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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醉-第1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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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若卿刻意控制,话语声音不高,话间颤音却一阵紧似一阵,已是激动至极。她手掌抚上自己纹上花草的半侧脸颊,沉声连笑,脸上神情却比哭还难看:“你以为我愿意在自己脸上刺上这些?这世上哪个女子不重视自己容貌?但是到了如今,我除了费尽心机去接近南诏帝,去伺候他外,还能怎么办?我明知无望,却不得不试,父母之恩大如天,我又怎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秋后处斩而无动于衷!”

    又隔良久,夏若卿终将自己情绪压制平复,叹道:“阿馥,你走吧。”

    “……我走了,你一人在宫中怎么办?”

    “尽己之力,死而无悔。”

    贺兰馥注视着对面紧紧扣在桌沿,关节俱已发白的纤细柔指,双眼终是闭了闭,长出口气,道:“好,我输了,我陪你。”

    夏若卿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反问道:“你说什么?”

    “我会回复兄长,让他们先行回去。我随你留在宫中。”

    “你怎能随我留下来?就算南诏帝没有发现北燕质子失踪,但等你们计划的大事一成,贺兰伯父就是北燕之主。你可知道到时候你就是南诏帝手中对付北燕最大的筹码?到时候你再想走,可没现在这般容易!”

    “我知道。”贺兰馥微微颔首,“我会让父兄留好伏线,随时接应我出宫。而且大事若成,父兄手中权势与现在自是不同。北燕民众生性悍勇,勇武难匹,这些年来不过因为成淮王一心修仙无心政务,北燕各部无人统领,各自为战,才时时被南塘压制。只要有人振臂一呼,北燕各部联合起来,以南塘当前局势根本无法匹敌。到时候用武力胁迫,南诏帝想必不敢动我,说不定到时连夏伯父伯母都能一同前往北燕。”

    “是吗?”夏若卿苦笑,心情复杂。贺兰斐越是位高权重,贺兰馥就越重要,南诏帝又岂会轻而易举让她回北燕?檀口开合数次,夏若卿终究什么都没再说,只是轻声言道:“谢谢。”

    “还疼吗?”贺兰馥越过案桌,伸手抚上夏若卿脸颊。

    “早不疼了。”

    “那日我不该打你的。”

    “我知道,你是气我。”夏若卿脸颊顺着贺兰馥手掌摩挲,眼睛定定瞧着贺兰馥,杏眸中似能溢出水来。

    “今日我歇在这,明日你搬回主殿吧。”

    “我明日让挽容收拾好就回去。不过今夜这儿本就是暂居,你的换洗衣衫一件都没有备下,诸多不便,不如你先回去,我明日来寻你就是。”

    贺兰馥一想也是,不再坚持,夜已甚深,告别了苏灵雨就独自回去。

    隐在暗处的人眼见贺兰馥走得远了,才进到屋中,掀开罩在头上的罩帽,正是挽容。

    “回娘娘,今日傅贵人与宁贵嫔相谈甚久,阮香竟得空在裕丰宫走了一遍。阮香打听到宁贵嫔如今身边防范极严,一应事物都要经人检验过才会触碰,相较之下淑妃身边便松懈得多。说来也巧,阮香今日走到裕丰宫负责浣洗衣物的洗尘殿中竟听到一个名唤祥羽的粗使宫娥低声对淑妃咒骂不休。阮香已经与那宫娥搭上了话,只等时机成熟便会将东西置入淑妃贴身衣物之中。”

    “嗯,这事做得极好。苏灵雨与君漪凰素来交好,动不得苏灵雨,君漪凰也是一样。苏灵雨胎象未稳,受了刺激胎儿自然保不住。事成之后好好赏赐于她。”

    “是。”挽容顿了顿,还是没忍住,轻声道:“娘娘,奴婢其实回来有段时间了,只是兰婕妤在,奴婢不敢进来。”

    夏若卿神色不动,下巴微扬:“你听到了?”

