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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宝栓道:“这样吧,晚上我请孔小姐吃顿饭,你看你来了这么多天,我都没正经的招待过你。”
孔若受宠若惊的抬起头,眼中露出了欣喜的光,俏皮的作了个微微歪头的动作,说道:“既然赵团长这么客气,那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啦。”
83第八十章
自治会的办公地选在镇内的某所二层洋楼中,底下挂着自治会的大牌子;向里是门房和办公室。因为是商会的衍生组织;为了方便起见,楼上就设了个商会办事处。
虽说只是个民间组织,但幕后还是有政府组织的支持。开业也和普通公司一样;要准备揭牌和剪彩之类的活动。
沈延生身为自治会的会长,筹备的工作当仁不让。依照计划;正式挂牌的当天;镇长虞棠海会出席剪彩。沈延生心里清楚,如果启东贸易真的要有所动作,很可能就会选择这一天。而连日来保安团对场地的反复巡检和观察更能直接有效的说明这一点;老头子久未露面;这一次一定会愈发的小心。
沈延生先往自己铺面里去看了近一两个月的帐,回到自治会又把即将送去赵宝栓那里的协议书仔仔细细的翻了翻。新招来的干事办事不利落,总有些零碎的等着他拿主意,安排好那些繁杂是事务,坐上小车准备回家,已经是傍晚时分。
车座内,摆着司机下午就去书店中买来的报纸和书刊,沈延生随手翻阅,从一本彩画杂志中捻出了一张字条。
这是他和仇报国事先约好的联络方式,他每天都会叫司机去固定的书店取固定类目的杂志,里面有仇报国那边递来的消息。
字条中的内容和大多数人预想的一样,启东贸易决定在自治会揭牌这一天,给虞棠海一点小小的警告式教训。具体方式没有明说,但既然说是警告教训,应该还不到伤及性命的程度。
跟司机要来洋火,沈延生点着了手里的字条。
眨眼工夫,白纸黑字的记录便被金红的火苗彻底吞噬了。
沈延生把手伸到窗外,看着那些化为灰烬的讯息被车身外一掠而过的夜风,吹成了四散飞舞的碎块。
小车一路疾驰,回到家中,沈延生谁也没理。一言不发的直接上到二楼的卧室,然后把门一关,躺到了床上。
这几天实在忙坏了他,先是有铺子的里生意要照看,另外还有自治会的筹备工作要打理。为了找机会救仇报国,他硬着头皮从虞棠海手里接下会长的位子。可谁都知道,这把椅子只是看着漂亮,暗地里密密的立着针尖,一个不小心随时都会有丧命的可能。
躺在床上看报纸,他嘴里咔擦咔擦的啃着苹果,然而如履薄冰的现状又让他吃得毫无滋味。啃到下巴发酸,他干脆把报纸和苹果一起丢到了旁边,然后跳下床去,打开了唱碟机。
屋子里悠悠扬扬,荡起轻柔欢快的音乐。沈延生站在桌子旁边,摇摇头摆摆屁股,忽然很想合着这曲子跳一支舞。
甩掉脚上的拖鞋,他站到了房间当中,然后抬起双手,开始想象自己现在正搂着一位娇俏可人的舞伴。
舞伴身姿轻盈,动作灵敏,好像一只轻轻巧巧的小鹿,随着他不断旋转的舞步慢慢的融入欢快的曲调之中,越转越快,越跳越轻。
忽然之间,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模糊了他的视线。两腿发软的倒下去,他听见身下的西洋床发出沉闷的咯吱声。
毫无滋味。
看报纸,吃苹果,还有跳舞,都让他觉得毫无滋味。
蜷起手脚翻了个身,他躺在床上抱住了自己的膝盖,然后闷闷不乐的又想起自治会的事情。
镇内那几个来钱的场子基本上都有赵宝栓的人。如今既然成立了自治会,这些人就要从场子里撤出来,这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一群丘八惯吃惯拿,现在忽然断了他们的财路,这帮人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即便是他明面上同赵宝栓谈妥了和解的条件,但暗地里的利益纠葛还是会令人头痛不已。
翻来覆去的思想着各种问题,他忽然的想起了下午见过的那位孔小姐。想到对方那副年轻漂亮的面孔,沈延生忽然有些无力。虞棠海只当他是个幌子,必然不会给他实权,而他之所以敢接下自治会的摊子,靠的不过是赵宝栓对自己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稀罕。真要说这稀罕应该上纲上线的划到情爱之说里,他又有些莫名的不自信。
万一赵宝栓看他不过像乔振霖看元宝,只图个新鲜好玩,什么时候性子过了就过了,并不能作为相互信赖的依凭,那他岂不是成了个大笑话?
