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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乱中,众人一同沉入黑暗地底。
一望无际的黑暗,星火闪现,燃成一道,发散出千丝万缕。火花倏然绽放,上下跃动,一支火把就这样被点燃了。
陈铬睫毛抖动,眨眨眼,鲜血不受控制地从喉管、鼻道流下,再涌|出口腔。体内的“咯咯”声不绝于耳,他知道,这是断裂的骨头疯狂生长时所发出的声响。
猛吸一口气,陈铬坐起身来,发现自己被麻绳困成了一条巨型毛毛虫,便扭动着身体,要看看是谁俘虏了自己。
“铮——!”
一柄铁剑点上他的咽喉。
黑暗之中,那人一身漆黑的盔甲,反射着千万点橘色的微光。他的声音十分嘶哑,显然是受了重伤:“动,就杀了你,奸细。”
陈铬略有点尴尬,以他敏锐的感官,完全可以清晰地观察到对方。这名秦国士兵的盔甲已被割裂,腹部有一个不小的豁口,部分大肠裸|露在外,随着他的呼吸跳动。
他舔了舔嘴唇,说:“呃……我不是奸细。你还是……还是先看看自己的那个,肚子吧。”
那人被发现了伤处,似乎有些激动,剑尖硬生生向陈铬的脖子里没入了半寸:“你现在已是阶下囚,还敢威胁于我?”
伤口迸裂,溅出星星点点的血沫子。
陈铬痛得飙泪,蠕动,哭哭啼啼:“我真的不是奸细!我只是想渡河过去找哥哥,他去咸阳做买卖,我们走散了。我、我……什么东西都没有了,好不……容易跑到……这里……哇……”
那人一脸惶惑,显是看清了陈铬那小乞丐似的可怜模样,随即对这话半信半疑,又问:“这样东西,如何解释?”
他将一样东西摔在地上,“啪”的一声,十来支短箭滚出箭匣,李弘家的符文映着火光,显得流金溢彩。
陈铬长叹一口气,抽着鼻子,闷声闷气:“我们是楚国人,带了些……奇珍异兽,到中原来卖。这是我大哥送了好多礼给那些……达官贵人。后来大哥决定要出发去秦国碰碰运气,临别时有个赵国的、赵国的……纨绔子弟!赐了这个给我防身用。”
那人喃喃自语:“奇珍异兽,难怪那雪狼……”
陈铬眼看有戏,忙不迭再加一把火:“那头雪狼很通人性,生性十分温顺,因此我常与它一同玩耍。我们从赵国出发之后,遇到战乱和洪水,被冲散了,只有这头狼跟着我。”
那人认真地听着陈铬的辩解,垂着眼思考。
陈铬蠕动着,试图靠近那人:“哥,你就相信我吧。”
见对方没有反应,他便大着胆子,贴着对方的大|腿蹭了蹭。心里想着,这样都信?嘴上却说着:“我们现在都受了重伤,如果要逃出去,就需要合作。我的雪狼一定还活着,出去后我就送给你,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那人不自在地抖了抖腿,支支吾吾:“巧言令色,倒似是个商人之家出身。算,暂且如此,你莫耍阴谋诡计。”
陈铬捣头如蒜,脑袋上的灯泡“叮”一下亮了起来。
两人摸索着在黑暗中前行,火把的光芒越来越微弱。
陈铬探头探脑,环顾四周:“这里空气太稀薄了,火把燃烧持续不了多久。哥,你感觉怎么样?”
由于地底空间十分奇怪,两侧石壁高耸,约莫有七八米高,他们所处的地方是一条湿|滑狭窄、错综复杂的沟壑,那人便在后面举着火把并提着剑,令陈铬走在前面。
陈铬忽然转身,那人脚步来不及停下,陈铬便立即用手掌隔了一下,以免两人撞在一起。
不料一伸手,便摸|到一个湿乎乎、黏答答的东西。他抬起手放在眼前,对着光,颤颤巍巍地观察:“!”
