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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竞渡……在她们镇上,女孩子骑头驴都要被人笑话呢。
黄鹂看向讲故事的陈奶奶,只见她嘴角带着微笑,浑浊的眼睛似乎也在闪着光:“那个时候,会试的成绩还没下来,留在开封的举人们全是满怀着希望,随着人潮,向金明池的方向走去。”
“陛下站在金明池边,勉励大家在新的一年里要继续努力,官员们好好为国家做事,读书人好好念书,农民们多重一点粮食,织工们多纺一些线……”
“明知道站在人丛里,陛下是看不到自己的,却还是忍不住踮起脚尖看向她,期待着她能够看自己一眼。”
“天气是那么的晴朗,偶尔有一朵白云飘过,让被太阳晒得有些燥热的心沉静下来,明明才三月,脸上却全是汗,汗打湿了眼睛,却舍不得眨一下,就那么傻呵呵地看着远处的高台,那里有陛下,有镇国公,太师,太傅,许许多多的官员都在那里,那么多了不起的人,都是这个国家的脊梁,哪怕多看一眼,都觉得与有荣焉……”
黄鹂心有所感,她忍不住朝陈奶奶看去,只见她眼角眉梢全都带着笑意,跟平日里礼节性的微笑完全不同。她仿佛沉浸在回忆当中,直到她的讲述停了好一会儿,她才仿佛恍然惊醒一般,收敛了笑容,低声道:“时辰不早了,你该回家了。”
黄鹂一点都不想走,可是陈奶奶既然这么说了,她只好恋恋不舍地站起来,轻声说:“我改日再来看您。”她顿了一下,有些苦恼地说:“先生放假回来了,我怕是不能像这阵子这样天天过来了。”
陈奶奶点点头:“学业为重。”
黄鹂笑笑,一溜烟地跑远了,留下老妇人孤零零地坐在街角,轻声叹道:“人说读书方知理,我被读书误一生。”
第三章()
黄鹂并不知道陈奶奶的心思,她一回到家里,便听说刘先生探亲回来了,给她家递了话,明天恢复教课。
黄鹂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总算可以上课了!”
月季也长长出了一口气:“你可算能去上课了!”
黄鹂皱着鼻子道:“月季姐,你就这么讨厌我呆在院子里啊!”
月季道:“你若是老实呆在院子里,我才不烦!可你见天的往街上跑,不管是老爷还是太太,都不乐意你到处跑,我两头糊弄,时不时地就要被骂几句,当然不想你到处乱跑了!”
普通人家雇的女使,哪里有那么多的规矩?月季跟黄鹂说起话来十分的随意,并不像那些奴籍的丫鬟大多时时低眉顺眼。也正因为这个缘故,黄鹂才比较喜欢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没有几个喜欢木头桩子一样的下人的,月季是雇来的,外头的事情懂得的不少,不像家里的老女仆一问三不知,连麦子什么时候收都不知道,实在是无趣之极。
既然明天要上课,作业什么的当然要好好整理一下。刘先生放假前给他们每个人都留了作业,黄鹂年纪小,先生并没有给她专门留什么作业,不过她蛮要强,按照先生对她二哥黄鹤的要求认真地抄了几十页的书,还写了几首诗——嗯,以她的年纪而言,做出的诗其实跟打油诗差不多。
第二天一早,黄鹂早早地收拾好东西,先跑去父母房里请安吃饭,钱氏奇道:“今天来的这么早?”
黄鹂笑嘻嘻地说:“今天不是要上课么?”
黄老爷一听黄鹂这么说,便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哼,连鹂娘都知道先生回来了,要早点吃饭早点去上课!那两个混账东西还准备睡到日上三竿么?”
钱氏道:“老大要跟他媳妇一起来,自然慢;老二昨天出去玩,回来的晚……再说咱们不也才起来?”
黄老爷知道自己是没事儿挑毛病,不过这年头严父慈母,当爹的骂儿子哪里需要道理?嗯,骂老婆也不需要什么道理,当下哼了一声,骂道:“慈母多败儿!这两个东西不成器,全是你惯的!”
