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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两年的时候,他对江菱的那些话,还有点将信将疑。现在数年的时间过去,当初她的那些话,十之八。九都是对的。剩下的那些错漏,也都能被逐一地补齐。直到这时,康熙才猛然惊觉,自己到底找了一位怎样的皇后。
“皇、皇上……”江菱有些窘。
手里的残墨在清水里化开,不一会儿便干净了。江菱拿起架子上的巾子,忽然被康熙攥住了手,又被他抽出那一方巾子,将她的手指,一根根地,仔细地擦拭干净了。
江菱有点儿愣怔,侧过头看着康熙,轻轻唤了一声皇上。
他的表情很、很专注。
江菱低着头,又轻轻唤了一声皇上,低声道:“皇上,这、这不妥。”
康熙仔仔细细地擦净了水珠,又将巾子放回到架子上,低声问道:“朕替皇后做事,哪里有不妥之处?”随后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按在了她的唇上,他纠正道:“是玄烨。”
“皇……我……”
一个温柔的吻落了下来,带着融融的暖意。
江菱稍稍挣扎了一下,便不动了,迷迷糊糊间,她记起这里是乾清宫,又呜呜地挣扎了片刻,道:“这里、这里……”是皇帝与群臣朝议国事的地方。
康熙摩挲着她的耳根,笑问道:“这里如何?”
江菱伏在他的肩膀上,微微地喘着气,目光亦有一丝迷蒙。正待组织措辞,便被康熙拦腰横抱起来,走到屏风后面。她惊得整个人都要跳了起来,攥着康熙的衣领,轻声道:“皇上,这里不妥。”
要真在这里跟他干了什么,等明日一早,她肯定会被弹劾到死的。
康熙将她轻柔地放在榻上,耐心纠正道:“是玄烨。”随后又有一个细细密密的吻,落在了江菱的颈侧。江菱埋首在他的怀里,呜呜地央求道:“皇上……”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她的耳旁,康熙低沉地问道:“有何不妥?”
江菱呜呜地说道:“皇上、皇上是明君不是么?”
在白天,还是在这里,好像不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儿。
江菱抬起头望着康熙,目光又有些迷蒙。康熙抚上她的眼睛,忽然笑了声,俯下。身细细地吻啄着,含糊道:“朕是明君?嗯?”语调里透着一些难得的愉悦。
有时候真想做个肆意妄为的昏君。
康熙沉沉地叹息一声,埋首在她的颈侧,低低地说道:“好罢。”
江菱闭上眼睛,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紧紧地攥着。
这个动作显然让康熙感到惊讶,目光又暗沉了一些。他低头笑望着江菱,又俯下。身,在她的额头上轻柔地一吻,低声道:“那便陪朕歇一会儿。”
第168章()
“歇、歇一会儿……”
江菱喃喃地重复着他的话,有些迷糊了。
康熙捏了捏她的鼻尖,笑道:“想什么呢。刚才在外面闹了一上午,朕有些倦了,在这里歇息片刻。等到午后,再处理余下的事情不迟。”见到江菱的表情,不由又笑出声来。
江菱被他闹得有些窘,稍稍侧过头去,小声道:“皇上。”
一个轻柔如羽毛的吻落在她的颊上,康熙在她的耳旁纠正道:“是玄烨。”
江菱攥着他的手,闭上眼睛,轻轻唤了一声玄烨。果不其然,又招致了一个温柔绵软的吻。细碎的阳光自窗前洒落,疏疏地照在身上,不似盛夏那样酷热,反倒有些融融的暖意。
康熙侧身躺倒在榻上,如往常一样,将她圈在自己怀里,阖眼睡去。
江菱同样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微颤了颤,在阳光下投出一小片扇形的阴影。她没有睡意,但此时的情景安宁且美好,让她忍不住想多停驻一会儿。身侧的帝王已渐渐睡去,胸口一起一伏,呼吸声绵长,仿佛已经入了梦境。
江菱微抬起指尖,散出一缕浅淡的香气,忽然又在一霎间消散。
还是让他安静地睡一会儿罢。江菱暗想,枕在康熙的臂弯里,重新闭上了眼睛。
时间一点点地慢慢过去,身侧的男子早已经熟睡了。
江菱的眼睛闭上又睁开,长长的睫毛垂落下来,不知不觉,掩饰了所有的情绪。
太阳一点点地挪动位置,从树梢的一头挪到另外一头,连阳光都开始变得刺眼起来。她再一次抬起指尖,轻轻一弹,一缕凉风飘散在室内,驱散了周围的炎热。江菱接连弹了好几回,一缕又一缕的凉风飘散出来,不似冬日那样严寒,却很好地驱散了午后的热浪。
她自康熙怀里抬起头,看了他好一会儿,慢慢地伸出手,替他挡住眼前的阳光。
阳光自窗前洒落下来,照在江菱的手背上,投出了一片阴影。她的手掌不大,影子刚好可以盖住他的眼睛,再往下,便盖不住了。前些时候,江菱在康熙的眼睛下方,发现过一些淡淡的青黑色,但现在却消失了。她琢磨着,应该是这段时间,他休息得很好的缘故。
可、可是。
为什么接连三日三夜的大婚,他还能休息得很好?
这不公平,t_t
江菱暗自懊恼了一会儿,便又想到,自己好像没什么理由苦恼的。这三四年间,除了怀孕时有些嗜睡,其余的时间里,她的精力其实比康熙还要旺盛。即使是累到极点,稍微睡上一会儿,便能缓过来了。
太阳一点点地往西边挪动,阳光越发地强烈了。
江菱又换了一只手,伏在康熙的胸前想到,其实就这样下去,也没有什么不好。她想了一会儿,又重新躺在他的臂弯里,听着耳旁一起一伏的心跳声,不觉又渐渐阖上了眼睛。
一种难以言喻的滋味,自她的心底蔓延开来。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江菱总共换了三四次手,才觉得阳光似乎不那么猛烈了。忽然间,有人轻轻攥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啄了一下,拇指摩挲着她的手心,有点痒痒的。
她自康熙怀里抬起头来,望着他,笑问道:“皇上是歇息够了么?”
