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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了,谢谢你,蕾姆。”
“这是我应该做的。”
蕾姆收拾了衣服、餐具、放在两个盒子里,轻拉裙子一躬身,退了出去。
黄裳看了下这对姐妹先前带过来的东西,怀表,书本,文具以及,一柄剑。
剑鞘笔直无奇,没有花哨的纹理,剑柄处向一面弯出个长方形的黄铜护手,抽出一看,两边都开了刃,反射着细白的冷光,映出少年的坚定眼神。
黄裳吐出一口气,佩上剑,安静坐下,拿过课程表,细细看着。
按蕾姆说的日期,今天上午上的是文化课,真正的骑士训练下午才开始。
“看来还不算太晚”
十二点四十五,踏出石屋,草绿色在眼前延伸开来,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黄裳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第三章 突刺()
石屋右边十数米外,是另一间石屋。
前后左右都是草地和树木,包围着两间孤零零的屋子。
“我来之前,余学姐是一个人住在这儿?”
正想着,很快,余图南过来,对着点了点头,当先而行,淡淡说着:
“一期生昨日开课,今日开始正式课程,骑士教官名为斯隆,可当公正之称,多练,少说,休要轻信他国学徒,尤其注意日、印两国。”
“日本还好理解,印度?难道清朝和阿三干了一架?不能吧,印度应该是英国海外最重要的殖民地吧,真打了还能来留学?”
黄裳思索着,因试探问道:“这两国?”
记忆中清廷自洋务运动至今,经历了1883年中法战争、1894年中日甲午战争、1900年八国联军侵华战争,以及不知道还有没有发生的1904年日俄战争,前世清廷数战皆败,割地赔款,输的一塌糊涂,国人震怖,尤其是中间那两场,前者败给了自己一向瞧不起的邻居,后者赔出了45亿两白银的巨款,从精神到物质将满清国运全盘葬送掉,惨痛之极,锥心之至,也惊醒了一众有志之士,举国上下求新求变之主义一时盛行,孕育出了随后数十年的风云变幻。
这一世有了先行穿越者的干涉,不知进程如何,原身顾北可能知道,但黄裳一点也没继承他的记忆,对许多事情感觉像是一团浓重雾气,完全没有概念轻重,好在是在远离熟人的异国,不然可能很快便会被瞧出破绽,特别是那个早熟而敏锐的妹妹。
越早搞清历史,就越早有心理准备,黄裳这模糊的一问,便是在不引起怀疑的前提下,趁机探询。
虽是正午,树林仍里有些凄清,二人走在落叶里,余图南道:“甲午海战以来,日本犯我之心不死,其民每多挑衅引战,你此时力弱,不可强抗,宜缓忍负,徐徐图之。”
这话只能听出甲午海战还是发生了,大概像是小胜了的意思,却无法肯定,也没说印度的原因,黄裳不好多问,便应道:“是。”
行过树林,草地上一条河流蜿蜒流过,点缀着两二小湖,沿岸伸展出一片建筑群落,高低尖方,疏密有致,应是庄园的主体部分,中间耸立着一座灰色高塔,气势非凡。
余图南引黄裳下了坡,领到建筑群前一块平地,道:“不要乱走,下学后,等我再回。”说罢去了,消失在重重院宇间。
时辰似乎有些早,坚实平地上只有七八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长着各色毛发,一般的整齐制服,佩着细剑,瞧着黄裳窃窃私语,忽然一个健壮白人少年走过来,开口道:“你就是从东方来的汉人?瘦的跟猴子一样,还晕了三天,这样的人也能成为骑士?”
黄裳分辨不出他是哪国人,大概是英伦的,瞧瞧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又引不出什么名骑士的典故来反驳,但也不能生吃了这记嘲笑,便耸了耸肩,洒然说道:“小草虽然柔嫩,却能顶开沉重的石头,滴水虽然无力,坚持下来却能贯穿坚硬的金石,河水虽然平缓,却能冲开河道,最终流入大海,我现在虽然柔弱,将来为什么不能成为骑士?我叫顾北,你呢?”
