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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没有摔得粉身碎骨?我……对,我不是变成丧尸了吗?”
“金属碰撞,浓烟滚滚,丧尸的社会也有战争?”
他想着,闭上眼,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了,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迎接死亡。
第二天清晨,两军交战后,尸横遍野。
陈铬倒在一堆尸体中,再次醒了过来,不确定自己是生是死,浑身剧烈疼痛。
马蹄声“咯噔咯噔”爆响,由远及近。
一名武士低声道:“公子!出肥下已近百里,穷寇勿迫!”
两名武士一前一后策马飞驰,均着短衣长裤,窄袖、革靴,腰束革带,配长弓、腰挂玄铁短剑。
赤红胡服在金黄的蒿草从中,如同两滴飞溅的鲜血。
“吁!”为首的少年武士闻言勒马驻足,他约莫十六七岁,束发梳髻,双目如电:“你说的是,往前便是井陉,关塞险要,恐有伏兵。”
武士:“许是一伙流寇,两军交战,也是无处可逃。”
大战过后,天地静谧,两人策马徐行,满地枯枝败叶沙沙作响。
“我此行非是为着追击而来。”少年武士目光警惕,压低了声音说:“日前南下番吾截击秦军,父亲着我清点伤亡人数,竟有千余人无故失踪。”
“杀秦兵十万,我军死伤惨重。”武士怪模怪样地看了他一眼,见那少年武士对自己怒目而视,连忙点头道道:“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确是怪异!怪异!”
少年武士微赧:“再有!那日夜里飞星坠地,你也是看见的!在空中炸开数道流火,火光照得夜如白昼,恐是不祥。”
武士哈哈大笑:“公子上阵杀敌时不曾惧怕,娶个媳妇,竟吓得逃了出来。”
少年武士似有发现,动作矫捷地翻身下马:“再多嘴一句!看我不……”
他伸手在落叶从中一抹,食中二指用力搓`揉,现出血迹:“噤声!”
二人将马栓在一颗高大的黄栎树下,缓步向前。
狂风卷起漫天枯叶,在秋日艳阳的照射下反射出金红色的光芒,血气夹杂着烧焦的腐肉味,打着旋儿迎面刮来。
少年武士一马当先,拨开杂乱的蒿草,入眼是一片惨烈的战后景象——红衣薄甲的赵国士兵,玄衣皮甲的秦国士兵,层层叠叠,尸横遍野,放眼望去足有两三百人。先前似是还烧过一场大火,余烟仍未散尽。
两人先手伸手按在腰中铁剑之,扳指撞击剑鞘,发出两声脆响:“他们追击秦兵至此,双方展开一场恶战。”
“不,这是刻意埋伏在此处。”那少年武士俯身探查,道:“秦兵分列两队,将他们合围起来,埋伏在蒿草中的射手一齐放箭,看,我军俱是被一箭穿喉。”
恶臭令人作呕,那武士捂住口鼻,道:“却不知出了什么变故,一场大火,全都烧死了。”
士兵的吼叫声忽然响起:“哪里跑!”
一道白影破空而出,炸起一地枯叶,残破的叶片混在烟尘之中,漫天飘飞。
男子身后是一队二十余人的追兵,个个身长近七八尺,玄衣玄甲,俱是秦国的精壮武士。
乱箭齐发,白衣男子在地上一滚,竟是全数避开。这人身上的装束是全白的窄身胡服,异常英俊的面容被火毁去一半,腐肉溃烂。
他趁着追兵搭箭上弦的时机,迅速扫视了一眼乱尸堆。那神情急切,似是在寻人,然而追兵在后,他最终不得不一隐身形,藏进密林中。
少年武士朝另一名武士吹了个响哨:“以弱胜强,须得出奇制胜。”
两人相视一眼,十分默契地分开,胡乱从脚下的尸体上拔出一支箭夹在腋下,又在尸体堆里一滚,浑身污血烂泥,躺倒在地。
玄甲的秦国武士追击至此,白衣男子已不见了踪影。稍息片刻,却没有立即撤离,而是开始在尸堆中翻找。他们扒掉尸体所穿的皮甲、回收箭矢、搜刮金银、兵牌等事物。
那少年武士将短剑按在身下,准备趁秦国武士近身翻找之时给出致命一击。
不料久等不至,他原是俯身朝下,看不见秦国武士在做何事,只听得见声音,似在拖动尸体。
“不趁机捡几条漏网之鱼补刀,反而打扫一个野外战场?这却不是秦人的行事做派。”少年武士心中疑惑,不禁微微张开双眼。
四目相对!
