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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看了大太太一眼。
大太太脸色苍白。眼睛浮肿，表情却很平静。
做了十几年宗妇，现又死了丈夫、孩子还小孀居妇人有自己打算。
叔伯兄弟里，老五窦世枢前程好，兰哥儿以后还要靠这位五叔帮衬，他们是万万不能和窦世枢翻脸。
大爷世时，江南任官多年。他们颇有些积蓄，不说这些，就算东府分一半财产给寿姑，其他六房平分留下一半，节省些。也足以够他们过两、三代人了，何必为了钱闹得不好看。
只要有人，还怕没有钱！
不过二房儿子多，如果自己提出来六房共摊，只怕二房会不答应。
好她现卸下了宗妇责任，这些事也就不用自己出头了。
大太太紧紧地抿着嘴。
二太太怨念丛生。
早知这样，当初就不应该听二太夫人，跟着丈夫去任了。
为了让儿子们能好好读书，又怕背上个“不孝”罪名。她把四儿子全跟留了真定。如今长子窦文冒跟着老爷京都读书、历练，次子窦玉昌、三子窦秀昌还有从兄弟中排行第五四子窦广昌则家中族学里上学。文昌已过而立之年，却还只是个秀才；玉昌书读得虽好，但比起两个叔叔窦世横、窦世英却又差了很多；秀昌就不用说了，早早成了亲，儿子到是生了好几个。可读起书还不如自己儿子芝哥儿；广昌也就比秀昌强得一点点……
想到这些，她把心一横，笑道：“四弟怎么说？”
窦家四老爷窦世杼举人功名上止步不前，前几年终于断了金榜提名念头，经窦世枢推荐，就藩信阳皇长子信阳王府上做了名长史，听说很得信阳王喜欢，前两年举家搬到了信阳。
窦世枢听着，犹豫半晌，从衣袖中掏出信封来示意丫鬟递给二太太：“这是四哥给我回信，我原先觉得有些不妥，所以没拿出来……”
二太太心里把窦世枢骂了一百遍。
信阳离京都千里之遥，我口一开你就能拿出老四信……你不是早有预谋，我一头撞死这大厅里！
心里却明白，大势已去！
老四早就和老五串通一气……
她不用看信，已经知道信上都写了些什么。
但她还是忍不住打开了信。
果然，窦世杼不仅同意窦世枢对东府财产分配，而且还建议寿姑嫁妆由六家平摊。
二太太索性把信给了大太太。
大太太看着嘴角就流露出淡淡笑意来。
二太太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就听见大太太笑道：“四叔倒和我想到一块去了。我看就照着四叔说办好了。这并不是哪一家一室事，这关系到五伯父前程，窦家兴衰。”
“我先前没把四哥信拿出来，就是怕两位嫂嫂误会。”窦世枢听着忙笑道，“这件事认真说起来，都是我没有处理好，才会有今天局面。两位嫂嫂好意我心领了。这事既然是我决定，就由我来担着吧？总不能把大家都拖下水。”
二太太还要说什么，二太夫人已笑道：“这件事，他也和我商量过，我也是同意。你们就不要再争了，就这样决定了。”二太夫人拍了板，吩咐柳妈妈：“你去跟窦管事说一些，让他把西府老太爷请过来，就说我有事要紧事和他商量。”又对窦世榜道，“你一向管着两家庶务，这几天就抽空把帐目整理整理，到时候赵家来人，也好商量着到底把哪些产业划到寿姑名下。”
窦世榜忙站起身来恭谨地应“是”。
请纪氏示下小丫鬟看了这等阵势，哪里还敢凑上前去，跑回去只说没办法凑到六太太跟前去。采菽只好不停地哄着窦昭。
正好柳嬷嬷出来传话，见状不由笑道：“这是怎么了？”
采菽忙把事情经过告诉了柳妈妈。
柳嬷嬷是二太太贴身老仆，就是窦世枢。也要给她几分面子。若是平时，她关心问过几句也就算了，决不会把事揽到自己身上去。可想到刚才花厅里发生一切，以她对窦家五爷了解。只要是窦五爷要做事，就没有做不成，西府这位四小姐她心目中份量也就骤然间直线上升。到了一个让人不能不重视地步。
她不禁笑道：“我奉了太夫人之命，正要请窦管事往西府走一趟。不如让窦管事送你们过去，你们给六太太留个口讯就是了。骨肉至亲，哪有不想念？也不怪四小姐吵着非要回去不过。”
有了柳嬷嬷话，采菽胆子也大起来，叮嘱了身边小丫鬟几句，和妥娘一起陪着窦昭回了西府。
高升正指使着小厮搬窦世英箱笼。
见窦昭回来了。忙上前行礼。
窦昭问他：“我爹爹呢？”
高兴笑道：“七爷去了栖霞院。”
窦昭转身想走，略一思忖，让海棠陪着采菽，自己带着妥娘去了栖霞院。
远远，她就看见了趾高气扬地站院子里指使着丫鬟、婆子端茶倒水庞氏。
窦昭绕道往窦世英书房去。
栖霞院后院角门。斜对着窦世英书房。
角门虚掩着，无人看守。
她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栖霞院。
栖霞院后院种着几株木兰，花开时候，灿若霞锦，所以这院子才取名栖霞院。
窦昭内室后面暖阁听父亲和王映雪说话。
“……我只是个平凡普通男子，自私地想过得活一点，想把从前事都忘记，”说话是父亲，“可每当我看到你时候。我就会想起谷秋是怎么死，心里像刀扎一样难受……映雪，我们都重开始吧！”
王映雪愣住：“你，你是什么意思？”
“映雪，难道你还不明白？”窦世英神色复杂地望着王映雪，喃喃地道。“如果我们一起，除了名分，其他，我什么也给不了你……”