白人少年愣了一会,来了一句:“该死你英文说的可真烂,我是康纳。”
他伸出手来,黄裳微笑着伸出左手,康纳一愣,换手握上。
背后传来一阵哄笑声。
康纳似乎犹豫了一下,蓦然发力猛地一捏。
格!格!
手骨被挤压摩擦,扭来扭去,嚓嚓轻响,黄裳吃痛,咬着牙,从牙缝里咝咝发出声响,右手摸向剑柄,用痛的有些扭曲的笑容道:“康纳,你力气真不错。”
康纳一惊,松手后退,退入伙伴中,洋洋得意去了。
“这环境,还真是恶劣啊”
黄裳甩着发麻的左手,退到平地边缘,默默看着,人越来越多,最终停在二十三人上,头发颜色各种各样,肤色大多是白,间着几点黄,其中一个矮个子不时拿黑色的眼珠扫过来,凶狠中杂混狡猾,不怀好意,看来就是岛国人氏了。
人齐不久,从前面一扇门中走出一个男人,高大,强壮,坚硬如石头的脸上泛着胡须的光,大步走到正中前方,不知谁高喊了一声:“列队!”
学徒们一阵纷乱,勉强站好了队列,黄裳自然站在最边上。
男人冷箭般目光扫遍诸人,用巨大铁锚沉入海底般的冷峻语气说道:“我是斯隆,担任诸君教官。剑是杀敌的兵器,最有效的攻击,是刺,看好了。”
说着,抽出细剑,向前平平一刺。
嗤!
一声尖啸,空气隐隐现出透明的波纹,一散而开,吹动了一众学徒们帽子下目瞪口呆的头发。
这是什么样的力量?
这是什么样的速度?
“如果纯凭肉身做到的话,这个世界的骑士似乎不简单啊”黄裳想着,精神一振,心海泛起了一些希望的泡沫。
斯隆教官又慢慢演示了一次,详细讲解了动作的发力要领,说道:“散开,做一万遍。”
学徒们微哗,纷纷散开,抽剑练习起来。
黄裳退到最边处,细细回味着教官的演示,慢慢拔出细剑,缩肘,发力前刺,收回,皱了下眉,想了想,下一剑回肘轻了些,手臂抬高了一点点,果然感觉舒服了许多。
一次,两次,三次
阳光微微,清风徐徐,汗水挥洒着,闪耀着。
斯隆教官巡视着,不时纠正一二,慢慢转到后面,看
到黄裳刺击动作,神色微动,站了一会,一语不发,走开了。
三千八百六十五,三千八百六十六,三千八百六十七
汗出如瀑,模糊了双眼,手臂上如同坠着一块重铅,又酸,又麻,又痛,像是要断掉似的,连太阳都看不见了,眼前所见,唯有这柄细剑,黄裳咬着牙,又发力刺出一百零三剑,越来越慢,体力终于到底,再也支持不住,咕咚一声,摔倒在地,昏了过去。
“这是水下下雨了吗?”