少年武士差点吓得魂飞魄散,方才躺下时,他打了个滚,顺势落入地上一个低洼的小坑中,分明留意过身下这具尸体,这尸体……原是闭着眼的!
他惊怒交加,身下这具尸体不仅张开了双眼,还眨了两下。两人贴得太近,尸体纤长浓密的睫毛划过他的面颊,令他瞬间毛骨悚然。
少年武士呆滞地大睁双眼,望着这尸体的双眸,它们亮如秋水,倒映出一个逐渐变大的士兵……糟糕!
少年武士来不及反应,后颈重重挨了一下,登时昏死过去,随即被捆住双手双脚,拖到一旁。
那眨眼的尸体——陈铬顿时无语:“……”
陈铬本来是忍着痛睡着了,却不想睡着睡着竟然觉得窒息。睁开眼,发现有人压着自己,他还没说什么,那人倒是被吓晕了?自己这么可爱,真是莫名其妙。
他再度闭上双眼,想要结束这个荒诞的梦。
不知过了多久,陈铬感觉有人拖着自己,并将他扔进了冰冷腐臭的尸堆。他终于放下心来,觉得自己应该是已经死了,双手合十祈祷着:“点燃我,让我彻底死了吧,这才是所有丧尸应有的宿命。”
然而,他却奇迹般地再度醒来。
左胸疼痛难忍,胸前的肋骨似乎折断了许多根,可能一部分刺入了心脏,令他的左胸以一个诡异的角度隆起。他伸手摸了摸,钻心的痛感瞬间传来,感觉自己就像是隆胸失败的怪人。
他想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陈铬彻底绝望了,因为他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暂时还没有死去,并且也没有变成丧尸。他还活着,他不得不面对这糟糕的一切。
回想最近一段时间的经历,丧尸潮非正常地大规模爆发,人类躲进宇宙空间站。这一切灾难的源头,不过是在南非兰德地底深处挖掘出来的一块巴掌大小的石头,学者们将之命名为“兰德之书”,而科幻迷们,却更喜欢将它称作黑石。
黑石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自己身上,陈铬记得不能再清楚了。
他从避难所逃了出来,上了飞机,准备登入空间站。过安检的时候,报警器发出疯狂的蜂鸣声,陈铬六神无主开启盒子,原本应该装着口琴的盒子里,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块巴掌大的黑色方石。
几乎是一瞬间,陈铬就被感染了,他能感觉到病毒在身体里疯狂地侵略。
可是德班避难所量产的黄金盒子,每次开启都必须使用自己的dna密码。
“但是也有家庭套餐。”陈铬想,“我的、姜云朗的、父亲和……母亲的。”
他的母亲陈轻铱,是一名生物学家、化学家,被宣判间谍罪之前,已经死在了德班的机场。当时他们之间只隔着一架舷梯,陈铬在飞机上,陈轻铱在飞机下的尸海里。
父亲姜振鸿作为避难所的最高指挥官,掩护居民撤离,最终也没能离开。
大哥姜云朗则偷偷调换了黑石,开走小飞艇,代替自己拿着黑石冲进虫洞。
宇宙瞬间就炸了,对,他的大哥姜云朗,成天带着一支联合国最精锐的特种兵小队,在南非广袤的雨林里炸丧尸,最后把整个宇宙都炸了。
“我却还没死,我为什么还没有死?”
