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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她?这些问题就像是一把一把的尖刀,在叩问我自己的时候,也在不停的割裂着我的心。
我挣扎着想要往前走,小福子终于伸出手来,握着我的胳膊拦住了我。
他的双手也是冰冷的,即使隔着厚厚的衣衫,透过来的凉意也让我整个人颤栗了一下。
我急了:“小福子!”
“夫人。”
他望着我,眉头也微微蹙了起来:“夫人不要强求。”
“……”
“否则,结果对夫人,对公主殿下,只怕都不会好。”
他这句话像是一盆冰水迎头浇下,我顿时僵在了那里。
是啊,我不该强求。
面对裴元灏,也绝对不能强求,因为,这么多年来,我已经太明白对他“强求”的后果了。
只是,虽然理智上已经明白,但胸口的阵痛却是避免不了,我咬着下唇,挣得整个人都有些颤栗,但终于还是让自己平静了下来,我慢慢的伸手扶着墙让自己的站稳,再看向他时,轻轻的说道:“多谢你,福公公。”
“……”
他望着我,眼中竟似也有一丝痛苦之色,但也只是一闪而逝,仿佛只是人的一时错觉。他对着我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我突然说道:“你有没有什么话,要我带给水秀?”
他的脚步停滞了一下。
我能看到他的肩膀微微抽动着,但并没有回头,过了好一会儿,他轻轻的说道:“夫人也许不信,她嫁给那个姓杜的,我比她更高兴。”
“……”
“我没有话要跟她说。”
“……”
“我倒是有一句话,请夫人帮我带给那个姓杜的。”
“……”
“让那个姓杜的,一定要对她好,比过去我在她身边的时候,还要好。”
“……”
说完这句话,他微微侧过头来,点了点头,然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愣愣的站在原地,寒风呼啸,从这条长廊上吹过,几乎将我整个人都吹凉了,不知过了多久,我才迈开完全冰冷麻木的双腿,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之前还旗幡招展,人头攒动的太庙此刻已经安静了下来,所有跟随皇帝过来的禁卫军,官员们全都跟随圣驾离开了,只有一些留守太庙的护卫还在收拾着剩下的场面,我慢慢地走出了偏门,走上那条松柏挺拔,苍翠而幽静小路,刚刚走到井亭的旁边,就看见里面还站着一个人,听到我的脚步声,慢慢的回过头来。
是常晴。
我站在亭子下面,脸色还没有丝毫血色的苍白着,看见她,一时也不知是喜是悲。
她,似乎也有着同样的麻木。
过了好一会儿,她轻轻的朝我招了一下手,而我就像是受到了她的召唤一般,慢慢的走了上去。井亭四面透风,这里丝毫没有比外面暖和,但这一刻,再冷的地方对我们来说似乎也不成为威胁,因为身体里的有些地方,已经彻底冰冷了。
我看了她好一会儿,轻轻的说道:“皇后娘娘怎么还没有回宫呢?”
她也看着我:“本宫还有一些话,想要跟你说。”
“……”
“杨金翘的事,本宫承认,是我有私心算计了她,也强迫了她,但其实,你所希望的,应该也是这样的一个结局,对吗?”
“……”
我沉默着,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这个结局,的确是我希望的,只是我做不到这一步,因为我不具有操纵别人人生的权力。
但常晴,作为六宫之主,母仪天下的皇后,她要操纵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和裴元灏有过过去的女人的生命,却太容易了。
我问道:“但是,皇后娘娘如何知道,杨金翘今天会出现,并且会在这个地方跟孙靖飞私相授受呢?”
第1167章 你和皇上之间,若真有缘()
“但是,皇后娘娘如何知道,杨金翘今天会出现,并且会在这个地方跟孙靖飞私相授受呢?”
听到我的这个问题,常晴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的看了我一会儿,然后说道:“其实本宫看你,也并没有太吃惊的样子。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了?”
“……”
我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
但这样,就已经是默认了。
其实,我和常晴已经太熟悉了,对于彼此的想法,甚至已经不用开口交谈便能知晓,我也知道这个时候断然瞒不过她,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坦然说道:“不算完全知道,但也不是完全的一无所知,今天这个局面,我的确有心理准备。”
“哦?从什么时候开始?”
“皇后娘娘可还记得,当年皇上决定铲除申氏一族时,轻寒他曾假意投诚申恭矣,作为朝廷的内应这件事。”
原本是在说杨金翘和孙靖飞的事,我却突然说起了当年申恭矣被铲除的往事,常晴顿时有些意外的看着我,但我想更让她吃惊的,我会在这个时候毫不避忌的谈起轻寒。她愣了一下,神色复杂的看着我,然后慢慢的点了点头。
“他的确很不简单,那件事被他做得滴水不漏。”
“但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了。”
“哦?你是如何知道的。”
“孙靖飞告诉了我。”
“孙靖飞?他一个内廷侍卫,又是如何知道?”
不知为什么,提起当初的事,原本已经完全的过去了,却终究还是会有一丝难言的隐痛在心中抽搐着,我停顿了一下,才轻声说道:“孙靖飞告诉我,他看见了申恭矣在一个很隐蔽的地方宴请轻寒,虽然他不知道他们两到底在谈什么,但他却知道,这两个人势同水火,不应该可以坐在一起。而那个时候,我因为担心轻寒的安全,所以托他帮我照拂轻寒,他探知到这个情况,就把这件事告诉了我。”
常晴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那这件事,跟现在这件事,有什么关联吗?”
