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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向华太君,想说什么,被她抬起手摆着止住:“打住,快些吃,吃完带着流光将军去转转。”
长辈之命,卓夷旭也不好一再推拒。转头有些为难的看了眼卓夷葭。眼中又带着难以让人捉摸的微光。
卓夷葭目光扫过,看向华太君:“太君好意,下官心领了。”说罢,转头看向卓夷旭,声音少了些许冰冷:“待会儿就有劳卓将军了。”
话音一落,卓夷旭还未说话,华太君就看着卓夷葭笑道:“唉,这就是了嘛。”
第四百六六章 逛花庭()
卓夷葭吃的快,晚宴没多大会儿,就放了筷。
将放好筷子,坐在一旁的华太君便转头看向她:“流光将军用好了么?”
“嗯。”卓夷葭应声,转头看了眼华太君,又回过了头。
这华太君如今不是快眼瞎耳聋了么,心眼放她身上倒是格外耳聪目明了。
“既然将军都用好了,那旭哥儿你就带着将军去逛逛吧。”华太君说着,转头看到同桌早已放筷的卓夷旭道。
闻言,卓夷旭起身,抚了抚自己的直襟裙摆,点头应声:“孙儿遵命。流光将军请随我来。”
卓夷葭起身,向着华太君拜了拜:“下官便随卓将军去了。”说罢,也不待华太君应声,便跟着卓夷旭走了出去。
卓家本是武将世家,多是舞刀弄枪,少有诗情画意。可令人意外的是,卓家的大花庭在京城中是出了名的,正如孙家的骑射场在京中的无二。
人间四月芳菲尽,卓家院子中的百花正盛开。
卓家的大花庭许大,里面花卉繁多,品种稀贵。在侧院,需的绕过主院往西而去。便是离着君笑院的方向。卓夷葭重生后,在卓家生活那几年,前一半时间在君笑院过,后一半时间在主院过。说起来,还真未曾去过偌大的大花庭细细的赏过花。少有几次来这边,也只是因为有事路过,花期未遇。
卓夷葭跟在卓夷旭身后,长玉跟卓夷旭的长随又跟在两人身后。一行四人,走进大花庭中。一路上谁也未开口,便沉默了一路。
大花庭中,种着许多稀贵的花种,枝头开着的蓝槐,庭房中的凤穿牡丹,路旁在风中摇曳的流兰,西疆进贡的墨曼陀……各色各样,大江南北的名花,应有尽有。
花种稀贵之罕见,随便端出一朵,足以让爱花之人为之狂喜。
待客之日,卓家灯火皆起,这外人难入的花庭亦是。在石子路旁,每个两丈,便有一两人高的柏木,上面挂着一盏八角灯,一灯连着一灯,将整个花庭照的恍如昼日,明亮璀璨。
卓夷葭一眼扫过去,园中繁花似锦。春日晚风徐徐,偶有大风袭过,卷起残红,飞絮缤纷,在灯火之中斑斓灿丽,霎时夺目。
不知为何,这一瞬之间,卓夷葭脑子中突然多出了一个场景。
那是许多年前,她初次与赵凤曜说话的那一日。
宫中晚宴,他在繁花之中走出,周围贵家女子们掷花盈了那青石路。他的衣襟都被打歪了去,发丝也凌乱着。
春风十里万花开,见有仙子踏香来。
她轻轻眯起眼,看着灯火阑珊之中的万花,长长的石路那一头,影影绰绰的似乎出现了脑子中那个人影,羞着脸,抬手挡着掷来的春花,行色匆匆,步履慌忙。
“流光将军?”
卓夷葭忽的被一旁的唤声拉过思绪,回过神,转头看着一旁的卓夷旭,有些茫然:“嗯?”
