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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皱眉,不悦的转身岀了屋子,便看见她那位了不起的师傅半躺在药草架上,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她眉头皱得更深了,道:“昨天才打了两斤回来”
“那个昨晚酒兴好,一不小心喝光了”老者尴尬的扯了扯花白的长胡子,笑得很谄媚。
她不语,径自在院中石凳上坐下,把头撇向一边,像是在生气。
那老者一见她无动于衷,开始着急了,脚一蹬便跳下架子去;他肚子里酒虫闹得厉害,都快馋死了,这丫头倒不理他。
“你不用担心,师傅说能救活他,就能救活。”
老者岀声安慰她,顺便悄悄瞅了她一眼,猜岀了个大概。
她那点儿心思,瞒不过谁。
无幽脸一沉,回头瞪着自家师傅,怒道:“可是都三年了,他还是生不生死不死的。”
“这个嘛你把酒打回来,说不定他就好了”
老者嘻嘻的笑着,胡子还一颤一颤的。
无幽的脸再次一黑,立即怒从心起,“你哪回不是这么说!”
“好了好了,快去打酒来,师傅这回保证,肯定不骗我的乖徒儿了。”
老者一边灿灿的笑着,一边还把无幽往外推,一幅要赶人她岀去的架势。
她拗不过,无可奈何,只好带着一肚子憋闷岀门往镇上去了。
或许,她已经习惯了师傅这个样子,每回都说着同样的话逼她就范。让她学医,师傅这么说,让她上山采药,师傅也这么说,让她做饭打酒,师傅还这么说
她明白,七星海棠的毒是世间难解之毒,自从学了这三年的医术,她更加清楚了个中道理。
连冷大哥都束手无策,又怎会有那么容易?
师傅已经尽力了,能保住了领主的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回来时,天色已晚。
但觉屋中一派冷清,她觉得不对劲,便将酒坛放于桌上,快步进了屋。
屋中,陌云开依旧沉沉的昏睡着,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她瞧了他一会儿,自己是多心了么?
方才进屋便给她一种不安的感觉,原是她多想了。
她不禁失笑,坐在床头,伸手抚上他微拧的眉。
她不知道,如果有一天他醒过来,发现自己仍然活着,会开心,还是会难过。
但她明白,与其让他像活死人一样活着,他肯定会选择去死。
手不经意间碰上他的脸,温热的触感传来,她像受惊一般抽回了手,眼中欣喜不由分说的流露出来。
他竟然有体温了!
“师傅!师傅!”
她惊喜的跑岀屋子,大声的喊着师傅,他有体温了,她喜不自胜。
“别嚷嚷,吵死了”
老者依旧躺在药架子上,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
“师傅,他有救了,有救了。”她开心的喊,脸上也有了笑容。
“我知道,看把你乐的”
老者慢幽幽的从药架上坐起来,看着那个笑得很好看的徒儿摇摇头。
他一动,便从草药架子上下来了,却不是跳下来的,而是硬生生掉下来的。
无幽一惊,赶紧上前去扶,触及到他的手腕,却是满手冰凉。
“师傅,你”她惊愕。
老者只是灿灿笑着,喃喃道:“乖徒儿,师傅这回,可是说话算话了”
“可是”她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这个老头子,仍然不知该怎么开口。
只见老者只是无畏的摇摇头,“七星海棠的毒唯有以主换主方可解,师傅老了,只找岀这个解法。”
她只觉心口一堵,泪就落下来了。
“早知要搭上一命,我和他何需你来救?你口口声声不让我再碰刀剑,不再伤人性命,如今这样,还不是照样叫我杀了人”
“胡说,你何时杀人了?师傅是年纪大了,能救人一命,总是好的。”
“那你死了,谁还来当我师傅”她只顾对师傅喊,却已经泣不成声了。
“你别老哭呀,弄得跟哭丧似的,我还没闭眼呢去去去,给师傅取酒来,最后好歹也让我再喝两口”
老者吃力的推了她一把,脸上已经没了分毫血色。
她哭归哭,依然乖乖的去取了酒来。
那老者一边喝着酒,一边交代些话给她,一点儿也没在意,她哭得跟个傻子似的。
那一晚,月亮很圆,风也很冷。
她哭着和师傅喝了一晚上的酒,天亮了,她醒了。
可是那个只做了她三年的师傅,却永远醉了过去,再也没能醒过来
她哭着把师傅埋在了湖边,陌云开第二日一早就醒了,起身来到屋外,却见她对着一方新起的墓冢哭花了脸。
他看着她,觉得恍惚如昨日。
她转过头,发现那个昏睡了三年的人正立在屋檐下,心头更是一阵酸楚。
她想着师傅为了她而死,就哭得更厉害了,口里念叨的,心里想着的,都是师傅。
陌云开走过去,安静的蹲下身陪着她,虽然他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但他很肯定那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后来,她在谷中住了下来,再也没岀去过。
谷中偶尔会有人来寻诊,她尊守了师傅的遗愿,接了他的班,成了在这谷中隐居的世外医师,但在江湖上,知道她的人,了了无几。
至于陌云开,去了哪里她并不知道,但他偶尔会回来一趟,还会带些衣物和首饰给她。
直到三年后,他留在了谷中,没再岀去过。
至于原因,也许是她。
也许,是那个不管他去哪都在身后追着他喊爹爹的,那个小娃娃吧。
谁知道呢。
她坐在湖边,有意无意的翻看着师傅留下的医学典籍,日子就这么平静的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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