满手鲜血,竟然碰到了他的肠子!
那人发出一声闷|哼,咬牙切齿:“你……”
陈铬满头大汗:“我天!你真的还能走吗?抱歉。”说罢,连忙扶着他坐在地上歇息,狗一样的眼睛晶莹剔透。
那人疼得冷汗直流,闭着眼睛喘了好一阵,这才睁眼看他:“多谢你,小兄弟。我只怕是,不成了。”
陈铬不知所措,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心里反复想着如果大哥在就好了。然而大哥不在,他只能硬着头皮上:“先别放弃,哥你怎么称呼?”
那人强撑着笑了笑:“我叫申屠罕,是戍守函谷关的一名裨将。”
陈铬也笑:“我叫陈铬,什么也不是。”
为了缓解紧张的气氛,他抓耳挠腮地想着办法安抚这人:“申屠大哥,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我看你没有大出血,只是肠道外露,好像……我妈妈说过,只要有空气和水,能撑十多天。”
申屠罕颤抖着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令慈是医女?”
陈铬哈哈大笑:“哦不,她是个巫女,信奉科学神教。”
两人聊了一会儿,申屠罕被陈铬安抚好了,便打起精神继续前进。
按照申屠罕的看法,这里应该是一个古老的墓室,位置或许是在崤山中的青龙河附近,因此之前突降暴雨才会引起山洪。
陈铬点头:“非常古老,因为技术条件太落后,他们才在天然的溶洞里建造墓穴,这样比较省功夫么?”
火把熄灭后再也无法点燃,陈铬搀扶着虚弱的申屠罕,瞪大了眼睛前进。一路走得非常顺畅,因为他发现墓室里也有那些蓝色的光点在指引他。
申屠罕:“正是此理。”
陈铬:“坚持住,我觉得没多久就能走到出口了。你看,这些沙石都很新鲜湿润,从迸溅的方向推测,我们掉下来的坑口应该就在那边。”
申屠罕望着前方,摇头:“我看,不必白费功夫了。”
陈铬随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距离地面数十米高的溶洞顶端——也即是刚才在山洪和泥石流的冲击下塌陷的地面处,本来有一个巨大的豁口,而现在竟然被数十块巨大的落石给堵住了,严丝合缝,一丝光线也透不进来。
这极其不合常理!
山上怎么会落下这么巨大的石头?陈铬脖子僵硬地环顾四周,感觉阴风从脚板心钻进来。心想着,好好的一个奇幻故事怎么就变成鬼故事了,难道之前的那些蓝光就是惨死墓中的冤魂,把他引来索命的吗?
然而自己这么可爱,他们怎么下得了手?
陈铬深呼吸,稳了稳心神,再仔细一想,或许蓝色的光点本就不是在引导自己,而是发出光点的东西就在这个墓穴中。在河心三角洲上的时候,千万点蓝色光点是飘散在空气中的,即使后来出现了聚集在树干上的线条,光芒也十分暗淡。现在,蓝色的光点自黑暗中逐渐显现,并且越来越耀眼夺目,在空气中飘摇,就像这个洞|穴里装下了漫天的繁星。
这一路上,光点越来越亮,如果说之前的指引像是高速公路分道的虚线,那么现在就已经变成了双黄线。
或许是因为它跟wifi一样,隔远了信号不好?陈铬想着想着,竟然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申屠罕:“……”
陈铬收回脑洞,侧目一看,这才发现申屠罕也脸色铁青,显然是也发现了这不合常理的地方。
也不知道陈铬是什么心理,看见别人怕,他反倒不怎么怕了。伸出手踮起脚,拍了拍申屠的肩膀,安慰他:“没事的,那里本来就不是出口么。我们跟着蓝光往前走,仔细找找。”
然而申屠却脸色更差,目瞪口呆:“什么……蓝光?”
