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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老太爷恨不得拿把斧子把纪咏的脑袋劈开,道:“魏廷瑜是个什么东西?你都能设计他,别人难道就不难设计他?他同不同意退婚有什么用?我从小是怎么教你的,擒贼先擒王。不要管那些细枝末节的事,要抓住能影响大局的人和事。你好好反省反省这次的事,先是没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意就动手,动手之后,又没有看清楚谁是能影响事件进程的人,现在呢,脑子还像浆糊似的——你既然设计那魏廷瑜和窦明勾搭上了,窦昭也不嫁给魏廷瑜了,窦家为了掩盖窦明的事才勉强认了这门亲事,魏家怕窦家追究魏廷瑜的失德,只好请了媒人匆匆订了个日子,万事齐全,只欠东风,你不因势利寻,却要四处找借力……真是朽木不可雕也!”说着,纪老太爷腾地站了起来,狠狠地瞪了纪咏一眼,道:“走,看我怎么帮你摆平这件事!”然后又抱怨道:“你给我学着点!”
纪咏张口结舌。
纪老太爷不以为意:“大丈夫快意恩仇,该出手的时候就出手。像你这样,又想夺**又不敢出手,最后只会两不着实。你要好好的记往这次的教训。庙堂之上亦如此。你到底想干什么?谋福天下?还是只求自身?脸皮有厚,心要黑,才能成就大事!一味的清高,那是翰林院的学士;一味的迎逢,那是六部的小吏;要胸怀天下指点江山,不拘一城一府得失……”
纪咏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纪老太爷扬眉吐气。
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了长者的尊荣。
看样子,有些事还真就不能太讲究。
窦昭虽然和魏家订过亲,可能管住纪咏,这就是良配!
念头闪过,纪老太爷的胡子都翘了起来。
有窦昭看着纪咏,纪咏以后就会像正常的人一样生儿育女,谋求仕途了吧?
纪老太爷带着纪咏,去见了窦世枢。
※※※※※
窦昭很快就觉察到事情有了变化。
首先是强颜欢笑的五伯母。她的笑容变得真诚愉悦起来,不仅不再追问窦明的事,而且开始主持槐树胡同的中馈,还有心情偶尔和身边服侍的丫鬟、媳妇们打趣几句。
其次是二太夫人。她的病很快好了起来,每次她去给二太夫人请安,二太太看望的目光都充满了慈爱和宠溺,还常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着对柳嬷嬷等人道:“寿姑太素净了些,得添几件像样的首饰才是。”然后就会让柳嬷嬷抱了自己的镜奁,或打赏她一支金簪子,或打赏她一串碧玉手串,对她异似寻常的喜欢。
再就是六太太,前两天还困惑地问她:“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窦明被送回了静安寺胡同看管。魏家来商量聘礼,你五伯母竟然说你年纪还小,婚礼的事,等过些日子再说。我问你五伯母发生了什么事,你五伯母支支吾吾的,什么也不肯跟我说。让我只管安心等着喝喜酒就是了。”这两天就像变了个人似的,魂不守舍不说,好像有点怕面对她似的,看见她了也不像从前那样亲亲热热地挽着她说话了,而是躲着她甚至目光都不敢和她直视……
整个槐树胡同就像狂风聚雨过后重新收拾一新了似的,大家又恢复了从前的安静从容,悠闲地做着自己的事。
在什么情况之下,六伯母会觉得无颜面对她呢?
目前看来,只有她的婚事了!
她嚷着要和魏家退亲,六伯母是赞同的。虽然五伯父和父亲都希望自己能嫁过去,但这件事还没有最后的决定,而且这件事也不是六伯母能做主的,她不可能为了这件事就觉得愧对自己。
那是什么事呢?
不知道为什么,她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纪咏的影子。
他亲手导演了窦明和魏廷瑜的私相授受,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
这不合理啊!
难道……
窦昭的心砰砰乱跳起来。
不,不可能!
