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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坐到对面,无言的捏起一颗白色棋子,可能是使用时间太长有些发黄了,有清晰细腻的木质纹路,但异样的沉重。我看看黑色的,同样的纹路,也象是木质的,虽然没见过,可我知道这副棋必定要比那副温润的羊脂玉棋子要名贵的多。不过棋子再好,也不过是娱乐人类的东西,不论王公将相怀璧的金玉还是贩夫走卒手里的瓷石,仅仅关乎输赢。附加的赏罚则是强加的,与之本身无关。
“这副棋相传是唐代大明宫熏风殿内圣皇则天的小玩意儿,棋盘用现在绝种了的龙涎木整块雕成,这麽粗需长千年以上,旗子则是其树芯舍利研磨而成,百棵树芯才出得一颗,而百颗里才挑得出一颗纯黑或纯白色,黑色为阳白色为阴,据称其每局的胜负关系了世间阴阳的平衡。”黑先生好像看出我的好奇,用不经意的口吻娓娓道来此棋神话一样的来历,我疏于围棋的历史,所以不知道盛唐时期的围棋形式与规则和现在有何不同,但既然黑先生不吝赐教,我且不妨一听。
黑先生却再不多言,执黑先行以三连星出击,我敛神屏息,开始全神贯注于长久以来最认真的一盘棋。黑先生落子很快,而我也不喜拖沓,不消半晌已近中盘,前半盘形势接近,我觉得自己的白棋还要好下些,因为实空比较确定,宫子好收,而黑棋则有些薄。
不时有火红的榴瓣随清脆的敲击声落下,怕乱了棋局似的又无声的消失于桌外。我将白子拐下先手定型,白、黑子跳两手均大极,双方只能各得其一。我开始最大限度地围空,但黑子稳健地步步推进,令白子难觅胜机,于是我决定在中腹冲一手,但黑子竟然不理,脱他先投了,我很愉快的顺势一冲,却被黑子飞入强手只能退让,白子顿时出现薄味,黑白厚薄易位,形势优劣由此而定,须臾我以三目半告负。
我意犹未尽的研究了一会残局,猛抬头才发现自己失礼,连忙向对面静默品茗的黑先生道歉:“我输了,请原谅我的忘形。”
“无妨,年轻人难得有这种忘我的钻研劲。”黑先生不在意的放下盖碗茶杯:“你的棋品尚佳棋风甚正,但棋艺却欠琢磨,可是学棋时半途而废?”
“只是兴趣,没专门从师学过。”在家时能陪我对弈的只有那位老学究,而且……之后有数年时间没摸过棋子了。
“哦,倒真是有些天分。” 黑先生的话在我听来似是意有所指,而我确无炫耀卖弄的意思,正视着对方心里不由得有些反感。
黑先生像看出我的不逊不介意般的淡然一笑:“你的确很敏感,就男孩子而言虽心思纤细了些,倒也无可厚非。只是那天你轻易就看出炎儿急于求成的败招,轮到自己却为何犯了同样的错?”
初十(续)
话归正题了吗?我把玩着一颗白棋很清楚在这个睿智的人面前不能再装傻:“您既是想点醒当局而迷之人,就请指教。”
“你的戒心比资料上评估的还要重些,所以比较容易自讨苦吃……” 黑先生还是温和的笑,看着我的嘴角:“这是炎儿干的吧?小寒虽然更强势些,但不会把暴力行为的证据留在明显的地方。”
我也淡然一笑,毫不惊讶他知道的会更多,小寒是指楚夜寒?那他也是黑家的人了?这倒可以解释部分他和柳墨炎关系微妙的原因。招惹了这麽多黑氏家族的人,所以我还真是罪无可赦。
“你对自己的处境大概还是一头雾水,那两个孩子天生不用为别人着想,也是我教导无方,让他们觉得凡事只要他们肯做,承受方就得理所当然的受宠若惊……上佳的冻顶乌龙,要不要试试?”