暖阁里窦昭气得咬牙切齿。
什么叫做重开始？
什么叫除了名份，其他什么也给不了？
一个女人，你愿意给她一个名份，还有什么比这重要！
她再也听不下去，气呼呼地从暖阁里出来，径直去了栖霞院院。
庞氏像壁虎似，正趴窗棂上偷听，她丫鬟一旁望风。
窦家仆妇远远地站庑下廊角，神色里都带着几分鄙夷。
窦昭静静地站那里，似笑非笑地望着庞氏。
庞氏丫鬟突然间发现了窦昭。
她脸涨得通红，不停地拉着庞氏衣角：“二奶奶，二奶奶……”
“别吵！”庞氏不耐烦地道，“你一说话，我就听不见了！”
“不是，”那丫鬟窦昭目光中急得都哭出来，“是四小姐，窦家四小姐过来了……”
“谁？”庞氏回头，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窦昭。
“哦，原来是四小姐啊！”她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衣襟，整了整鬓角，笑道，“四小姐，您怎么来了？是谁陪您来？”
前世今生，窦昭都佩服她自说自话。
屋里人听到动静却冲了出来。
“寿姑？”窦世英张口结舌地望着女儿，“你怎么过来了？你不是你六伯母哪里吗？谁带你过来？”一面说，一面四处张望，看见妥娘，面色一沉，正要开口教训，窦昭已道：“是采菽陪我来。”说着，转身就朝外走，“我等会还要跟着窦管事车回去呢！”
这个地方，她一刻钟也不想呆了。
“你慢点！”窦世英后面追着女儿，“我和你一起去给祖父问安……”
跟着出来王映雪站台阶上，看着窦氏父女身影渐行渐远，慢慢地消失自己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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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一半（）
窦昭是坐着自家车回东窦。
车上，窦铎问儿子：“元吉都对你说了些什么？”
刚才窦管事场，他不好深问，只知道窦世枢回来了，而且猜测窦世枢多半是为了赵家提出条件而来，但他想不通窦世枢回来有什么用——赵家提出这样条件，分明就是为难他，为了把责任推到他身上。赵睿甫拿不到西窦一半财产，是决不会答应写同意书。赵睿甫胜卷掌，不可能因为窦世枢话就放弃；他不可能因为窦世枢几句承认就把西窦一半财产划归窦昭；王家不可能没有赵家同意书情况之下让王映雪继续呆窦家。
他想来想，这都是个死局！
窦世英直言道：“五哥把这段时间家里发生事都告诉了我。”
说完，再无二言，以至于窦铎空等了半晌，他只好又道：“那元吉是怎么对你说？”
“五哥说，舅兄要求合情，但不合理。”窦世英道，“可谷秋出了这样事，舅兄气愤难消，要求窦家补偿寿姑，换个位置，我们恐怕做得过份。如果不是正好赶上王大人巡抚甘肃，我们三家完全可以坐下来好好说说话，重商定一个赵家觉得合理、您也能接受数目，甚至是完全可以不答应舅兄要求，想必王大人也是可以理解。可现时机不对，赵家无所谓，朝中大事却拖不得——王大人若是被弹劾，只怕再也无人有这样威望和魄力禁查边关马市了。皇上想安定西北也成了空谈，曾大人恐怕会再一次面临着被迫致仕危险。五哥让我劝劝你，为大局着想，请您三思而后行。”
窦昭撇嘴。
前世。王行宜终也只是关闭了连关马市，并没能禁止马市交易。
朝廷不让，难道那些九边总兵们就没有办法了？五军都督府那些都督们都吃什么？喝什么？
说到底。马市难禁，是因为马市是整个西北武将们私库，这也是为什么王行宜反对开马市主要原因。而石瑞兰飞扬跋扈，御史们始终都参不倒他，也是这个原因。这已不是单纯开不开马市问题，而是涉及到文官和武将之间明争暗斗。终窦启俊能参倒石瑞兰，还是因为皇登基。决定将连关马市掌握自己手里，派了司礼监秉笔太监韩谓兼任陕西行都司监军，常驻西安，负责边关马市……
窦铎冷笑：“我们不过是靠着东府吃饭，大局？关于我们什么事？我们哪有那样见识。”
还为被太夫人僵东府一天一夜气恼。
抱怨了还不解气。又指了窦昭：“他要是个儿子，不要说一半家产，就是全部家产给了他，我也欣然允诺。可你让我把祖宗留下产业让个丫头片子带到另人家去，我宁愿整个窦家都跟着曾贻芬一起倒霉。”
窦世英闭口不言，只是轻轻地摩挲着窦昭头，好像安慰她不要害怕似。
三人一路沉默着到了东府。
五伯父亲自大门口迎接。
“小叔，”他彬彬有礼，“本应该过去给你问安。可这不是私事，也要听听大嫂和二嫂她们意思，我就先公后私了。等过了这件事，我再到府上去给您陪不是，听您教诲。”
五伯父开门见山地笑着，目光坦荡。态度诚恳，让祖父挑不出一点毛病，满腔闷气只能硬生生地压心底，面色不虞地由五伯父陪着进了正屋。
窦世英把女儿交给了妥娘：“乖，一边玩去。爹爹等会去六伯母那里接你。”
窦昭点头，等祖父和父亲都进了厅堂，她外面转了一溜，找了个机会溜了进去。
五伯父正说话：“……所以我想来想去，寿姑陪嫁，由我们东窦出了！”
“你疯了！”祖父和父亲都难掩惊愕，特别是祖父，脸色铁青，“你知不知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