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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话时,几乎都是一阵忙碌过后。但他仍会认真地听陈铬说完,两人相视一笑,疲惫没有减少,心情却轻松了许多。
陈铬看李星阑和自己相处得还算不错,便大着胆子继续送东西哄他开心,考虑到从前送得那些小东西,李星阑似乎都不喜欢。
他琢磨了一个晚上,想到那天晚上两人发生不愉快的根源,似乎是由于李星阑有些在意脸上的烧伤,他就琢磨着,要么给他做个面具?可是什么材质好呢?
他翻来覆去,做梦的时候各式各样的面具像走马灯似的在脑中放映,中国的,日本的,欧洲的,美洲的……能想起来的,大都太戏剧性。非洲倒是有很多面具,但又太吓人。
第二天从早想到晚,终于琢磨出一个还不错的主意。
第42章 备战·肆()
夜幕降临,凉风伴着花草清气。
北辰上下眼皮打架,嘴角挂着口水,眼中光芒缩成一道金线。
陈铬一阵猛摇,牵着他一路狂奔至野外,四处搜寻,最终在一个极隐蔽的地方找到了一头沉睡着的亚洲象。北辰打着呵欠,困到不行,几乎要被陈铬弄疯了,死活不愿跟他组队一起去撸大象,趴在地上瞬间打起呼噜来。
然而陈铬也不可能真去猎杀这么可爱的“保护动物”,他轻手轻脚跑到大象身边,手起刀落,半空中炸起一朵血花,迅速切下一截象牙。
大象沐浴着月光,做着好梦,忽然就被人切了牙齿,几乎是瞬间惊醒。它气得大声叫唤,引来周遭沉睡着的数十头大象。
纵使陈铬轻易死不了,但骤然遇到一群愤怒的大象,思想上一时间还是无法接受,没跪下来已经算是心理素质过硬。
陈铬吓得笑了起来,飙着泪逃命去了。
他发足狂奔,却止不住内心好奇,时不时回头观察那些凶猛的亚洲象,只见它们的长牙在月光下反射出莹润的微光,洁白且神圣。
忽地脚下一滑,陈铬被藤蔓绊了个趔趄,整个人向前腾空飞出,落地时小腹被一截锋利的树枝捅了个对穿,剧痛顺着神经冲入脑海,他几乎是瞬间就昏迷过去。好在这天陈铬一直都在琢磨着偷象牙的事,根本没什么胃口吃饭,因此肚烂肠穿之时,仅喷出了鲜红的血液。
还挺干净的,陈铬昏迷前,脑海中只剩这么个奇怪的想法。
群象奔腾,致使大地剧烈震动。
森林间的动物住客们纷纷跑出洞穴,兔子、狐狸、松鼠们站在树枝上探头探脑,形成一个个蓝黑色的剪影。大蟒蛇盘成一团,吐着信子观望,闪耀群星下的自然之景。
北辰睡梦中并未被这翻山倒海的动静惊醒,倒是陈铬昏迷后鲜血流一地,他抽抽鼻子,寻着这股熟悉的血腥味,一个激灵坐起身来。
待得看清群象疯跑,陈铬昏厥,这白发金瞳的妖怪瞬间暴怒,后背撑开一双巨大的肉翅,化为真正的睚眦,狂啸着冲入象群。
大象们翘着鼻子奔跑,冷不防见到草丛中忽然钻出一个睚眦,俱是一脸懵逼,立马屈膝跪地,低头回避。
北辰却不肯放过他们,张嘴叼起其中一只,尖牙将对方咬得鲜血狂喷,当场毙命。仅是如此,他似乎仍不解恨,将那死了的大象从空中砸下,巨大的震动吓得所有围观动物一股脑儿全钻进洞中,一只刺猬愣头愣脑躲闪不及,即刻被那落地的大象砸得刺针飞射。
睚眦一身白毛竖起,前足按压在大象身上,张嘴胡乱撕咬一通,弄得那倒霉大象尸体七零八落,血肉碎了一地,这才满脸是血地抬起头来,双瞳赤金,准备继续报复。
陈铬咳出一口淤血,醒来,只见眼前血光滔天,当时就心疼得又要背过气去。他一跃而起,飞身跨步坐到北辰背上,双手一左一右揪住他的耳朵,活生生将一头威风凛凛的睚眦揪成了白毛粘满鲜血的老狼。
大象们见到两人窝里斗,便“蹑手蹑脚”夹着尾巴逃跑了。
北辰莫名其妙,不欲与他计较,边打边逃。陈铬刚刚转醒,脑袋不甚清明,只撵着北辰打。这两个牲口打着打着,沿路返回到了城里,刚好城门打开,天也都亮了。
陈铬一路打,一路哭,觉得自己犯了法,害死了濒危保护动物。
北辰一路打,一路懵逼,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陈铬打,明明没做错什么,为何陈铬反倒发起脾气?但他也懒得和陈铬计较,故意让着他,于是由打变成了闹,再由闹变成了玩。
到后来,陈铬也没了脾气,毕竟他也没法让北辰把大象组装回去,想起两人已经回到城里,大象的肉多半也臭了,隐约还觉得有些浪费。
大象的肉是什么味道?
