈慕心头松下一口气。
不管如何,这个墨童纵然有问题,父亲也是绝对和他没有关系,墨童,只是旁人钉在父亲身边的一颗毒钉罢了。
理清楚了父亲和墨童之间的关系,只需要再验证了,父亲并未被北燕人收买,他这些日子发现的那些秘密,就能合盘道出了。
父亲吃的盐比他走的路都多,那些问题,父亲必定比他处理的更好。
“一会墨童若是不出府就罢了,若是出府,你跟着点,瞧他去了哪。”沈慕吩咐明远。
明远应了一声。
刚说话,就见墨童从书房出来,一脸平静,仿似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将书房大门一关,转身离开。
因着沈晋中还在竹林旁,树上的明远不敢妄动,只能眼睁睁瞧着沈晋中的随从暗中悄悄跟踪了墨童离开,直等到沈晋中也离开,他才翻身下树。
“爷,您不下来?”明远动作之际,眼见沈慕一动不动,问道。
沈慕笑道:“树上凉快。”
明远……“那您乘凉。”
沈慕……
明远前脚一走,沈慕立刻低头对着腰间玉佩道:“你确定在这里我能看到我想看的?”
天机一副翻着白眼的语气(如果他有眼可以翻的话),“废话,我天机乃上古神物,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后五千年,没有我不知道的,我能骗了你!”
话音才落,就见甘氏跟前服侍的一个小丫鬟满面急色,匆匆来了书房小院。
院中无人,她一路直奔书房,及至门口,推门进去。
沈慕心头一惊。
他立在这树上,看的清清楚楚,知道这书房和院中,的确是无人,可母亲跟前这丫鬟,怎么就能确定,院中和屋里没有人呢?
就算是她目力好,一眼扫过院子,确认无人,那屋里呢?
方才墨童走,可是将大门关好了的,她怎么就能确定,屋里无人呢?就这样明目张胆推门进去!
惊疑骤然升起,沈慕对天机道:“这就是你要给我看的?”
语落,却无人回答他。
沈慕不由骂了一句,“娘的,一到关键时候就知道睡觉!”
那丫鬟动作也到麻利,他才暗自嘀咕一句,刚语落,她居然就从书房里折返出来。
沈慕瞧着她一路又出了书房院子,翻身下树,跟了上去。。。
丫鬟却是一路不回甘氏的院子,径直朝他的院子而去。
因着之前他挥剑砍人的事,院子里侍奉的小厮丫鬟一改被撵走,如今这小院,就只有他和明远两人住着,每日清晨,不等他醒来,有洒扫的人将院落洒扫干净,他去用饭的功夫,再有人将屋里收拾整齐。
其余时候,并无人在。
眼下他和明远离开,这院子,便空着。
那丫鬟脚下步子一顿不顿,直朝他的院子进去。
沈慕眼见如此,捏了捏拳,她怎么知道,自己和明远不在屋里呢?
在那丫鬟进屋的一瞬,他翻身上了屋顶,趴在屋顶上,听着屋里的脚步声。
第一百二十四章 刻章()
从脚步声里,辨认那丫鬟所处的位置,沈慕眉心蹙成一个川字。
丫鬟进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折返出来,沈慕盯着她的背影,眼见她出了院子直朝甘氏所在院落而去,从屋顶翻身下来,提脚进屋,一张脸寒若冰川。
凭着刚刚在屋顶的记忆,沈慕径直走进屋中书房。
这屋子,原本并无书房,他的书房和沈晋中的一样,是在外院,只是沈慕嫌每次看书都要到外院去,有些不方便,便让人隔了一小间出来。
书房里,一派整洁,并无翻动过的痕迹。
桌案上还有他写过字的宣纸,被镇尺压着,那镇尺,他走的时候,就斜斜的顺着一个“讳”字压着,此时,依旧是原来的样子,可见并未被动过。
手指拂过桌面,有一层淡淡的香灰,是他出门前,刻意撒上去的,他手指经过之处,并看不出有痕迹,唯有蹲下身,视线与桌面水平,顺着光线,才能看到有指痕划过。
自从知道府里出了北燕细作,而母亲甘氏时常要趁着他不在来搜查他的屋子,沈慕总是小心翼翼在出门前,布下所有不落痕迹的防备,以方便查看,究竟他屋子的哪里,被人动过手脚。
沈慕的眼睛,犹如锋利的匕首,一寸一寸扫着屋内,目光落在一个带锁的小檀木箱子上时,骤然一顿。
这个箱子,是他生辰的时候,甘氏送他的。
因为大小刚刚合适,花纹也是他素日喜爱的,便放在书房,锁着一些他较为看重的孤本古籍。