    “是。娘娘……您方才劝兰婕妤出宫,是当真的吗?她若是走了,那之前所做的一切布置岂不……”

    “是当真的。”夏若卿淡淡道:“她如果当真要走,我会告诉她身上有蛊虫的事。她随贺兰伯父回到北燕,贺兰伯父当会寻术师替她解了。她对我是恨是怒,都是我活该,至多以命偿她就是。”

    “娘娘……”

    “挽容。”夏若卿眼珠微微转了下,指尖抚在自己胸前,缓缓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人既无情又可怖,贺兰馥真心待我,我却一心算计于她。”

    “奴婢不敢。”

    “其实我也很想拿把刀把自己胸口剖开看看,看看里面的这颗心是不是黑的。”夏若卿仰首一笑,一滴泪珠顺着眼角滴落,“若我当真是个男儿,征战沙场以血建功,不用沦入这心机权谋当中,该有多好。”

第150章() 
寒梅怒绽,暗香盈动。新年之后南诏后宫中安定祥和,其乐融融。但前朝却没能同后宫这般闲暇,虽在初三喜得捷报,南诏帝开心劲儿也只持续到过了元宵。

    复朝当日,南诏帝就收到一份由江淮黑刹军呈送来的加急军报。淮江是南塘左域边境,毗邻左淮。左淮当任君王勤政清明,上位后一系列政务改革,左淮国力蒸蒸日上。左淮上临淮江,下临扬江,虽是富饶之地,却地域狭小,且两侧国境都靠在江畔,每逢涝灾国力就要大伤,左淮君主因此便将目光盯上了一江之隔的同处富饶之地的南塘。

    南塘对左淮野心心知肚明,因此一直将军力强劲的黑刹军驻扎在淮江沿岸,两军对峙已久。军队长期驻扎,粮草不可能完全依靠后方供给,一部分便要从当地民间征集,而且军队驻扎时日长了,征集粮草时难免就会出现故意压价强取豪夺的现象。若是风调雨顺丰收年间倒还好,但是淮江上游沉沙淤积,每逢暴雨淮江就容易危及两岸,左淮遭殃,南塘这边同样无法避免。因此南塘淮江这边民间暗中早已怨声载道,只是重军压在头顶上,又有谁敢多说一句?

    年前夏季又是暴雨连绵,这年的雨势堪称为近十年之最。淮江两侧辛劳耕种的粮食一夜尽毁,民众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外地有亲眷的都背井离乡前去投靠,但还有许多祖辈就生活在当地的,不愿离开故土只能在周边流连徘徊。南塘地处华夏腹地,四面大国小郡并立,征战不断,国库收入大多用在军需之上,对于淮江涝灾虽有赈灾之举,但国库空虚,拨下来的食粮银钱本就不多,加上从上到下层层削剥,到了民众手中的还不足一顿之食。夏秋季节还好,当地民众还能寻些野草树皮果腹,等入了冬天寒地冻,百草衰竭,连野草树皮都没得吃了,又无屋舍避寒,民众怨心大起,新年之际竟集中到黑刹军驻扎的军塞前,要求分食分屋过冬。

    军塞哪里是普通民众想进就进的?黑刹军统帅令人将塞门封了,倒没对聚集在塞下的民众多加管束。这样闹了几见塞下民众衣衫褴褛,个个饿得面黄肌瘦,实在看不下去了,侠义之心一起,趁着塞上守军不备,越上墙头将剑横在当值的尉官脖子上,逼他开门放灾民入城。

    一人难敌四掌,何况那江湖客孤身一人闯入军中?那江湖客最终还是被射杀在墙头。他死时墙下众目睽睽,灾民积怨已久,一时激起民愤,灾民竟拿了平日用的铁锹耕犁,开始冲击塞门。黑刹守军本打算不管,不料人越聚越多,局势开始压制不住。统帅这时也恼了,又怕事闹大了传回杜陵,南诏帝查出他们平日强夺民粮等事私吞粮草拨款之事,下令墙头弓手向塞下灾民放箭射杀。

    黑刹统帅本以为那些灾民是乌合之众,只要一通乱箭,他们怕了自然就会退去。谁也没想到那些灾民中竟混杂着左淮的士兵。这些士兵都统一打扮成灾民模样,一面鼓动灾民继续冲击,一面暗中将消息传回左淮。黑刹统帅此时心思都放在灾民身上,等左淮大军神不知鬼不觉趁夜色渡江出现在塞前时,已是晚了。