陈铬摇摇脑袋,甩掉那些不着边际的想法,让北辰回去写一个《不胡乱杀生保证书》。
北辰第二天确实给他交了作业,陈铬打开一看,满满当当的鬼画符,那畜生却摇头晃脑,一本正经道“此乃妖族文字”。
陈铬又不是真傻,知道他在敷衍,扑过去就上嘴撕咬,北辰一个闪身,跑了个没影。
陈铬回到城里,首先跑去河边洗了个澡。
然而白衣几乎被血染成了粉色,实在洗不干净,还破了个有碍观瞻的大洞,只得又遮遮掩掩地跑去街上买了一身衣服。他虽然喜欢白的,为了耐用性着想,便挑了一身跟北辰一样的红衣,免得下次染了血洗不干净。正要走时,余光忽然瞥见一条深蓝色的斗篷,当即掏光所有的钱将它收入囊中,毫不犹豫。
陈铬穿着新衣服,大家都说不错。
然而这天训练过后,他却不向往成一样在军中逗留,独自跑回小院倒腾了一夜。
天亮时候,陈铬的手指头“吧唧”一声落在地上,砸出一个椭圆形的血印子。
经过一夜的折磨,他似乎已经习惯,竟笑着对那地上的手指头喊了一声:“回!”片刻后,那节断指奇迹般地飞回了手上,刹那之间,切口愈合如初。
陈铬舔着手指上的血渍,问它们:“怎么忽然变这么快了?”然而手指头又不会说话,所以他并没有找到答案,便将这事抛诸脑后,随他去吧。
他满意地放下长刀,左右手沾满自己的鲜血,食指与拇指捏着一片轻薄透光的象牙片,弧度优美,打磨光滑,原来是亲手雕刻了半张象牙面具。他放下面具,兴冲冲地跑出去找水冲洗屋子。
地面上,赫然落下数十个椭圆形的血印子,陈铬抱着个水盆,心大如斗,只觉得它们像是一串音符,有意思极了。
他把面具弄干净,又打扫了房间,带着斗篷和几条狐狸毛,跑到军营里找厨房阿姨帮忙缝上。
训练时间到,他就将面具小心翼翼地收到怀里。
于是这一天,有幸与陈铬实战的兵哥们,全都见识了这名少年不跑、不跳、不动,原地站着就把人放到的恐怖实力。
众人气喘吁吁倒在地上,前胸后背析出盐粒儿,纷纷表示:感觉累了,不想再练了。
下训后,陈铬一路小跑,到厨房拿回缝好的狐狸毛披风,对阿姨们连连道谢,并各人奉送一枚小小的象牙戒指。阿姨们没见过象牙,还觉得这种骨头尤其好看,让陈铬再帮忙做几根簪子。
陈铬脑海中闪回成群结队的愤怒大象,吓得冷汗直流,苦着脸解释材料没了,暂时都做不成的。
他拿着从阿姨们手里讨来的香料,放在房间里点了好一阵,确定把血腥味都盖过了,这才放心地抱着面具睡了一觉。
陈铬醒来时,窗外下着小雨,淅淅沥沥。天仍是黑的,月亮朦朦胧胧,还没升到中天,估摸着自己才睡了两三个小时。
小院里另外两间房子都是漆黑一片,他便撑开窗户呼吸新鲜空气,一面衣衫不整地跪坐在榻上,掐手指头。
本次计算的目的,是要弄清楚公历十月二十七日,在公元前二三三年到底是农历的哪一天。
然而十根手指头是完全不够用的,陈铬心想,要不然把手指头切下来算算?可是打扫起来很麻烦。他披着一件深红的外袍,头发乱糟糟,双手呈抓握撞举在胸前,嘴里念念有词:“这可是酋长待遇,他生日是不是已经过了啊?”