“我说,将军要随我去花房看那夜姬么?”卓夷旭转头,眼神温柔的看着卓夷葭,再问道。
闻言,卓夷葭转头,目光落在石路那一头,灯火阑珊,残瓣随风,一切如旧。她回过头,看向卓夷旭,点点头:“便听将军之言。”
卓夷旭浅笑着点点头:“随我来。”
卓夷葭跟在卓夷旭身后,安静的一同往着这大花庭的花房中走去。两人之间又变得沉默起来。
卓家的花庭很大,要穿过花庭去那花房,有两条路。恰巧卓夷旭选的是那条较长的路。按照这缓步的脚程,还得走好一会儿。
“这条路,通去的路远些,但路上的花卉品种更多,难以得见。”卓夷旭说着,转头想着卓夷葭说道。
卓夷葭自然知晓这条路更长,但是她确实不知晓这条长路的花种更多些。大约也是自己少有来此处,不甚了解的缘故。她回头看向卓夷旭,点点头。
卓夷旭带着路走在前面,步子缓缓。
“卓家是武将世家,在京师之中,是莽夫般的存在。却有京师贵族文人墨客所不能企及的花庭。你可知这是为何?”卓夷旭在前面,打破了沉默。
卓夷葭跟在后头,片刻之后,才接话,道:“因为,随南商开国皇帝打江山的第一代镇国大将军,原配甄氏是书香门第,容貌端庄绝美,性子温顺贤惠,少有兴趣,唯有一爱好,便是喜花。老将军甚爱甄氏,一直觉着自己常年征战,愧对甄氏。成为开国大将军之后,便为了迎合甄氏的爱好,搜罗天下奇花异卉。彼时老将军隆恩正盛,元祖爱屋及乌,亦是遇珍贵花卉,便赏与卓家。”
卓夷葭说着,转头扫了一眼锦绣的花庭:“故而卓家才有了京师中独一无二的花卉奇珍。”
这是前一世父皇讲给她听的。父皇说,世间女子,要嫁便要嫁卓家男儿那般的人。一生一世一双人,相爱相敬。父皇钦佩卓家的修身齐家之道,从开国大将军便立下家规,家中男子不得纳妾,无子便族中过继三代亲之内的嗣子。
于是卓家从开国第一代镇国将军起,到如今的最小一辈,唯有一人纳过妾。便是卓家二老爷卓子华。
面前的卓夷旭停住缓缓前行的脚步,转头看向卓夷葭。
卓夷葭亦是站定脚步,抬头不知所以的看向卓夷旭:“怎的了?”
“没什么。”卓夷旭说着,回过头,继续走下去:“只是没想到,你竟然知晓。”
卓夷旭走在前面,目光看着远处阑珊的灯火。这本是卓家的家规,但自从二十多年前,一道圣旨,二叔纳了云姨娘后,家中再无人提及。
他知晓,都是年少之时,一次无意,偷听到祖母跟祖父讲的话,才知晓。他以为,以卓夷葭二房庶出女儿的身份,无论如何也难以得知。想至此,卓夷旭又转头看了眼身后的卓夷葭。
卓夷葭瞥过头,径直看着花庭中的景色。
因为此事父皇讲知她时,记忆太深,以至于这许多年都不曾忘记。不想随便一说,就惹得卓夷旭注意。
还是少言为妙。
“所以卓家从立家以来,便有家中男丁无论如何,不得纳妾的规矩。”说着,卓夷旭没有回头,只是背着手,走在前面。
卓夷葭带着面具,抬头看了眼卓夷旭有些寂寥的背影。
卓家如今的地位,加上这一条家规,足以让不知多少女子趋之若鹜。可卓家家中男丁,一个个全到了说亲的年纪,甚至早已过了说亲的年纪,却不见卓家人接冰人的帖子。
或许也是接了的,比如卓夷裕的婚事。只是她不知晓罢了,毕竟离开卓家已这么多年。
卓夷旭说着,停了话,转头看了眼身后的卓夷葭。
两人都还没说话,忽而身后一声争吵响起。
“你拉我干嘛?!”长玉一把甩开被拉着袖子,转头不解的瞪着旁边卓夷旭的小厮秋生。
第四百六七章 咽泪装欢()
“你拉我干嘛?!”长玉一把甩开被拉着袖子,转头不解的瞪着旁边卓夷旭的小厮秋生。
同行四人皆是一顿,卓夷葭回过头,看向身后的两人。
卓夷旭的长随秋生见前头两个主子都转头看来,被长玉甩开的手僵在半空,冲着卓夷旭咧嘴,满脸苦涩的一笑。
“怎的呢?”卓夷旭看着秋生,问道。
“我想着另一边的风景好,想带着他去看看。”秋生看着卓夷旭的样子,笑的都快哭出来了。
他都是为了他家公子好。只是没想到这流光将军的随从如此没眼色。
卓夷旭和卓夷葭闻言,两人还未开口,一旁的长玉就抱着袖子转头不可思议的瞪着秋生:“你这厮好生该打!本跟着主子照看着,竟敢随意擅离!”愤愤的说罢,又赶紧转头看向卓夷葭:“将军,我可没想过要随意离去!”