“皇后娘娘可知道,孙靖飞是在什么地方,见到申恭矣宴请轻寒的。”
她摇了摇头。
我平静的道:“在一座青楼。”
“青楼?”她愣了一下,立刻明白过来,瞪大眼睛看着我:“难道是”
我点头:“没错,那天我给娘娘的回函说,我发现杨金翘在京城有一处产业非常的隐蔽,是金凤楼。这座金凤楼,我也打听过了,是全京城最有名气,也最体面的青楼,其实有不少朝廷的人,喝花酒,或者商谈一些秘密的事情,都会去那个地方。”
青楼,虽然在很多人的眼中,自然是污秽不堪的地方,而且那里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自然是上不得台面的。但实际上,越是这样的地方,越是安全,因为没有人想到会有那么大的阴谋在一个花柳之地酝酿,申恭矣当初跟刘轻寒商谈,请到那个地方去,自然也是下了一点心思的。
只是他没想到,会遇到孙靖飞也去那里。
至于孙靖飞为什么会去青楼,当年我就没有问,是因为心里多少也明了孙靖飞原本是禁卫军将士,为了考取武状元而离开禁卫军,看得出两点,一是他的确有真本事,二是这个人其志不小。有这样的本事和志向的人,又怎么会流连花柳之地?所以他说他去过青楼,我虽然因为避讳没有再提,但心里多少明白,不会和普通男人去喝酒取乐一样那么简单。
至于杨金翘置下这个产业的目的,我想,当初,当她还不能确定加害杨云晖的人到底是谁,她曾经怀疑过裴元灏的时候,也一定需要获取一些关于朝廷的,宫内的讯息,而能够得到这些讯息最好的地方,自然就是喝花酒的地方,只有在这个地方,那些平日里谨言慎行,小心翼翼的官员们才会放松心情,说出一些平时绝对不会说的话来。
所以,那天老朱带着我跟随她的马车到了金凤楼外,一看到她,我立刻联想到了当初,孙靖飞说他进出过青楼。
而当初我在扬州城外遇到杨金翘,告诉她常庆祝留给她的金钗被我遗落在宫中,她直接就说自己会想办法去找回来,对于一个已经诈死,完全跟皇族脱离了关系的人,要从后宫去拿一样东西,可以说是难如登天,但她却说得很轻松,那个时候我就明白,她一定安排了人在宫里。
前后一想,也就想明白了。
常晴听了我的话,沉吟了许久,轻轻的叹了口气。
她慢慢的说道:“她身为女子,倒是可惜了。”
我抬起头来望着她:“那娘娘呢?皇后娘娘又是如何确定这件事的?”
常晴也看着我,脸上浮起了一丝淡淡的笑容:“其实一开始,本宫就知道了。”
“一开始?”
我微微蹙眉什么时候的一开始?
她平静的说道:“耀武楼,武状元比试的时候。”
我顿时惊了一下:“那个时候?!”
“是的,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常晴居然就已经开始怀疑孙靖飞了?!
我有些发懵,回想起那个时候,时间实在已经过去了太久了,许许多多的细节我都几乎忘记了,但她现在一提,我也想了起来,当孙靖飞在第二场比试兵器的环节中战胜了自己的对手之后,裴元灏就对常晴说,在他的身上,他看到了一位故人的影子。
而常晴,那个时候说什么?
……
“当年那一场比试,臣妾也随父亲在旁看过,这个孙靖飞的确有些像”
她说的“当年那一场比试”,难道是指
我一下子抬起头来看着她,常晴淡淡的笑了一下,说道:“当年杨云晖和本宫兄长的那场比试,我牢记在心,而孙靖飞的表现,和当初的杨云晖几乎一模一样。”
“……”
“若是别的人那么相似,也许本宫还不会太在意。”
“……”
“但,和当初一样,争的是武状元,夺的是禁卫军统领的位置,本宫又怎么能不在意呢?”
“所以”
常晴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
但我已经明白了。
她既然已经开始怀疑孙靖飞的身份,当然就要去查;她作为皇后,不可能自己派人出去,当然是由太师出面;而孙靖飞如果去过金凤楼,这样的行踪大概也不会瞒过太师的人;如果再一查金凤楼背后老板的身份,那么杨金翘的那些秘密,就包不住了。
有的时候,世事就是这样。
想来,我和她,还有那么多人,算来算去,又到底算到了什么?
到最后,应了当初裴元修对我说过的一句话没有,永远的秘密。
我不由的轻叹了口气。
听见我叹气的声音,常晴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脸上也浮起了一丝淡淡的无助,道:“你今天,没有见到妙言公主,对吗?”
“……”
我无声的,点了点头。
她也叹了口气。
要说太失望,其实并没有,毕竟太庙戒备森严,而且是裴元灏亲自带着妙言过来祈福,我自己都知道,能见到她的机会是微乎其微的,而裴元灏更是抓住了我急于见到女儿的这一点,设下这样的“陷阱”让我钻,将来,再想要不惊动他而见到妙言,大概更难了。
我轻轻的说道:“希望不会让娘娘在宫中难做。”
常晴淡淡的勾了一下唇角,道:“我想皇上也不会太降罪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