陈铬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最后几乎是边笑边哭。只觉得这一切荒诞离奇,亲人全部死去,自己一个人活着,再也没有任何意义。
他站了起来,在堆满腐臭尸体的房间里摸索着缓步前行。心想:“推开门,看见光,我就去找个火坑跳了吧。”
人死前,整个一生的经历会像走马灯般闪回。陈铬刚才已经回忆完了这辈子最痛苦的经历,剩下的,全是美好。在一片黑暗中,他匆忙地放映着自己刚满十七岁的一生:
一片桃花,满树红霞,桃源。
他出生的地方,沅水明秀,潇湘钟灵。2045年的春天,陈铬八岁,姜云朗十八岁,哥哥每天骑一辆蓝色的脚踏车送他上学,晨雾里浓稠,就像飞在天上。
彩虹横穿碧空,桃源,机场。
有一天,爸爸背上迷彩背包,提着妈妈的箱子,两人一起登上飞机,姜云朗说,他们两去了一个叫彩虹之国的地方。“是彩虹长大的地方吗?”陈铬这样问他,他笑着摇头,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江天暮雪,长沙,橘子洲头。
2045年的冬天,姜云朗考上国防科大,他就带着陈铬一起到了长沙。两兄弟过年,寒假也无家可回。白天,陈铬抱着火炉烤火,一下也不肯动。姜云朗懒懒地靠着他,织一副小手套,一边让陈铬念一本《丧尸伦理学》给自己听。陈铬念完一页,他就停下翻书,陈铬再继续念。晚上,不少女同学约姜云朗出去玩,姜云朗却带着陈铬到橘子洲,让陈铬骑在自己脖子上,看跨年夜的烟花。
夕阳海岸,南非,德班。
2049年,陈铬跟着姜云朗来到德班,这是兰德之石的发现地。他发现彩虹之国根本就没有彩虹,那年姜云朗二十二岁,陈铬十二岁。丧尸席卷了大半个非洲,兰德有世界上最大的避难所。然而,每天只有潮汐上涨的时候,姜云朗回到家,陈铬才能走出高墙,看看夕阳。
一片桃园,德班,避难所宿舍。
周末起床,连狗都出门了,家里只剩陈铬自己一个人。孤独感始终围绕着他,大哥工作以后更加如此。翘课,打架,休学,父母没有一个会来管自己,跟大哥每次见面只剩争吵。宿舍楼后背后的一个角落,不知道是谁种了一片桃花,花开得很早,花期特别长。
陈铬总是一个人在里面坐着,觉得做什么都没意思。
陈铬跟同学打架,别人的父母都到学校把孩子接了回去,唯独他一直等到天黑。
回家的路上,兄弟俩又因为名字的事情吵了起来。
记忆中,姜云朗牵着鼻青脸肿的陈铬,背后是橘红色的夕阳,面目模糊不清,他说:“铬是一种银白色的金属,具有极强的抗腐蚀性,它能够生成美丽多色的化合物,希腊文里的a,意思是颜色。”
陈铬甩开他的手,一脸要哭的表情:“可是同学们都叫我(谷歌浏览器)!小孩子也是有尊严的!”
对啊,家人希望他的生活充满绚丽的色彩。
现在一想,过去的十七年里,陈铬的生活色彩缤纷。
陈铬浑浑噩噩地走着,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只觉得浑身剧痛,一个趔趄栽倒在地上。
黑暗之中,他仿佛看见大哥已经放开了拉着自己的手。
然而他却不想放手了,他追着大哥的背影,艰难地、痛苦地爬到路的尽头。
推开营帐的门帘,陈铬抬头,天空中风流云散,云开见月,有一团及诡异的星云,如同盛开在夜空中的曼珠沙华。
背上剧烈疼痛,陈铬扬起脑袋,只见一个奇装异服的少年武士,正踩在自己背上,借着月光惊异地看着自己。
不就是先前压在自己身上,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