一脸的大义无畏。
卓夷旭闻言,轻轻皱了皱眉,看向秋生:“长玉说的如是,规矩都忘了么?”
卓夷旭斥责,声音幸而不算过于严厉。但是对于秋生这样一个少有被斥责的人来说,却是委屈的不行。他都是为了自家主子好,谁知道这长玉是个傻愣子。谁又知道他又是个搅屎棍?
“是,小的错了,请公子责罚。”一心为着自家主子着想,还被训斥。秋生觉得自个儿委屈极了。他埋着头,转头趁着夜色恨恨的白了一边的长玉一眼。
“唉!他还瞪我呢?”长玉伸出手指,点了点旁边埋着头一脸温顺样子的秋生,对着卓夷旭委屈的告状道:“卓将军,这小厮还瞪我呢,不满的很!”他好歹也是世子爷多年的亲随,既然都被赋予了替世子爷守护流光将军的重责,又怎么能那么轻易让别人得手?
长玉心里得意着,卓将军的确不错,不过谁让他是世子爷的人。就只能对不起卓将军了。
卓夷葭扫了一眼长玉,至始至终没说话。长玉虽是卓夷葭的随从,但他跟秋生不同。秋生是奴,他却是有官阶在身的武将。虽然比不上面前的两位将军,却也是实打实的朝廷官员。认真讲起来,跟卓夷旭闲聊逛园也是有资格的。如此言语,也算不上以下犯上。
卓夷旭目光落在秋生身上,微微的沉了口气,转头看了眼身旁的卓夷葭,回头道:“秋生,你先下去吧。”
“不用了。”卓夷葭开口制止,她看着卓夷旭:“我生性粗犷,本就对花无所兴趣。将好也不想再走了。今儿实在有些累了,便先行去给老太君请辞,回去罢。”
卓夷旭收回目光,落在卓夷葭的身上,顿了会儿,才道:“那便送你去回去吧。”
“不用了。”卓夷旭摇摇头,转头看了眼来时的路:“将军放心,我迷不了路。”说着转头看着卓夷旭,温声道:“不用担心。”
卓夷旭看着卓夷葭,目光落在她的面具上,点点头:“都依你罢,夜深路窄,自个儿当心些。”
卓夷葭正准备点头,一边的长玉爽朗的笑道:“将军多虑了。我家将军好歹是战场中厮杀出来的,走个夜路倒不至于莲花步子一步一拐。”
卓夷旭目光看着长玉,没做声,只是面上无甚表情的点点头。
卓夷葭转头剜了长玉一眼,冲着卓夷旭告辞后,往来时的路走去。
卓夷旭便站在原地,就那么看着卓夷葭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阑珊的灯火与花影之中,眼睛缓缓的闭了闭,又睁开。转过头,目光扫过这一园的繁花。
这一丛丛的乱红,朵朵都是先祖的情谊。卓家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述语。
他的那一双人呢?
儿女情长,他以为讲清道明便是无牵无挂。可那日日夜夜的思念,漫漫长夜的惆怅与沉寂,终究像是铁剪绞碎了心。可他却不能表露一丝一毫。
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