他刚拿了甘氏的那匣子的时候,起初是锁在这箱子里的。
一次意外,发现甘氏竟然趁着他昏迷睡觉时,开启他的箱子,在里面一阵翻腾寻找。
沈慕当时落着冷汗暗自庆幸,还好他拿到这箱子之后,又着人给它做了个暗层,那小匣子,就藏在暗层里。
甘氏不知这暗层的存在,在箱子里翻腾半天,寻不到东西,便又重新搁置一旁。
沈慕怎么也没想到,甘氏送了他小箱子,居然还自己留着一把钥匙。
也就是说,母亲当时送他箱子的时候,就……
就是那一夜,他连夜将那小匣子取出,翻墙去了镇宁侯府,把东西塞给苏瑜,让苏瑜替他保管。
他爱苏瑜爱到骨子里,若是苏瑜也不可信,那他只能认栽。
思绪滚过,沈慕朝那箱子走去,取了钥匙开启。
箱盖打开,箱中一摞古籍孤本入目,箱子里,看上去,并无什么异样。
沈慕将其中的书本一本一本取出,在取到将近八九本的样子,看到一枚刻章。
刻章不大,看质地,该是鸡血石,昏暗的光线下,与箱子的颜色,几乎接近,被塞在箱壁和书本边缘之间的角落,若是不特意探了目光到箱子里细看,绝对不会发现。
沈慕眼底涌上寒霜,伸手将那刻章拿出。
这刻章,他从未见过。
就着一侧的砚台,轻蘸一点墨汁,沈慕朝着桌上宣纸按下刻章。
宣纸之上,赫然出现两个字,苏阙!
沈慕顿时大惊。
苏阙的刻章?
怎么会是苏阙的刻章!
那丫鬟,应该是从父亲的书房里将这刻章取出的,可苏阙的刻章,怎么会在父亲那里。
惊疑滚动,沈慕落在书案后的大方双扶手木椅里,以手撑眉,冥思苦想。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一阵脚步声传进来,打断了沈慕的思绪,他将刻章小心翼翼收好,转手从抽屉里取出火折子,点了桌上一根火蜡。
火苗燃起,那张落着苏阙二字的宣纸,被沈慕放到火苗旁,烧了。
明远进门,正好隔着通红的火光,看到沈慕一张阴沉的脸,吓了一跳,“爷,出什么事了?”
沈慕没有理会他的问题,手中宣纸烧干净,抬眸问明远,“怎么样?”
明远便道:“奴才一路尾随,墨童在鼓楼大街七拐八拐之后,去了城南民巷,蜘蛛网一样的巷子里,他来来回回穿梭了足有一炷香的时间,才从最北边的出口出来,一路直奔镇安王府。”
镇安王府?
沈慕眼底波光一闪。
镇安王乃当今陛下的弟弟,虽是并非一母同胞,可兄弟感情却是颇好。
镇安王一贯是个风流倜傥的人物,只知吃喝玩乐,纵享人生的,朝廷政事,一改不问一改不管一改不听。
府中一应用度,可谓奢靡,吃穿更是华贵如云。
可谓彻头彻尾就是个风流浪荡闲散王爷。
这么个王爷,竟然在他父亲身边安插了耳目?!
这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他这浪荡享乐,怕是掩人耳目的绝妙良招吧!
沈慕思忖一瞬,明远继续道:“将军的人,也一路跟了过去,这个时候,想来是在将军跟前回禀呢。”
沈慕点头。
镇安王既是露了马脚给父亲,凭着父亲的本事,必定是要查他个水落石出。
可这么些年,镇安王都能顶着浪荡王爷的名声,瞒过所有人,暗中涌动,可见也并非是个好相与的。
父亲要查他,只怕凶险万分。
“这些日子,你盯着点墨童。”沈慕吩咐明远。
明远点头应诺。
正说话,一个丫鬟声音在外面响起,“少爷,夫人唤您过去说话。”
丫鬟声起,明远就见沈慕的脸色,倏忽间,难看至极。。。
“知道了。”隔着门窗,沈慕道了一句。
语落,沈慕从怀里取出刻章,扔给明远,“你瞧瞧,按着这个刻章的模样质地,再去给我刻个一模一样的。”
明远一把接过那刻章,闻言细细观察一番,将其模样记在心里,上前一步,将刻章送回给沈慕,道:“爷,刻什么字?”
沈慕嘴角一扬,勾出一抹冷笑,“就刻一个寿比南山。”
明远……“这是要送人祝寿?谁的大寿?”
一边问,一边在心底默默点了三根蜡。
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的,惹了他家三爷,要让沈慕用这样寒凉的语气,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