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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宫女这才如释重负的,往后退了一步。
我这里面还在味同嚼蜡的吃着东西,外面已经喝完了热茶,裴元灏将最后一个票本拿出来,说道:“这是今天的最后一项,也是最近的一项支出,黄河大堤的修筑。”
众人全都看向了他。
他打开那票本,慢慢的说道:“这一项,不是今年预估的,而是头一年吴彦秋就跟朕说过,预计的花费是五百万两,现在大堤已经竣工了,实际的花费是八百万两,超支了三百万两,这笔花费朕已经批了。一会儿,你们户部也批一下,这笔钱就放出去。”
大家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
裴元灏低头看着他们:“嗯?怎么了?”
下面的人虽然不说话,但有眼睛的都左右的看,最后,还是郑追站了出来,恭恭敬敬的说道:“皇上,修筑河堤这件事,大家也都知道,但超支了三百万,这笔款子实在超得有些多,微臣等微臣等也需要看过实际的账目,才敢批下去。”
裴元灏微微一笑:“郑侍郎倒是个仔细的人。”
“不敢。”
“也罢,账目核对清楚,也是你们户部该做的事。来人,把太子叫过来。”
玉公公急忙答应着,然后出去传话,不一会儿,就听见外面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念深带着他身边的两个太监跑了进来,朝裴元灏跪拜行礼。
裴元灏道:“一大早的,你去哪儿了?朕不是让你也过来听一听吗?”
念深跪在地上,小声的说道:“父皇恕罪,是母后病了。”
“哦?皇后病了?传太医了吗?”
“已经传了。说母后有些着凉,已经开了一贴药,吃下去了。”
“这样,那朕要过去看看。”
裴元灏说着,便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几个朝臣都惊了一下,急忙站起身来,裴元灏走了下来,说道:“你们继续在这里议事,念深,关于今年修筑黄河大堤,为什么超支了三百万两,郑侍郎需要核对账目,你就在这里,把那三百万两是如何花出去的,好好的跟侍郎大人说一说,核对清楚了,就把票发下去。”
念深说道:“是。”
“这里弄完了,再去看你母后。”
“是,儿臣遵旨。”
裴元灏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当走到门口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转身望向了内室,看着我还安安静静的坐在床榻边,犹豫了一下,但终究也没说什么,只轻轻的掸了掸袖子,便转身走了出去。
他这一走,御书房又安静了一下。
其他几个官员都站在旁边,只有郑追一个人站在御书房的中央,这个时候虽然谁也没有说话,但他自己似乎也觉得自己站在了一个众矢之的上,有些慌忙的往旁边退了几步,而念深已经走了过去,微笑着朝他拱了拱手:“侍郎大人。”
“太子殿下。”
“这是今年修筑河堤,总共花费的账目,侍郎大人是就在这里看呢?还是要搬回户部去看?”
郑追刚要说什么,念深又笑着说道:“不如还是在这里看吧,看完了,也好批红下发。”
“……”
这一下,郑追就是真的站在众矢之的了。
刚刚裴元灏撂挑子一走,实际上这件事就已经不用再议,因为他早已经在票本上批了红,把太子叫过来,不过是把表面功夫做一做,如今郑追虽然算是户部的一把手,但实际上任何议政的权力都没有,皇帝的内廷一设,户部就成了一个办事的地方,只能执行,不能决策,他又哪里还能再做什么。
郑追擦了擦脸上的冷汗,看向了南宫锦宏。
南宫锦宏的脸色也不算太好看,他一直看着大门外,裴元灏消失在远方的身影,这才回过头,看见郑追仿佛是求助似得望着他。
沉默了一下,他没有说话,只是对着另一边,坐得有些优哉游哉的傅八岱:“傅老今天,倒是拨冗过来啊。”
傅八岱听到他的声音,呵呵的笑了一声:“瞎眼老头,过来也是给你们添乱了。”
“傅老不要这么说。”
“好了,既然事情已经议完了,我这个瞎眼老头也该回去了。”
说着,他颤颤巍巍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査比兴正扶着他要往外走,傅八岱轻轻的推开他的手:“不用你扶我。”
然后,站在那里不动。
我的呼吸也顿了一下,立刻放下手中只咬了一口的酥饼,起身走了出去。
撩起层层帷幔,还有明晃晃的珠帘,所有人听见珠帘碰撞发出的噼啪的声音,都转头朝我这边看过来,我的脸色也有些苍白,不过这道窗户纸是迟早都要捅破的,索性由我自己来。我对着他们俯身行了个礼:“拜见各位大人。”
他们一个个神情复杂的看着我,一时间都没了声息。
半晌,南宫锦宏似笑非笑的道:“原来颜小姐在这里。”
我笑了笑:“跟皇帝陛下商量了一下公主的病情,因为太累了,陛下就让民女在里面歇着。希望没有打扰各位大人。”
他也笑:“怎么会呢?”
