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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我陪你就是,别扯了。再扯这套衣衫还能穿么?!”
“你又不缺,再说前日我不是才吩咐宫里人送来两匹蜀锦。若是不够我晚些让青绡再拿上两匹来!”
“你今日是怎地了,尽使小孩子脾气。”君漪凰摇头,只觉对面前这女子实是无计可施。
开口轻唤,随时侯在门外的寰月应声而入,麻利的替君漪凰宽衣。君漪凰轻轻躺上床榻外侧,斜睨苏灵雨道:“可如你的愿了。还不闭眼快睡?”
“等会儿。”苏灵雨神秘一笑,片刻后退出厢房的寰月去而复返,手中多了个托盘。
君漪凰一闻到味道,脸色就蓦地沉了下来。
方才趁着苏灵雨沐浴,君漪凰已命人将房中的药端出去倒了。此刻寰月手中盘上散出的味道无比熟悉,竟与之前送来的药一模一样。
“拿出去!”
“放下吧。”寰月被君漪凰一声冷喝惊得一颤,正在两难之际,见苏灵雨指尖指向床头几案。寰月偷偷瞄向君漪凰,大着胆子放下药碗,便如惊弓之鸟快速退出内室。
“这才是你非纠缠着留下来的原因吧?”君漪凰冷冷瞪视苏灵雨。
苏灵雨宛若未觉,伸臂越过君漪凰,端起药碗,轻轻搅动汤勺,轻声道:“你这病都半月有余了。本不是什么大病,你偏生药水不沾,拖到这时候。入了秋天气易变,不趁着现在赶紧治,再不小心受了寒怎么办?你非要试试我那次差点命丧黄泉的滋味才开心么?”
“我不喝!”
“真的不苦,我让寰月拿了蜜饯来,一放嘴里满口生甜,药味是半点都留不下的。”
“不喝。”
任是苏灵雨舌绽莲花,君漪凰一概回以两字。望着君漪凰闭得死紧的唇,即便是机智百出的苏灵雨也没辙了。
“我陪你喝好不好?你瞧,真的不苦。”苏灵雨就着药勺啜了一口,药材的涩味顿时溢满口内,她却不能露出半点端倪,面上还得挤出一抹浅笑,将盛满汤药的勺子递到君漪凰唇边:“你试试,若是苦得受不了你吐了就是。”
君漪凰看着苏灵雨的笑,将信将疑,檀口轻张,来不及疑问,一个勺子就塞入一半,随即一股苦如心肺的液体顺着药勺直入口中。
君漪凰忙不迭的推拒,只是等挣扎成功,勺中药液已有大半咽了下去。君漪凰方要大怒,嘴里又多了一样东西,顿时满口都是香甜的味道。
“蜜饯我让寰月撕碎了,甜味出得快,也不易饱,免得你吃多了腻味。这样是不是不苦了?”
君漪凰瞧着苏灵雨,她顾着喂药,唇角还留有药渍未及擦拭,更顾不得吃蜜饯掩去苦味,如今却是眼巴巴的举着药勺子,只盼自己说声‘是’。
早在离开母后,离开齐郡便隐藏甚至遗忘的柔软心思被触及挑拨,让君漪凰犹豫数次后,终于艰难点头。
“……你陪我喝。”
“好。”苏灵雨如闻天籁,迫不及待将勺中药咽下,再次舀满递到君漪凰唇前。
这次君漪凰不再挣扎,乖乖张嘴喝了下去。
两人一人一勺,不过盏茶时分药碗就见了底。苏灵雨将空盏接了君漪凰漱口吐出来的净水,又将一大粒蜜饯送入君漪凰口中,这才如蒙大赦放下碗来。
“若是淑妃怕苦不肯吃药的消息传了出去,怕是这整个南塘后宫都要笑死了。”
“……”
君漪凰双眼微眯,正待发难。苏灵雨却是见着势头不对,一溜烟钻入被中:“我已让青绡回去替我拿衣衫了,这几日我就同你一起,等你病好了才回去。在陛下身边伺疾这几日我实是乏了,先睡了。”
见苏灵雨倒头闭眼装睡,君漪凰噎在喉中的话只得咽了回去。
兴许真是乏了,片刻后苏灵雨就沉沉睡去。就着透入旁侧的隐约光线,君漪凰能清晰瞧出苏灵雨卸下妆容后眼下淡淡的黑痕。
