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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玉道:“娘,我这就出去给你请大夫。”
雅文道:“我去找下人请,她是你娘,你该守着她。”
弄玉的脸色微微一暗,雅文走出门去。
雅文正到门口准备叫侍卫去请,却看见门口站了个人。
那人穿着一袭白衣,唇红齿白,面容清俊,看去比他要大上七八岁,却也仍是副少年模样。
那少年对雅文微微一笑:“我可以治疗王妃的病。”
带他进了屋,只见桓宇之紧紧握着林芸的手,满脸担忧之色。
少年笑道:“桓王爷,您手可以放开了,我来治病。”
桓宇之抬起头,微微惊愕地看着他:“白公子……你怎么来了?你给我夫人治?”
白公子道:“是,桓王爷莫不是想在这里看着我治疗?”
桓宇之立刻站起身,柔声道:“我不知道你会治病。”
白公子愣了愣,低下头,走到林芸身边:“王爷再不出去,这小病就变大病了。”
桓宇之点点头,拉着弄玉和雅文走出了门外。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白公子出来了。
桓宇之道:“她身体还好吧。”
白公子轻蔑道:“小风寒罢了,我给她治简直就是大材小用。”
桓宇之走近几步,笑道:“谢谢你。嗯,你收银子么。”
白公子微微偏了头,道:“我不稀奇银子。”
桓宇之道:“那你稀奇什么。”
白公子抬起头,直直地看着他,眼中带了几丝傲然,几丝无奈:“我想要的,你给不起。”
桓宇之怔了怔道:“白公子,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琼隐。”
白琼隐的衣衫如同冬季连绵不绝的纷纷雪花。
林芸生病的那一日,雅文哭着寻找琼儿一整天。
(三)归雁一声烟雨中
白琼隐初逢桓王爷已有两年。
那夜滂沱大雨,雷电交加。白琼隐从莲香岛逃遁而出已有几日,及至京师住下几日,身无分文。
满身泥浆,狼狈不堪,一袭白衣早已变成一幅泼墨画。
京师有座名桥,名为万安。因造桥工程艰巨,故有海神协助修桥的传说。
白琼隐即在万安桥上撞上了桓王爷。
这一撞,王爷手中的紫竹伞砰然落地。琼隐原本心情便浮躁,也未管对方是何人,破口大骂:“滚开,走路不长眼睛的么。”
桓宇之身边的壮丁见状,冲上前去就推了白琼隐一把。
白琼隐猝不及防,倒在地上。身形瘦弱,眼神却依旧桀骜骄矜。
一只手摊在了白琼隐的面前。
手指细长,皮肤白皙,被雨水那么一冲,看上去竟像由美玉凝成。
白琼隐啪地挥开那只手,恼道:“猫哭耗子。滚开。”
壮丁又想在他身上补一脚,却被宇之拦住。
桓宇之蹲下来,使自己能与他平视:“公子,你迷路了罢。”
白琼隐偏过头去,倔强地看着桥上被雨水冲刷得透亮的石子。
那年桓宇之的两个孩子都已入书塾,还道琼隐是离家的少年,心中想起父母难作,往前靠了靠,不顾瓢泼大雨浸湿长衫。
宇之道:“若你现在无家可归,搬到寒舍来住上一宿,可好?”
白琼隐看着他那被雨水冲打得几乎睁不开的细长眼帘,一语不发。
桓宇之也当他默认,轻轻提起他的腋下。
白琼隐的脸上微微浮起一抹红潮,很快被冰凉的雨水冲洗得无影无踪。
那一夜白琼隐住在了碧华宅。
亥时正刻。
客房中,炉灶冒出些星点儿,热酒暖身。
沐浴过后,白琼隐坐在灶旁,一双小手不由自主往热源靠,身上瑟瑟发抖。
不一会,沐浴花瓣清香夹杂着四季桂香浓浓缭绕在整个房内。
一股莫名的香气不知何时隐隐飘来。
白琼隐眼睛微眯,奄奄欲睡。
闭上眼的前一刻,他看到了又人推门而入,未看清其容貌。
后来的事他竟无任何感觉。
直到次日清晨。
坐起身,下身剧痛,满床鲜血白浊。
白琼隐的指尖及至心窝都变得彻骨冰凉。
他从无与人有过床第关系,但是他素来学医,发生何事,他是清楚得很。
身旁无人,他却记起了曾有人进来过。
脸颊又一次变得通红,将头深深埋入了被窝中。
心里暗自想着,倘若真是那人,又有何不可。
敲门声吭吭而响。
应声,进来一名童子。
“公子,王爷问您想吃什么早点。”那童子态度倒是恭恭敬敬。
琼隐拽了拽床单,盖住了床上的血迹,道:“王爷在何处。”
那童子道:“王爷在大公子房里。”
白琼隐道:“他何时去的?”