我接过黑先生递来的核桃般大小的薄胎瓷盏将里面澄黄的茶汤一饮而进,没觉出什麽妙处,因为对茶一窍不通,想喝只是因为渴了。
“直接、不造作,想来就该是这样的……”黑先生又递过一盏,笑眯眯的看着我暴飧天物:“外界对待我们黑家无非逢迎,而你是有些愤愤不平,只因为那两个冤家对头?……也罢,炎儿和小寒都是我侄子,虽算家丑,对你说说也无妨。”
……果然。我想起一句通用语:死人最会保守秘密。……
“其实黑氏家族并不神秘,只是比普通家族成员多些传承久些,当然财富也是因素之一。黑家的人也不神秘,会有误会是因为外届不清楚黑家的嫡亲子孙其实并不全姓黑,而他们兴趣各异所以涉猎的领域很广自然有些权势。黑家祖上有训,凡血脉或名或姓只需暗合一个黑字便可。炎儿和小寒就随了母姓。”
墨和夜,的确够黑。黑心黑肝黑肺,大概连血液都是黑的。
“他们出生只相差一天,在这一辈中算是长兄,可没给弟妹做出什麽好榜样来,从小到大给我惹了不少的麻烦。”
我是一个新出现的麻烦?便是也只不过是微小如蚁的麻烦吧。
“家族大了总有大的短处,比如家业完整的传承,历届族长若无伏众的能力与威信将很难保证。这两个孩子天分都极高,具有成为族长的潜质,不过……”黑先生沉吟一下,啜了口香茗才又开口:“他俩天生都很唯我独尊,自小就以不择手段夺取对方之物为乐,这在族长的特质上是一大忌,因为既做了族长就应爱护全族,首先就必须做到公平诚信,不能为一己之私损害任何族人的利益。”
那麽损害非族人的利益就是可以的了?我并不掩饰我的不以为然,唯我独尊、不择手段,这些应是遗传吧?还是祖训?一将功成万骨枯,黑家庞大的基业岂是一味怀柔可以创得守得?!
“这一点他们自己也很清楚,不过说来惭愧,可能是我灌输责任感的方式有问题,让他们至今对族长之位丝毫没有兴趣,也就无心改正。这就让我很烦恼,一边要激出他们的兴趣,一边还得防止他们兴趣来了将家族利益又当成争来抢去的玩具……”黑先生停顿一下,忽然转了话题:“你长高了。”
“呃?”会吗?据说骨骼到了二十岁就会定型,再长高是不可能的,而且即使我是例外,短短数日又能高多少?
黑先生却在抛出这一句后再次转了话题:“炎儿和小寒之争只要不涉及家族利益我是乐见的,因为有了旗鼓相当的对手自身才会迅速成长,可我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中时情况起了变化,小寒忽然向我提出了暂时脱离家族职务的要求。唉!黑家说出来很风光,但做黑家的孩子其实很不自由,他们甚至没有童年,因为在同龄人玩耍的时候,他们需要接受特殊的培养,并按各自能力或多或少承担一些家族的内务,像小联就负责外联,汨儿负责医护,带你来这里的叫黯荻,负责保全,炎儿则负责通讯,小寒的责任是信息……”
说了一车轱辘的话应该补充些水分,我自觉的为黑先生斟上茶水,心里默念酒倒满茶倒浅的敬罚原则,趁机自己一气灌了两杯。听来听去让我有种在什麽我不清楚的事情上当了一把罪魁祸首的感觉,大概还是缘于那场车祸。
俗称笑面虎就是如此吧?黑先生依然笑眯眯的,端起茶细细的品,似乎很满意:“很香……这茶产自雾峰的茶园,茶树也有千年历史了,虽数度历劫品质却未稍变,难得这迎霜傲雪的骨气……小寒的请求出乎我的意料,因为他当时已称的上是我的左膀右臂,要做到这一点真的很不容易,但他做事一向深思熟虑,所以我不免亲自探究其原因……”