口中仍弥漫着淡淡苦味,君漪凰侧身去寻盘中余下的蜜饯,却瞧见那个喝空了的药碗与其中的药勺。
勺上尚残留着些许药液,君漪凰鬼使神差般拿起,凑在眼前。
方才苏灵雨就是用这柄药勺与她喝药的……
脸颊忽地没来由一热,君漪凰神色慌乱的放回药勺,胡乱咽下一个蜜饯,连漱口也忘了,匆匆躺下。
药中本就有掺有安神的药材,君漪凰也确是有些倦了,闭目没多久不知不觉就坠入暗沉之中。
她旁侧本早睡去的苏灵雨这时却睁开了眼。小心撑起半个身子,凑近君漪凰旁侧,盯着已然熟睡的君漪凰,苏灵雨再不掩饰眸子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临空描摹着君漪凰的面容唇鼻。
“君君……”
一声微乎其微的叹息,消散在床榻之侧,虚空之中,宛若从未存在过。
第140章()
璎珞垂眉敛目侧身与紫寰殿外的黄门们站在一块,面前香风阵阵,裙影翩跹,一位位前来为陛下伺疾的娘娘们从殿中出来,由同侯在门外的各宫侍婢扶着各自回了。
又候了片刻,眼角现出一抹紫红的裙角,璎珞长出一口气,碎步急急上前搀住来人胳臂,脸上添出一丝笑。
抬首便见贺兰馥艳若桃李的面上冷若冰霜,璎珞那丝笑又硬生生憋了下去,低声唤了句娘娘,再不敢多言,搀着贺兰馥疾步行到她们宫的车辇前。
直至贺兰馥上了车撵,璎珞站在车后趁贺兰馥瞧不着,取出香帕轻轻擦拭额角浸出的汗珠,心中暗叹伺候上这么位主儿,当真是她命苦。
贺兰馥在宫中是出了名儿的难伺候,对任何人都是不假辞色。原本许多妃嫔见贺兰馥姿容绝世,南诏帝对她颇多宠爱,都各施其能争相想与她结交,奈何贺兰馥软硬不进,不管谁来都是往那一坐只字不言,单单用刀般的眼神盯着旁人瞧。
贺兰馥本就生得极艳,艳极便妖,一道长眉不修不敛直入鬓角,狭长双眼更是如刀似剑,任是在宫中经历百种的妃嫔也受不住她那直勾勾的盯视,到了后头皆是花容失色落荒而逃。一来二去,再没人敢上贺兰馥的承明殿来,纷纷冷眼碎语等着南诏帝厌倦她失宠那日。
不单对各宫妃嫔如此,对服侍自己的下人侍婢,贺兰馥同样如是,淡漠寡言,贴身事务不假人手,教那些宫里伺候着的奴才们无从讨其欢心,时时心头惴惴,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拖出去乱杖毙了。
若只对妃嫔下人如此,倒也罢了。偏生贺兰馥对南诏帝一般的冷淡,虽不至用她那要人命的眼神直视陛下,却也是鲜有笑容,对宫中许多禁忌规矩更是视若无物。便拿今次来说,按例陛下有恙,前来伺疾的宫嫔是不得穿着颜色鲜艳的衣裳面着重妆的,南诏帝虽不重视,毕竟也是南塘后宫传下来的规矩。这位兰婕妤可好,面上虽未着重妆,身上却依然穿的是紫红牡丹衫。璎珞侯在紫寰殿外就生怕里头会传出陛下怒声,也幸而陛下没计较,总算又捡回一条小命。
想到这璎珞又是一叹,就怕这位主子惯儿的特立独行,哪日触了陛下逆鳞惹得龙颜大怒。这主子遭了殃,她们这些个下人也不会有好果子吃。总得找机会给静贵嫔说说这事,求静贵嫔劝劝她这主子。这宫里头唯一能同这位主子说得上话的,也唯有静贵嫔了。
随着车辇一路行满脑子边胡思乱想,等回过神璎珞一抬头发现已到了承明殿前。驾车的黄门一拉缰绳,马儿甩了个响嚏停下,璎珞忙收敛了自己神色,上前将贺兰馥引下地来。
车辇停在承明殿正门之前,璎珞待贺兰馥一下地就匆匆引着她往旁侧走了两步,转头斥责驾车的黄门道:“你个奴才怎地不长眼,偏偏把车停在这儿,也不怕污了娘娘的鞋!”