钱氏小声嘀咕了一句:“说得好像自己考了个举人似的……”她声音极低,又是侧脸朝着黄鹂,黄老爷并没有听清楚她说什么,黄鹂倒是听了个清楚,差点笑出声来,勉强憋回去,扯了黄老爷的袖子撒娇道:“爹,我前天在您房里看到一个琴,爹您会弹琴么?您会的话教教我好不好?”
钱氏在一旁沉下脸道:“女孩子学这些东西干嘛?正经人家谁学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黄老爷道:“不懂就别在这里胡说八道,女孩子学琴棋书画是正经事儿。”
钱氏道:“呸!哪里正经了?□□(注1)才弹琴呢!”
黄老爷头大如斗:“说你不懂你还不服气!风尘女子为什么要弹琴?还不是为了装大家闺秀的气派?你见过街上卖唱的弄个正经的琴弹?买得起么?他们都是弹琵琶玩阮……”
钱氏撇了下嘴:“有什么区别?还不是拿来讨好男人……你少那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教闺女。”
黄老爷骂道:“头发长见识短,那琴还是当初城南的马老爷因为他老娘病的厉害没钱看病,典给我的呢!人家是书香门第,那琴是他夫人的陪嫁,正经的古董呢。”
城南的马老爷的妻子是一位退休县令的女儿,这样的人家,钱氏显然不敢说人家不是正经人家,虽然心里头有些不服气,但也知道这事儿应该就是她自己闹了笑话,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反正咱们家也没人会弹琴,改日卖了吧!”
黄鹂很想学弹琴,不过她并不想因为这种事儿闹得爹娘吵架,而且……她非常怀疑自己爹是不是真的会弹琴,毕竟她还只是看到那里摆了个琴,并没有见她爹弹过,看她爹的口气……咳咳,她觉得够呛!
说话间黄鹏带着安氏跟黄鹤前后脚地进来,黄老爷跟钱氏停下了争执,让儿女们坐下吃饭,当然,饭前少不了对骂儿子们一顿:不管有没有错,每天的训斥是不可以省略的,黄老爷文化水平一般,但是这一点上绝对不含糊:棍棒底下出孝子,棍棒啥的不用天天上,可多骂几句准没错!
黄鹂看看被训的脸都要钻到碗里的两个哥哥,觉得十分同情:每天饭前都要挨顿骂,这饭能吃得香才怪!怪不得二哥瘦的跟刀螂似的,大哥也就成亲后才长了几两肉:有老婆给开小灶啊!大哥算是熬出来了,二哥可真可怜,未婚妻也飞了,这还得瘦到什么时候啊?
黄鹂闷头吃了两碗饭,一堆的菜外加一碗汤,只吃的钱氏心惊胆寒:“鹂娘,你这么个吃法,长胖了可咋办?日后怎么嫁的出去?”
黄老爷最不爱听这样的话:“家里难道还差这口饭?闺女多吃几口怎么了!她吃的还没老二一半多呢!”
钱氏道:“老二是男孩子,又在长身体!”
黄老爷重重地放下筷子:“鹂娘就不长身体了?”
黄鹂见爹娘又要吵架,赶紧接话道:“胡嫂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娘您尝尝这小菜,腌的可入味了!”
钱氏对女儿也是很疼爱的,只是担心女儿吃的太胖罢了,这会儿听女儿夸小菜好吃,也顾不得跟丈夫争执了,夹了一口尝尝,笑道:“胡嫂要是有这个手艺就好了!这是前天你大哥去城里,在五味斋买的酱菜!”
黄鹤在一边道:“胡嫂那个破手艺,要是能做出这样的酱菜就出鬼了!熬个粥都能熬糊了。”
黄老爷怒道:“吃你的饭,哪里来的这些废话?你要是嫌胡嫂做饭难吃,你就好好读书,日后中举了买个大宅院,一个月掏十两银子雇个好灶头!”