答案就要揭晓了吗?离宣判也就不远。我一颗颗捡起棋子入匣,塔尖的人物见过,顶级的名车坐过,绝种的玩艺玩过,极品的好茶喝过,待遇很不错了。
“其实事情的起因很荒唐,传出去会是很有价值的八卦。当初小寒设计让炎儿抱了一个男孩子,炎儿反过来又逼小寒也抱了一次,谁知此后他们都发现自己的性向偏于同性,于是同时将目标瞄准了对方。”
我浑身一阵发冷,这波澜不兴的和煦语气是一族之长谈论小辈此等丑闻时该有的吗?!果真是知名的家族,的确够古怪。
“那一次据我所知是他们最直接的一次交锋,之前因势均力敌都没占到便宜,炎儿利用小联的好奇心和大嘴巴在弟妹们聚会时宣称已然压倒了小寒就跑,气急败坏的小寒紧追不舍,到了那段高速眼见就追上了,炎儿故意撞上了一辆无辜的车,因为他知道小寒不会坐视不管。”
而我正好就在那辆无辜的车上。倒霉的车,倒霉的学长,倒霉的我。可恶的柳墨炎!竟给我楚夜寒是元凶的错觉……
“被撞的车上因为有人躺着没被炎儿发现,所以撞的时候用技巧避开司机却还是伤了人,撞完炎儿就跑了,可能到现在还以为是伤者开的车,因为小寒封锁了一切相关的消息。我以为他是在保护炎儿,后来才明白并非如此,他只是不想增加一个被无聊争抢的目标。我还明白小寒暂时离职的用意,他想尝试靠自己的能力创办一间公司。”
……那家公司竟是楚夜寒的!我以为还有幕后大老板的……别告诉我那时大尾巴狼就盯上了我!我轻声冷笑,都说贵人多忘事,但愿在当初我无意中成为楚夜寒的下属前他早就把这个小人物忘记了。
“我没有同意小寒的请求,原因很简单,炎儿会起疑心,这样一来反倒无趣,我建议小寒按部就班的为家族效力,而我允许他在闲暇时自行其是,我其实也想看看他仅凭双手能做到什麽程度,毕竟他的专长不是贸易。”
我倒觉得这黑先生是在加码楚夜寒和柳墨炎的战争资源,用小辈之争为自己找乐子?算是一种磨砺?唯恐天下不乱而已。
“这几年小寒表现不错,若非并不专心和无意张扬,他的公司完全可以上市。”黑先生一贯温和的脸闪过一丝骄傲,然后是淡淡的烦恼:“然而作为旁观者我还是小寒在管理方面存在着一些问题,虽然与家族无关,但不能不说的是他对于人员的任用和给员工的待遇方面有待商榷。”
我顿时如遇知音,连黑先生都看出来应该给我升职加薪,那我的前途……算了,前景大概也没多少光明了。
“我以前对小寒的公正性很有信心,但这一年多来他却用不太令人信服的借口解雇了几个员工,这几个人论能力都还不错,也从创业开始就跟着他,多少算有功之臣,我出于你能明白的立场一一查过,结果让我有些失望,因为这几个人之所以被开除跟能力无关,甚至也并没有犯什麽不能弥补的错误,归根到底仅仅因为在人际关系上对小寒维护的人或者亲密或者刻薄了些……”
我脑袋里一一闪过亲眼见证的几个解雇场面,被开除的人有跟我谈得来的临走时留了联系方式,也有视我为眼中钉的临拜拜还不忘最后瞪我一眼,但这些“交情”的来源都仅限于工作,在私事上互不关心,他们惹恼了楚夜寒倒是肯定的,所以下场才会那麽惨,就像现在的我……不同的是我绝对没有与楚夜寒“维护”的人有什麽瓜葛,就是想也没有过机会,再说找上门来的那麽多,我怎会知道哪个受到了他的维护……其实每间公司每年都有跳进跳出的人,我看不出有什麽值得大惊小怪的地方,更不会自作多情的认为跟我有关。我刻意忽略了心头黑先生似乎在针对我的怪异感觉……
“而在员工待遇上,大多数员工还好,但他对个别人太过关照,一个初出校门毫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