“是玄烨。”康熙一本正经地纠正道。他攥着她的手,一根根地亲吻着她的手指头,含糊地道:“是歇息够了,但一醒来,却瞧见朕的皇后未曾歇息,应该是累了。”说着侧身坐起来,将她轻轻按在榻上,指尖轻拂过她的面颊:“歇一会儿罢,朕到前面去瞧瞧。”
江菱被他按在一床薄被里,轻轻地挣扎几下,便不动了。
康熙又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才起身到外面去批阅奏章。江菱阖上眼睛,忽又觉得阳光有些刺眼,便起身理了理发髻和衣襟。康熙虽然让她歇息,却没让她躺在这儿歇息,她还是坐会儿罢。
不多时,外面传来了梁大总管的声音,似是有人要面圣。
康熙微微沉吟了一会儿,便道:“让他们进来罢。”
外面的梁大总管唉了一声,躬身退出去,将人叫了进来。江菱起身走到屏风后,听了一会儿,才知道是两年前被送往西洋的几个官员,前日刚刚抵达京城,预备在明天的大朝会上奏事。不过在此之前,他们得先见见皇帝,将明日要奏的事情,先跟皇帝说一声。
那几个官员提到了一点在英国的事情,还提到了几个邻国。不过因为他们在欧洲的时日尚短,又有点语言不通,所知不详。不过在他们奏事的时候,康熙对西洋诸国的了解,尤其是所谓大不列颠国的了解,却让使臣们咋舌不已,再不敢糊弄康熙。
江菱在屏风后面笑了笑。
这几年,她一直在见缝插针地,给康熙灌输西洋的知识。到今天,总算是见到了成果。
与朝臣们商议了一会儿之后,便有一位官员提议,在福建等地,开一所学堂,专门修习航海之术。那位官员言之凿凿地说道,虽然这次到西洋诸国,见到的好东西不少,但是最让他们震惊的,却是欧洲诸国的大航海时代。欣羡之余,便想要学着他们造船航海,免得日后在西洋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江菱琢磨了一会儿,这位官员应该听开明的,但愿康熙……
片刻之后,江菱便在屏风后面,听见了康熙传召领侍卫内大臣的声音。此外还有理藩院,以及各个道府在京城派驻的官员。江菱猜想,到这里,自己实在是不应该再听下去了,但不知道康熙什么时候会停下来。
果然,不一会儿,外面的谈话声停止了。
康熙取过一张白纸,在上面寥寥地写了几笔。
那张纸被官员们传阅了一圈,又回到了康熙的手里。康熙淡淡地说道:“去罢,照着那上面的意思做。”然后将那张纸团成一团,丢到了一旁的火盆里。火盆里的炭火本已经快要熄灭了,接触到这一张纸,便窜起了一股小火苗,将它烧了个干净。
那上面写着:准。江南、福建两道,择二开之。
官员们应下,又躬身退了出去。
康熙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目光有些微沉,又在刚刚的空白纸页上写道:着令兵部,给云贵总督增兵,再密令云贵、广州总督详查东印度公司,切不可嬉笑玩闹,等闲以视之。
写完之后,便又将这一页纸锁在匣子里,等明日再行定夺。
这一连串的动作,都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江菱自然是听不到的。她回到刚刚的椅子上,坐了一会儿,便又朝外面望了一眼。太阳已经歪斜到树梢的另一边,应该是午后未时二三刻左右。
外面重新响起了康熙的声音:“你下去罢,待会儿朕唤你,再进来。”
梁大总管应了声,亦退了出去,屏风外面重新变得安静起来。
一时间江菱有些不知所措,如果留在这里,似乎有些不妥;可如果走出到屏风外面,康熙似乎不想旁人打扰……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出到屏风外,在距离康熙十步远的地方,停住了。
康熙察觉到江菱的动静,便抬起头来,莞尔一笑,道:“可歇息够了?”
江菱轻轻嗯了一声,道:“是、是歇息够了。”
“到朕这里来。”康熙指了指案前的一个大箱子,道,“他们将沉积两年的折子,都给朕押在这儿了。里头有许多话,朕亦不甚明晰。你既然通晓西洋诸事,不妨给朕解释解释罢。”
江菱轻轻唔了一声,又慢慢地挪到康熙身边,仍旧保持了三步左右的距离。往常在这个距离,是看不到奏章上的小字的。不管怎样,她还是应该谨慎一些。
那些所谓沉积了两年的奏章,是官员们前往西洋诸国的时候,每旬便会写一封奏章,但因为自己远在西洋,不能及时送抵京城,便耽搁了下来。至于奏章里的那些事,不外乎是官员们在海外的一些见闻,以及给康熙提的一些建议。
后面的那些,江菱自然是不该看的。
前面的那些,倒是让她好好地解释了。
康熙每取过一封奏章,便会在前后略扫一眼,跳出自己不明白的,问江菱或者自个儿琢磨。大多数的时候,江菱都能用“曾经见到过”给搪塞过去。再到后来,康熙索性将那些奏章全都掠过一遍,但凡有陈述西洋诸事,而自己又不甚清楚的,便挑拣出来问了问江菱。
江菱曾问道,这样的举动,当真合适么?
康熙笑道,自然是合适的。他不会单单听江菱一个人的话,过后还得再去问问那些官员们。但江菱的话,通常可以作为测谎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