钱氏跟丈夫拌嘴,心里有点不爽,闻言却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你就胡诌吧!哪有那么贵的灶头?咱们家全家上上下下十几口子人,一个月也就花十两银子呢!”
黄鹏笑道:“娘,这就是您见识少了。我听人说,开封有好厨娘,做一顿席面就能赚四五百两呢!”
钱氏眼睛都要凸出来了:“赚五百两?你说的是席面花了五百两吧?五百两,我的天神呐,这些人吃的是金汁子不成?”
黄鹤道:“娘,恐怕还真只是做饭的钱,大哥说的应该是前朝的银锁襻膊宋五娘吧?我好像在哪本书上看到过她的事儿,她到人家家做饭,做官的大老爷都要迎出门呢!五百两的手工做一顿大席,就这样,一般人还请不到呢!”
黄鹏摇头:“前朝有,本朝也有啊,听说开封如今风头最盛的陈八姐,出来做一个席面也要五百两了。”
钱氏被惊得够呛:“做一顿饭,就收五百两,这是抢钱呢?”
黄鹏笑道:“也不是光做一顿饭,这样的厨娘,出来做席面总要带十个八个打下手的,也不是只做一桌菜,比如人家招待客人,有时候要做百十人甚至几百人的饭菜。而且这些讲究的厨娘,都要自带菜刀案板各种物什,这些都是要花钱的。”
安氏小声道:“那也总能赚上一半儿啊……”
黄鹤扭过头打趣黄鹂:“鹂娘,要不你也学做饭去?赶明也一顿席面赚他五百两,哈哈,那可就不用愁嫁妆了!”
黄老爷怒道:“放你娘的屁!有你这么教妹妹的么?正正经经的姑娘,能去做那种伺候人的活儿?有种你给我好好读书,中个状元,你妹妹还用愁嫁妆?”
黄鹂同情地看了看二哥:刚才还只是让他考中个举人呢,这会儿已经升级到状元了,爹爹对二哥的期待上升的速度也太快了点!其实她本人倒不觉的做厨娘有什么不好,他们全家两年的收入有五百两没有?做到陈八姐这个地步,做一顿饭赚她们全家两年的收入,有啥丢人的?当然她也只敢心里头想想,她不认为自己能做的了那种活儿,嗯,对宋五娘陈八姐这样的人物,她也只能在心里敬仰敬仰了!
吃罢饭,安氏帮着收拾碗筷,被钱氏拦住,让她回去歇着,黄鹏黄鹤黄鹂三个人则跑到西厢的小书房坐好,等着先生过来。
黄鹂把作业掏出来摆在桌上,拿出书本开始读,一边的黄鹤也把作业拿出来,抻脖子问妹妹:“鹂娘,你抄了多少页?借我几页怎么样?”
黄鹂翻了个白眼:“一共才三十页,你也好意思问我借?咱俩字迹都不一样,快算了吧!”
黄鹏闻言瞪了黄鹤一眼:“你也差不多点!要是没写够,就趁现在赶紧多写几个字,你比鹂娘大三岁,字写的还不如鹂娘呢,好意思不好意思?”
黄鹤小声嘟囔了一句:“说得好像你的字比鹂娘强多少似的……”
黄鹏怒道:“我字写的不算好,起码我认真写!”
鹂娘道:“大哥的字比我的字好看多了啊……”
黄鹏摇摇头,郁闷道:“不能这么比,我几岁你几岁?我都写了十年的字了,要再不比你写的好,那我也不用念书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字写的确实不如你的。”他说到这里,忍不住走到鹂娘跟前,拿起她桌面上摆着的那一沓儿纸,翻了翻,叹息道:“鹂娘写字确实认真,老二,你哪怕有鹂娘一半儿用心呢?”
黄鹤翻了个白眼:“她整天在家闷着,闲的要命,当然有时间写字了!我那么忙……”
黄鹂心说你忙个屁啊,忙着玩才是真的?又不像我,还得学做针线……当然她也只是心里头吐槽,并没有专门说出来跟哥哥抬杠。
说话间,刘先生一摇三晃地走了进来,咳嗽了一声,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