    左淮大军有备而来,黑刹军仓皇迎敌,虽奋力抗守挡住了这一波左淮突袭,但损伤不小。如今最初要求分食分屋的灾民都已被定性为暴民,黑刹统帅恼怒之余,在击退左淮大军之后,一纸奏报直上殿堂,要求诛杀当地暴民,以儆效尤,树立国威。

    说起压制暴民,本是顺理成章的事,南诏帝稍加查证后也就批折允了。坏只坏在左淮这事闹得不小,在有心人传播之下,居然在十来天内就传遍了南塘各地。南塘边境均有驻军,情形与左淮江畔大同小异。南诏帝同意诛杀暴民,委实寒了各地民众的心,一时各地义军四起,左边方灭右边又来,把南诏帝烦得日夜都在书房处理国事,少有到来后宫的时间与心情。

    南诏帝不入后宫,后宫妃嫔没了往日依傍的重心,为打发时间来往走动得更是勤快。如今苏灵雨正是后宫中光华正盛的头一位,自然个个时时往她那边跑。苏灵雨不堪其扰,干脆直接搬进裕丰宫中不再挪动,彻底将君漪凰当做挡箭牌推了出去。

    苏灵雨这一常住,裕丰宫哪里还能有往日里的清净。刚开始宫内奴婢还不习惯,个个如临大敌详细盘查,到后来都疲了,知道什么人该挡,什么人该禀,什么人不需问,只要两位主子得空,就能直接往客室中引。

    傅流荧来了数次,每次逗留时间都颇长,自然被裕丰宫宫人归为最后一类。这日天气晴好,傅流荧清早就带着侍女过来,也不室侯着,不过须臾之后,果然君漪凰携着苏灵雨,笑盈盈的出现在客室之中。

    三人见过礼,君漪凰苏灵雨都觉傅流荧今日神情颇为异常,见礼时数度都是欲语还休的样子。苏灵雨心知傅流荧定是有话要说,以为她是碍着宫中侍女在侧,不好开口,因此等侍女上好茶果之后,苏灵雨就挥手让人退下,又候了片刻,却见傅流荧既没有挥退自己带来的侍女,也无开口之意。

    两人均是奇怪,因为这是裕丰宫,傅流荧来者是客,即便要留人侍候也是留裕丰宫中的侍女。平日里傅流荧过来通常都是进了客室就将侍女打发出去玩的,何况今日她分明有话要说,且像是不好企口的话,怎么反将侍女留在身边?

    纵然傅流荧想打歪主意,也不会蠢到就在这宫娥环侍的客室中动手。君漪凰苏灵雨还没想明白,没想到立在傅流荧身后的侍女竟移步走到厅中,双膝一曲,重重跪在厅堂之上。

    君漪凰与苏灵雨均是一怔,没明白这是要闹哪一出。不过等那侍女抬起头后,两人立时就醒悟过来,瞧向傅流荧的眼神顿时冷了几分。

    那侍女穿着打扮与旁的侍女并没有什么不同,又是一直垂头站着,君漪凰两人先前并没有注意。但见侍女虽是淡妆素裹,却是芙蓉面儿桃花腮,杏眸如水,朱唇嫣红,相貌柔美,唯一不足的就是脸蛋用粉抹得格外白,依然没能完全掩盖粉下半侧脸上若隐若现的花草纹路。

    傅流荧这时也仓皇站起身来,行了大礼,支支吾吾道:“淑妃娘娘,宁贵嫔,这……这……那个……妾……”吞吐半晌,却是一句整话都没说出来。

    君漪凰凤目微眯,端着茶杯来回睨着两人,淡淡道:“静贵嫔这是做什么?穿着打扮成这样进到裕丰宫,未免失了贵嫔的身份。静贵嫔要来,大可递帖登门,何必如此委屈?”

    “这……淑妃娘娘。哎,宁贵嫔!静贵嫔她是……不是妾有意欺瞒的,实在是……求宁贵嫔帮帮她罢!”傅流荧显是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手中的绢子都被她紧张得搅绑在手上,再被君漪凰陡然摆出的淑妃架子一吓,身子一软随着跪在地上,眼圈即刻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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