冰冷的雨滴落在脸上,黄裳渐渐醒过来,发现自己仍躺在倒下的地方。
天已经黑了。
场中空无一人,学徒和教官早已散去。
屋檐下站着个人影,修长,平静,慢慢走过来,是余图南,淡淡道:“回去吧。”
第四章 入定()
黄裳勉强坐起,已经感觉不到右臂的存在,左手颤抖着,捡起细剑,哆哆嗦嗦送入鞘,挣扎着站起来,跟着余图南往回走。
不是走,是一点一点地挪。
平坦的草地尽头,是座缓坡。
黄裳登到一小半,脚一软,滚了下去,仰面躺在草丛中,喘息着,雨点在脸上胡乱地拍,冷冰冰的。
咬牙站起,抬头一看,一道模糊人影静静站在坡顶,仿佛在等着自己。
黄裳慢慢解下细剑,连鞘驻在左手里,支撑着,又开始爬。
草地淋了半天雨水,又湿又滑,还好有剑鞘在后面撑着,一点点移了上去。
攀到顶时,黄裳几乎精疲力尽,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呼吸着,活像条离水的鱼,喉咙却如刀割火燎一般,仰起脸咽下几滴雨,余图南开始向前走。
前面是树林。
林有树,树有根,根凸出。
一片黑暗中,黄裳猛然摔倒。
倒下的瞬间,他做了一件事。
将剑按在地上,笔直指向前方。
伸出手,摸到一棵树,挨着坐起来,什么都看不到,四下里只有雨水打在叶子上的声音,和自己的喘息声。
余图南呢?
是不是已经走了?
为什么要我等她再回?
这林子里是不是有什么危险?
野兽?虎?豹?狼?蛇?
或是某种比野兽更可怕的东西?
什么都看不到。
什么都不知道。
“还真是生死无证啊”
寒冷的雨林中,黄裳靠着树,按着剑,张开嘴无声笑着,“体力太差了,强行练下去,会死的”
还好,没有迷失方向。
坐了一会,勉强恢复一丝体力,黄裳重新站起来,一步一步,慢慢走出暗林。
余图南正在前方,看着他。
“谢谢。”黄裳吃力说着,感觉自己像个漏气的风箱,随时都会炸掉。
余图南没有说话,来到黄裳石屋前,她笔直走了过去,推开自己的屋门,又关上。
黄裳进屋,开灯,放下剑,倒了一大杯温水,一气喝干,疲惫欲死,只想立刻倒头就睡,生生忍住,进入浴室,一点点脱掉满是泥巴的制服,打开淋蓬头。
温暖的水流倾泻而下。
黄裳静静站着,感受着水流渐渐冲去身上污垢,还归原本之洁净,心中忽然涌起一种奇妙的感觉,惚惚恍恍之间,好像灵魂已经出离了这具身体,一段文字自然而然滑过心海。
“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诸妄次之,以定其心,定心之上,豁然无复”
心神一片空明,冥冥漠漠,寂兮寥兮,周而复始,黄裳似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又好像没有意识一般,浑浑噩噩。
这是定境。
黄裳本有颇些灵慧,经过钟山玉与黄离两人讲解,随后便是连番阴谋变故,又由生到死,由死到生的走了一遭,今趟恰巧将体力完全耗尽,沐浴之下,污垢洗去,洁净自生,正合了坐忘心法真意,终于一举入定。
入定回元,胎息强体,坐忘玄通。
按钟山玉所讲,成功入定可在短时间内将人的体能恢复过来,长而久之,感知敏锐,精神凝练,若能再上一步晋入胎息之境,更可以从根本上改变体质,开发潜能。
不知过了多久,黄裳清醒过来,只觉体力饱满,神清气爽,伸手关掉淋蓬头,稍一琢磨,当即明白发生了什么:自己在无意之中,练成了坐忘经的第一层境界,满血复活。
不由大笑三声,又想起钟山玉,想到他被分尸四块的凄惨场景,黄裳握紧了拳头,忽然腹响如雷,饿的厉害,默默擦干身体,寻了套干净衣服穿上,看了下怀表,已经晚上十点多了,迟疑了下,还拉下了床边的流苏垂绳。
不一会功夫,蕾姆提着饭盒过来了,黄裳连忙致歉感谢,蕾姆摇头笑着,一一布上菜肴,黄裳只能认出牛肉,青菜,和鸡蛋,别的一概不识,其中一碗汤令他尤为好奇。
汤是淡红色的,里面什么也没有,清澈见底,像水一样。
黄裳问道:“蕾姆,这汤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