纪家对纪咏寄于很大的希望,不可能让他娶自己这样一个有“暇疵”的女子为妻。
而纪咏如果没有纪家的支持,根本不可能打动窦家。
六伯母又一向认为只要像邬善那样待自己真挚赤诚,品德才学都有可取之处的人才是自己的良配。纪咏虽才华横溢,却性格跳脱,没有个定性,谁嫁给他都会很辛苦,不是丈夫的好人选……
窦昭高声喊着“素心”:“你去帮我仔细查查,五伯父这两天都见了些什么人?说了些什么话?”
如果自己猜得对了,这件事肯定得到了窦家上上下下的认同。要不然,五伯母也不会如释重负,二太夫人也不会每次都用一种赞赏的目光打量自己了。
窦昭眉头紧锁。()
第一百九十四章 对策()
花树冒出嫩芽;青草从地上冒了出来;迎春花蓬蓬勃勃地恣意怒放;花得漫枝漫坡;整个天空都跟着明亮起来。
窦昭穿了月白色杭绸小袄;青色八幅湘裙;安静地坐在后花园八角凉亭的美人倚上;安宁的如一泓山涧潺潺流淌的泉水。
纪家老太爷亲自出面;以支持五伯父的主腹╠╠吏部验封清司使郎中方洲出任浙江布政司为条件;和五伯父达成了默契。
只等和魏家退亲;就为她和纪咏堕。
纪家怎么会突然看中了她?
而且还在她罗敷有君之时。
这件事如果传了出去;纪家还怎么立足江南?
也难怪知道这件事的人都秘而不宣!
窦昭从不妄自菲薄;也从不盲目自大。
论人品;相比那些贤名远播的孝女、烈女;她差远了;论出身;她生母早逝;论相貌;她离倾城倾国还差得远;论门第;窦家虽然借着五伯父的入阁成为了北直隶数得上数的名门望族之一;可五伯父毕竟刚刚入阁;根基尚浅;江南百年世家林立;纪氏也是其中一家;纪老太爷不可能为了家族利益与纪家联姻;何况纪家和窦家已经是姻亲了;娶了纪家姑娘的六伯父和五伯父是同胞兄弟;比起她这个出了五服的堂侄女要亲的多;纪家根本不用多此一举……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
纪家希望通过她来约束纪咏。
窦昭思忖着;目光就落在了不远处的贴梗海棠上。
大红的花儿开了一树;艳丽如霞;灼灼如火。
纪咏知道纪老太爷的真正意图吗?
他又是怎么想的呢?
窦昭觉得自己应该和纪咏见上一面。
只是没等她吩咐素心;陈曲水拿了账册来见她。
“世子想见您一面。”他一面拨弄着算盘;一面道;“听那口气;好像知道您不愿嫁给济宁侯的事了。”
窦昭头痛。
魏家的事还没有解决纪咏搅和进来。现在又冒出个宋墨……
她道:“你跟世子说;我的婚事自有长辈们做主;请他不要插手。”
陈曲水很是迟疑。
窦昭把纪老太爷来访的来告诉了他。
陈曲水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
相比魏家;纪家这门亲事可谓是门当户对了。
“我要退婚;默许宋墨出手;这算是怎么一回事?”窦昭道;“何况宋墨的为人你也是清楚;他不出则己。若是出手;一准成能。可之后呢?只怕我前脚和魏家退了亲;纪家后脚就会来提亲╠╠纪家可不比魏家;他们能在庙堂上助五伯父一臂之力;若这门亲事定下来;可就没那么容易退了。我要是抵死不嫁;不要说二太夫人、五伯父了;就是父亲、崔姨奶奶和六伯母;只怕也不会由着我;再闹下。大家说不定以我疯魔了。事情到了那个地步;就是个死局了。难道我还真的嫁给纪表哥不成?那还不如嫁给济宁侯。至少济宁侯好唬弄。纪表哥;那得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睛。我这辈子就想舒舒服服地过过小日子;寿终正寝地驾鹤西去;没打算辅佐丈夫封王拜相;名垂青史;做梁红玉之流。”