那童子道:“昨夜回来后便一直待在那里教大公子练字,未曾离开。”
白琼隐眼中略微露出了惶恐之色:“你确定他没有出来过。”
那童子想了想,又道:“子时二刻出来过,赏了会月,便又进去了。”
白琼隐微微一怔,轻叹一声,道:“你出去罢。我现在还不想吃。”
那童子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待他离开,白琼隐双手捂住脸,又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
屋内蜡烛早已燃烧怠尽,一丝丝青色的稀薄烟雾从黢黑烛芯上缓缓升起,烛台上挂了鲜红色的干蜡。
默默地缩回了床上,鲜血仿佛会浸入身体。全无知觉。
他昏迷的时候是亥时正刻。
当日白琼隐不辞而别。
白公子走后翌日,王府内的一个家丁猝死于庭院之中,原因无人知晓。
几日后,雅文在碧华宅附近捡到一只野兔。
白琼隐与桓王爷认识时间够长,相逢次数却少之又少。
再次见面时,白琼隐已不同于往日,且又是于青楼相逢。
桓王爷素来喜好美色,尤为偏好脸上有泪痣的妩媚女子。
司徒世寻曾问他为何喜欢美人脸上缀了瑕疵,还道生了泪痣的女子都是命途多舛的,大不吉利。
宇之轻轻收住折扇,用扇柄指了指在场一位生了泪痣的鬻容女子,道:“这类女子即便是在笑,也觉得像是在流泪,只是惜玉怜香而已。”
他说这话时,白琼隐出现在他面前,笑道:“桓王爷好雅兴。”
距离第一次见白琼隐已有几个月,桓宇之一时还未反应过来。
白琼隐脸上的笑容褪了去:“贵人多忘事,王爷只当不认识草民的好。”
宇之反复思量了许久,才轻轻将扇子在手中一握,道:“原来是曾在寒舍作客的那位公子,还未请教贵姓。”
白琼隐想了想,道:“鄙姓白。”
桓宇之道:“白公子也来此寻欢作乐,当真是缘分。”
白琼隐轻轻一笑,摇摇头:“在下不好女色。”
桓宇之挑眉道:“莫非白公子已遁入空门?”
桓王爷对虚假伪善之人从来不抱好感。他这么说,其实是想问白琼隐不好女色,来到烟花之地做甚么。
琼隐听出了这意思,也未生气,只微笑伸出自己的手臂,在袖口上那么轻轻一划。
宇之恍然大悟,却未加歧视,只低声道:“原来如此……那白公子为何要来玉香楼?”
白琼隐道:“难道玉香楼里只有女子么。”
(四)恍然梦断浑非昨
雅玉复姓上官,于三年前下嫁名满江湖的大侠,温恒誉。
银湘琴师上官雅玉。长安名妓般思思。
只要是喜好美人的男子,不会不知道这两个人。
雅玉弹琴可使百灵鸟悲泣,思思年方十六便舞得满江花红。
许多女子都认为事实上上官雅玉不会比她们想象得美。
直到温恒誉带着自己的爱妻闯荡江湖,行侠仗义的时候,她们才明白,人间果真有此等绝色。
第一眼见到雅玉的人,一定会看见她眼角下的绛红泪痣。
雅玉皮肤白且无暇,故痣虽小却明显。
雅玉爱笑,笑的时候,她喜欢扣住食指,用尖尖的关节顶住挺秀的鼻尖,动作妖娆妩媚,只是泪痣使她显得像是在流泣。
凄恻却绝美的笑容让无数男子为她倾倒。
雅玉的丈夫容貌清俊,柔情侠骨。
雅玉喜欢温恒誉神采飞扬的模样。
所以,她的儿子,名采。
温采年仅两岁,白白胖胖的脸上生着一双灵气活现的大眼睛。
温采的容貌像母亲,动作神态却神似父亲。
温恒誉夫妇带着他们的儿子参加灵剑山庄庄主的六十大寿,遇上了桓王爷和他的两个儿子,以及他请来参加的神医白琼隐。
那一日灵剑山庄热闹非凡,敲锣打鼓。
红彤彤的地毯映得殿堂喜气洋洋。
桓宇之愣愣地看了一眼温恒誉夫妇,对白琼隐道:“白公子,我叫你来这里,就是想请你帮个忙。”
白琼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道:“上官雅玉果真名不虚传,倾国倾城。”
他的话未说完。
他想说,只是你的夫人怎么都与她长得如此相似。
桓宇之道:“她的确很美。”
白琼隐道:“她的儿子也很美,胖嘟嘟的,像个球。”
桓宇之轻轻一笑,用折扇敲了敲他的脑袋:“小心温大侠听到,挥刀砍了你。”
白琼隐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脸上浮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我这是在夸奖他儿子生得有福气。你是有什么事想找我帮忙。”
桓宇之道:“雅玉自小患上风湿……”
白琼隐打断了他:“我知道了。”
宇之未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凝视着雅玉。白琼隐看了看弄玉和雅文,故作轻松地笑道:“你对你的表妹还真是一往情深,连儿子都取她的名字。”
桓宇之喃喃道:“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白琼隐抬起头看着他,紧紧抓住了自己的衣角。
温恒誉向灵剑山庄庄主祝寿去了。
雅玉便抱着温采朝二人走来:“桓王爷,你也来了。”
只是轻柔一笑,宇之的神情仿佛就在那一瞬凝固了:“是,采儿也有两岁了罢。”
弄玉踮脚看着温采,小声说道:“姐姐,这个叫采儿的奶娃娃是您儿子?”
宇之道:“玉儿,不得无礼,雅玉和你娘是一辈的。”
弄玉委曲道:“我见她和我表姐差不多大……”
上官雅玉的笑意更浓了些,蹲在他身旁道:“玉儿,我是你爹的妹妹,你叫我姨娘就好。”
弄玉笑道:“姨娘,采儿好可爱,我想抱抱,好不好?”
上官雅玉将温采放在弄玉手中:“小心,别摔着他了。”
弄玉用力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抱着温采,走到了雅文身边。
“雅文你看,他的皮肤好嫩哦。”
一边说,一边用手轻轻戳着温采的脸。
雅文急道:“哥,别,这是人,不是兔子。”
弄玉将嘴鼓成了两个泡,瞪了他一眼:“你好像娘啊,婆婆妈妈的。”
雅文气得转过身去不理他。
弄玉见他生气了,笑眯眯地说:“雅文,我想吃小孩。”
温采本来就很大的眼睛一下瞪得更大了。
雅文道:“哥,你别再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