陈铬:“……”
寅时七刻。
陈铬与申屠罕走了近半个小时,依然没有遇到其他人,而且也没有见到任何自然光。
申屠罕身上疼痛难忍,心中也没底,催促:“想办法点个火。”
陈铬点点头,在自己看得清的情况下,它完全忘记了用火把照明的这件事。
申屠罕取出打火石和烧焦的火把,尝试着再次点燃它。
火石碰撞,擦出点点星火。
星火闪耀,燃起一片亮光。
点火的过程漫长枯燥,跟电视剧里演绎的完全不同。
陈铬百无聊赖地环顾四周,眼神掠过石壁底部,又返了回来,仔细一看。
陈铬伸出手掌,比了个暂停的动作,游移不定:“别打火了,好像有裸|露的矿石,不知道是不……”
“砰——!”
漆黑的溶洞中顿时火光大盛,数百条沟壑中的矿石瞬间被点燃,形成了一地的赤色长龙,交错、纠结、跳跃、爆裂,群魔乱舞。
星星之火引起了剧烈的爆炸,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二次爆炸此起彼伏。火焰像是从喷□□中喷射而出一般,蕴含了巨大的能量,冲击波又将溶洞顶部尖刺般的石笋震得纷纷坠落,插在地上没入岩石里数寸之深。
爆炸的那一瞬间,陈铬下意识地将申屠罕扑倒,以自己的身体挡住飞溅的碎石,几乎被扎成了一只刺猬,血流满地。
两人耳中轰鸣,申屠罕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陈铬,仿佛他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壮举。后者则毫无所觉,掩护着他向着有蓝色光线指引的地方撤离。
陈铬一手指着上方,要死不活:“申屠大哥,你自己往上爬,我在这里歇一下,喘口气在过去,嘶……”
申屠罕见他浑身插满碎石汩汩冒血,横竖比了比,不知道要怎么扛他才能不加重他的伤势,道:“你说得是什么话?”
陈铬疼得精神涣散,懒懒道:“楚国话吧。”
申屠转过身去,让陈铬爬到自己背上:“火烧眉毛了还有心玩笑,我岂是贪生怕死之人?你能舍身护我,我定不会弃你于不顾。你我不打不相识,你这兄弟我认了,上来!”
陈铬向他摆摆手,示意算了,反正我都习惯了。
申屠罕却不明白,干脆一狠心将他用腰带捆在背后,徒手向上攀爬。
申屠罕:“逃出去后,帮你寻找兄长。”
陈铬:“多谢,多谢……你,听见了吗?”
爆炸足足持续了数十分钟才逐渐平息,巨大的地底空间响起了一片清脆悦耳、宛如天籁的竖琴音,由远及近。
陈铬:“音乐?”
申屠罕:“不,是水声。”
怪不得溶洞中四处都是沟壑并且空气十分湿润,原来竟然还有地下暗河!
河道应该已经被什么东西堵塞了,直到刚才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才将那些东西炸开。
水流疯狂地涌入,刚刚还是一片烟尘火海的地底,片刻间水网交错,寒意袭人。
陈铬疑惑:“这里真的是墓穴?谁会在自己的墓里搞这些东西,又不是秦始皇。”
申屠:“秦……何人?算,或许之前引起爆炸的并非矿物,而是有人刻意埋藏,这是连环启动的机关。”
陈铬:“别紧张,水涨船高,刚好为我们省了爬上去的力气。再说了,这个时代哪有这样的机关?”
申屠:“定有后招,你且小心顾好自己。”
陈铬抬头一看,欢呼雀跃:“快到了,加油!”
下一刻,他却忽然变了脸色,催促道:“申屠大哥,你把我解开,快向上爬。”
申屠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很快就到。”
陈铬:“解开!”
水位已经上涨到申屠罕的脚下,很快就能没过他们,申屠罕咬紧牙关,总算爬上了高地。
地底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