陈曲水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一把年纪了都没要死要活的;小姐年纪轻轻的。说起话来却老气横秋的。不过;小姐的话不道理。纪见明虽然才高八斗;可也性情倨傲。不好相处。而且纪家嫡支六房;旁支十三房;加上依附他们的姻亲;加起来有百来户人家;嫁给纪见明;还就真不如嫁到济宁侯府去。”
能理解她想独善其身的人;只有陈曲水。
得到了他的肯定;窦昭心情大好。
她道:“我看这件事还得从魏家入手╠╠只要魏家不同意退婚;窦家就不可能和纪家议亲。到时候纪家肯定会引诱魏家退亲的;只要我们抓住了魏纪两家的把柄;我们就占了大义;五伯父就休想把我嫁到纪家去。”
陈曲水沉吟道:“你的意思是;指责纪家破坏您的姻缘……这样一来;就算是五老爷想和纪家联姻;也背不起这狼狈为奸、迫害侄女的名声!”
“不错。”窦昭笑道;“魏家背信忘义;纪家持强凌弱;我就能以此为借口;从此古佛青灯;再也不论婚嫁。看在西窦一半财产的份上;我相信二太夫人会说服五伯父把我留在家里的。”
陈曲水却担心道:“如果纪家和魏家这样拖下去呢?济宁侯年纪不小了;家中又没有主持中馈的人;魏家不可能这样耗下去;最多今年秋天;这桩婚事就得有个着落了。”
窦昭笑道:“那你觉得纪家会这样和魏家耗下去吗?”
陈曲水不解:“拖着只可能对纪家有利;毕竟他们没有道理的一方。”
“纪家的人要是这么想;又不会做出这种夺人妻室事来了。”窦昭冷笑;“纪见明长成这样;你以为纪家的人没有一点责任!”
陈曲水苦笑。
窦昭道:“你帮我邀请济宁侯到家里一见吧!”
“是这里还是静安寺胡同。”
“自然是静安寺胡同。”窦昭道;“这里毕竟是五伯母主持中馈;行事多有不便。”又道;“你顺便给宋墨透个口风;最好让他觉得我虽然伤心欲绝;却还是希望能挽回自己的婚事;免得他掺和进来;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陈曲水点头。
两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窦昭送他至垂花门;却碰见了纪咏。
“纪表哥!”窦昭和他的招呼。
他脸色通红;支吾着应了一声;目不斜视;昂阔步地和她擦肩而过。
窦昭又好气又好笑;问送纪咏的小厮:“纪表哥来做什么?”
小厮笑道:“五老爷今年难得沐休;纪编修特意过来给五老爷问安;说了些学问上的事。”
窦昭“嗯”了一声;回了正院。
纪氏正和五太太说着什么;脸色有些不好看。看见她进来。两人齐齐打住了话题;不约而同地朝着她笑道:“回来了!”
窦昭笑盈盈地上前给两位伯母行了礼;挽了六伯母的胳膊。
六伯母身子身僵。
五伯母却笑道:“你看;你们这样站着;就像一对亲母女。”
六伯母没有做声。
窦昭嘻嘻笑;待管事进来请五伯母示下;她拉着六伯母进了西厢房;端了自己做的桃酥招待六伯母。
六伯母表情显得有修涩。她拿着桃酥;轻轻地拍了拍窦昭的手;低声道:“寿姑;若是六伯母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一定要原谅我。”
窦昭明白。
一边是她;一边是娘家的长辈;她夹在中间很为难。
如果纪咏不堪还好说;至少六伯母有反对的理由。偏偏纪咏少年中第;是世人眼中前途量的探花郎;六伯母的那些理由。根本不是什么理由。
她笑着靠在了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