活像个街边摆摊跳大神的。
李星阑路过窗边,不明所以:“陈铬,身体不舒服?”
陈铬吓得一屁股跌下床榻,翻身探头,仰视他:“嗯?嗯!没!”
他不知道李星阑是什么时候出现在窗边的,只见对方撑着把破伞,兜帽中部一个如鹰嘴般的尖角正滴着水,显是被雨淋得不轻。
陈铬爬上床榻,转身望向他,不经意间将面具掖进被子里,笑:“这么早就回来了?”
李星阑靠近窗台,收伞,掸开水珠,答:“下雨容易着凉,没药治,是个问题。”
陈铬学着军队里整理着装的姿势,怪模怪样地穿好衣服,趿拉着鞋子跑出去,帮李星阑拿伞,发现他后背也被淋湿了一大片。有些担心李星阑的身体状况,便问:“我们做点抗生素?盘尼西林什么的,实验课上就做过,找一团淡黄的霉菌,放在培养皿里等个几天,好像也不难。”
“阮霖洲,还教你制药?”李星阑失笑,摇头否定了这个天真的想法,说:“也不是不能做,但效率太低。工业社会有许多东西看似简单,实则承载力数十代人的努力,需要一条甚至数条完整产业链的支撑。”
陈铬感叹:“这么想起来,病毒比人可顽固多了。”
两人走到李星阑的房门口,陈铬以伞为刀,轻旋一周,伞面上所有的水珠顺势飞出。
他高兴极了,对着空气比了个“耶”的手势,将伞还给李星阑,让他注意身体,这回可不敢再跟进去了。
李星阑回房后,依旧点起了铜豆,火光昏暗,一道朦胧的身影打在窗户上。
陈铬鬼迷心窍,只觉得那道影子跟别人不同,透过老旧的窗布和昏黄的光影,一个眉峰微蹙、背景直挺的形象浮现眼前。铜豆燃烧,滋滋啦啦轻响,他锋利如刀的嘴唇上有一个朦胧的光点。
陈铬抱着甩甩猛摇,完全没了睡意,披上衣服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先是拉着一身酸痛的韩樘问东问西,最后终于暴露目的,恳求他帮忙找个火炉子。
韩樘咬了他一口,认命地从榻上爬起来,跑到库房里翻箱倒柜。
陈铬左摸摸右看看,对什么都觉得新奇,嘴上不停:“这个放在以后得拍几百万,这个肯定值钱……我天,这个陶俑为什么没有双手,淘宝逛多了?”
韩樘受不了他:“你的脑袋长在嘴上吗?那么多问题,灯座子,土鳖。”、
两千人千的人竟然说自己土?陈铬不服。
忽然一阵风起,蜡烛熄灭,整个库房里漆黑一片。
陈铬跨步上前搂住韩樘,说:“别怕,点火点火。”
韩樘无奈:“陈铬!别摸我,我不怕!警告你离我远点。”
陈铬哆哆嗦嗦:“太好了!你别跑,我怕。”
韩樘:“……”
陈铬放开手,让韩樘点灯,自己则在一旁抄着手嘿嘿笑。本来普通的氛围,被他这莫名其妙的笑声弄得阴森恐怖。
韩樘不知是运动过度后肌肉酸痛,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双手微微发抖,加上灯芯被熔化的蜡淹没,熄灭的灯无论用什么姿势都点不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