驾车的黄门也是一脸委屈,按规矩娘娘回自个宫殿,车辇轿辇都得停在正门中央,以示贵重不偏。只是今日特殊,这大红铜门前偏生跪了个人,让他停车时也是好一番犹豫。
跪人无妨,避开就是。但跪的这位已是跪了三日,腿脚约莫是全破了,红中带黑的血顺着青石板四角的雷云纹浸淌得满地都是,入鼻都是一股子血腥味道。
驾车的小黄门这才后悔起来,偷眼去瞧自己主子。贺兰馥任由璎珞扶在旁侧,面上一贯的无表情,也看不出是喜是怒。
璎珞悄悄斜着眼珠子去看依旧跪在地上的女子,对满地血腥又惧又有些同情。这血浸的范围颇广,璎珞还没来得及引着贺兰馥绕开,跪在地上的女子大概是听得车辇动静,同跪在她旁侧的侍女又还清醒,唤了唤她,那女子迷迷蒙蒙的眨了几下眼,将低垂的头抬将起来。
女子顶着秋日的日头在承明殿前连跪了三日,端正的容颜早白得泛青,钗横鬓乱,一袭华贵锦缎制成的窄袖鎏金裙又是汗又是血,皱成一团。那女子却顾不得这些,一见贺兰馥,已然开始散乱的瞳仁忽而一亮,整个人就往贺兰馥扑去。
只是她跪了三日只得喝了些水,腿脚长跪之下经络都已经废了,这一扑也只是整个人摔在地上而已,倒叫璎珞吓了一跳,护着贺兰馥退了两步,旁边的黄门侍女全涌上来隔在中间。
女子眼神早瞧不清了,趴在地上觉得手指头似乎触着了片布料,急忙拉住,用微不可闻的声音抖着道:“娘……娘娘……求您饶……饶了贱婢吧……贱婢知道……知道错……错了……”
跪在女子旁的侍女也膝行过来,一个劲的磕头,连声道:“兰婕妤,求您大发善心,饶了琦良媛……不,李更衣吧!她高热烧了近两日了,再这样怕是……怕是挨不过一个时辰……”
璎珞瞧着两人额头碰在青石板上砰砰作响,李思琦的身体早软得跟面条一样,也不知哪里还有力气磕头,一股接一股的血水顺着她磕破的额头咕咕直往外冒,看这样就算抬回去请了太医医治也不过是多拖两日,与其让她这样死在大殿门口涂添晦气,不如由得她回去,还能博个心善的名声。
思及此璎珞便想开口劝贺兰馥,只是一见着贺兰馥面沉如水见到面前一片血腥依然目不斜视的样子,话又说不出口了。
贺兰馥狭长的眼睛冷冷微眯,再看了那抓着不知是谁衣摆兀自磕头求饶的李思琦一眼,身子一转,冷然道:“还不回去你们想陪她一起在这跪着晒日头?”
众多宫女黄门一听,打了个哆嗦,立刻作了鸟兽散。璎珞求情的话更不敢出口,忙随着贺兰馥往正殿赶。
贺兰馥个高腿长,一走开来璎珞根本跟不上。贺兰馥入了宫却不像其他宫嫔般身着长裙,平日依旧作北燕胡服打扮,宽革束腰背影笔直,璎珞由后看去端的是英气飒爽却又冷硬无匹。耳中听得门外阵阵哭泣求饶声,璎珞微叹,怪也只怪这李思琦谁不好惹,偏偏去惹静贵嫔。依贺兰馥硬如顽石的性子,她这条命想必得活活交代在承明殿前了。
侯在正殿旁厢房外的侍女早在贺兰馥从紫寰殿回来时就得了消息,早早等在门外。贺兰馥目不斜视直入厢房,房中水雾缭绕花香扑鼻,一只足有三人大小的木桶早盛满了热汤,好让贺兰馥一回来就能更衣沐浴。
璎珞挥退其他宫人,就要上前替贺兰馥解衣。从紫寰殿中回来首要的事就是沐浴,这已是贺兰馥身边侍女心知肚明的规矩,眼见贺兰馥今日明显心情不佳,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