我能感觉到他的脸上虽然笑容满溢,但眼中一点笑意都没有,甚至透出了几分寒意,不过这个时候也不是跟他打交道的时候,我转身走到傅八岱身边,轻轻的说道:“老师,我陪你回集贤殿吧。”
他用没有焦距的眼睛向着我:“也好。”
我对着其他几位大人点头微笑着致意,然后便扶着他,慢慢的往外走。
等到走出了御书房外的大门,不一会儿,就看见南宫锦宏也走了出来,他的神情终究掩饰不住的透出了一点仓惶来,出门的时候,肩膀都在门上撞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的往另一边走去。
现在,御书房里就只剩下太子、査比兴和郑追他们几个。
不说大局已定,但也知道没什么问题了。
我忍不住长长的松了口气。
这时,旁边的傅八岱转头向着我:“你,一直在皇帝的身边?”
“这几天,是一直在。”
他花白的眉毛微微抖动了一下:“皇帝跟你说了什么?”
我咬了咬下唇,没说话。
这一回,轮到他长长的叹了口气。
“那你呢?你又跟他说了什么?”
“除了今天的事,也什么都没说。”
“这么说,内廷议事,是你向皇帝提议的?”
“是。”
“那査比兴”
“这倒真的还是南宫锦宏自己说出来。”
“哦?”
“我估摸着,他想以退为进,但只要皇上设置内廷,不管他进还是退,都会被牵制得死死的。”
说到这里,傅八岱轻轻的摇了摇头,笑道:“你啊……”
他虽然笑了一下,可我却分明看到,他眉心的几道深深的褶皱,即使是微笑的时候,也没有被抚平的。
想到这里,我一边扶着他小心的往外走,一边低声说道:“昨天,老师还不肯来御书房议事,怎么今天就过来了?”
他淡淡道:“轻重缓急,你当我真的老糊涂了,分不清吗?”
我转头看着他:“那老师认为,今天这一件事,到底有多重要?”
这一回,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沉默了许久之后,慢慢说道:“若今天这件事不能处置妥当,只怕,就要开战了。”
我听得眉头一蹙,刚要说什么,傅八岱往着前面慢慢吞吞的走着,头也不回的说道:“不论如何,轻盈啊,你跟皇帝,要撑过这一年。”
第1335章 你说,该怎么撑?()
撑过这一年?
我下意识的蹙了一下眉头:“为什么要是这一年?”
傅八岱仍然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我,只慢慢悠悠的往前走,我虽然扶着他,这个时候也不能拉住他来细问,只能一半扶着他,一半跟着他往前走。
撑过这一年……?
尽管再不愿意,但我多少也明白,这一场仗是必须要打的,可问题在于,对方已经时刻在备战,裴元灏这边明明也知道对方的意图,但为什么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一个具体的措施,反而要撑过这一年,难道这一年对于将来的战局,会有什么影响吗?
而且,让我和裴元灏撑
我看着傅八岱的后脑勺,轻声问道:“撑过这一年,怎么撑?”
傅八岱头也不回,只是声音中带着一点笑来:“如今天下三分,皇帝撑一分,西川撑一分,你说,该怎么撑?”
我的脚步下意识的一滞。
这一滞,手上也拖了一下,拖得傅八岱身形一晃,回过头来对着我:“嗯?”
我看着他:“老师认为,西川那边会如何?”
他微微一笑:“轻盈,你可是在大殿之上,当着文武百官和那么多百姓开了口,西川会如何,难道还用问吗?”
“可是老师应该知道,西川的有一些人,未必真的会听我的话。”
“老夫看,倒不尽然。”
他一边说着,一边拄着拐杖自己慢慢吞吞的往前走,我站在原地怔了一下,又急忙跟了上去,两个人拐过一道弯,就走进了一条长长的甬道里,两边是高耸的红墙,好像将这里围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他的拐杖顿在地上的声音,夺夺的,在红墙内回响着,莫名的有些惊人。
我跟在他的身边:“老师……?”
他仍旧平静的往前走着,然后慢慢的说道:“你弟弟的心思虽然不好猜,但你要开口,他未必不会告诉你。西川这些年一直在紧缩,他不跟江南的那一帮人混,是他还没糊涂,但他那位母亲,就未必有他那么清醒。”
我的眉头下意识的拧了起来薛芊。
的确,自从回了一趟西川,我也明白了,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父亲的遗愿身上,人一旦执着,就会慢慢变得盲目,如果她一定要做什么,多少也会是我和颜轻尘的阻碍。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
不过
我的心思刚刚一转,又听见傅八岱开口,只是这一回,他的声音里多少有些黯然来:“至于轻寒”
我扶着他胳膊的手下意识的一僵。
他轻叹了口气,然后说道:“他不用听你的,他自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
“有的时候,你怕是还该听听他的。”
“听他的?”我有些无力,轻轻的摇了摇头:“他可从来都不愿意跟我说什么。”
听见我这么说,傅八岱听了一下,转过头来对着我,我以为他要说什么,安安静静的看着他,却见他那双混沌的眼睛里只是无奈,过了许久,长叹了一声,也什么都没有说,又继续往前走去。
走出几步之后,他才慢慢的说道:“你们两的事,我也不想多说。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
我一边搀着他的胳膊,陪着他一步一步慢慢的往前走,一边说道:“老师的意思,我也明白了。可是现在我还不想,也不能离开京城。”
“为什么啊?”
“我的女儿,妙言的病还没有痊愈,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她。”
他的气息顿了一下,立刻了然一般,轻轻的叹了口气:“我明白。”
虽然,还有一个理由,我没有告诉他。
我还想要找机会,见到护国法师,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好事多磨,跟她相见的机会好几次都是从眼前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