挺身从床上坐起来,他忽然觉得胸口壅堵难捱,呼哧呼哧几声粗喘,脸也开始渐渐发红,红得烧透耳根,他终于忍无可忍的攥紧了一双拳头。
从小到大,没人从他手里抢过什么东西,就算是他不怎么喜欢主动嫌弃,别人捡了他还是一样要不高兴。
赵宝栓对他还有用处,是大用处,如果因为这么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孔小姐,张小姐就坏了计划,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沈少爷死要脸,到了这节骨眼上也有些犯急。起身从柜子里翻出件大衣,他披上就走。脚步匆匆的下到一楼,有佣人上来问他要不要开饭,这时候天色已完,过了正经吃饭的点。只是这一宅子的人看他回来的时候面色有异,谁也不敢主动上卧室去敲门询问。
此时见了自家先生,这些佣人都暗自松了口气,谁知晚饭还未顺利开起,沈延生便疾步如飞的冲到了院内的高墙下。
这墙之前让隔壁反复挖了好一阵子,重新修补过后倒也呈出新貌来。沈延生站在院墙的阴影中,对着身后的佣人一摇手:“给我拿个梯子过来!”
佣人不知道他做的什么打算,却不敢多问。手忙脚乱的依着墙面架起一支扶梯,还没抬头,沈延生已经扶着他的肩膀踩了上去。
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家先生骑上墙头,佣人简直有些犯懵,他从来没见过沈延生这幅毫不讲究的模样。
大晚上的翻院墙,这是要去隔壁的团长府串门?
心里头泛着嘀咕,一张嘴却是越抿越紧,及至用半边身子把沈延生送过了墙对面去,他才小心翼翼的顺着扶梯上去,越过面前成行的黑瓦低声问道:“先生,你这是……”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全,墙根底下“哗啦”的响起了瓦器碎裂的声响。怕是沈延生下脚的时候没挑好地方,踩了人家院里的花盆。
“先生,你没事吧!”小声嘀咕,佣人心里着急,登梯上墙,就要从那头跟着翻过来,然而刚攀上一条胳膊,沈延生仰头就甩了他一记眼刀,同时在嘴上立起根指头,扬手冲他做了个“走”的姿势。
花盆声惊起赵家院内的人,这时候已经有人提着灯朝院墙的方向走过来。沈延生赶走了自家佣人,开始没头没脑的在这一小片草木交织的区域里乱窜。
他有些后悔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可笑的事情来。放着好好的大门不走,偏偏要趁着夜色来翻墙。记起之前中秋的那一次,他还笑过赵宝栓,没想到这么快自己就头脑发热的做了效仿,并且是效仿得极不出色。脚腕子一动就疼,恐怕是刚才落地的时候踩偏了位置,把脚扭了。
苦不堪言,他借着夜色把自己猫成一只深黑的小动物,然后慢慢的缩向院子一侧的阴影中。阴影是由一只木格小笼制造出来的,依着墙角斜斜的刷下来,刚好隐去他大半边身体。
此时,在通向院内的拱门后,正脚步纷纷的走来几个人,一边走边用手里的煤油灯四处照,显然是在查找动静的来源。
为首的一个把灯举到脑袋一边齐,向前张望着说道:“李副官,怕是野猫进了院子,应该没什么大事。”
被他称为李副官的瞎眼走在后面,神情警惕。听了佣人说这话,他显然不是很赞同:“着什么急,是不是野猫看过才知道。”
吩咐佣人们四下散开,瞎眼带着另一个提灯的,进到了沈延生所在的后院内。
这院子比较大,加上各处还栽花种草的茂密一片,所以仔细探究还是得花一番工夫。佣人坚信是野猫误闯,检查起来并不是很上心,提着灯四处照过,最后指着墙边的碎花盆说:“李副官,估计就是这儿被踩了,你看花盆都碎了。”
后面闻声来了佣人,几盏灯凑到一处,顿时就照出了一小片暖黄的光明,而在光明中心,则横七竖八的躺了几株破败的花草。花草东倒西歪,散在碎开的花盆边,一看就是刚被人踩坏的。
瞎眼低着头瞧,然后又仰头望了望高处,最后冲那几个随行的佣人挥挥手道:“可能是野猫。你们没事就先回去吧,我再随便看看。”
踢踢踏踏一阵脚步声,院内又恢复了平静。
沈延生缩手缩脚的团在暗处的阴影中,只觉得浑身冷汗蒙在大衣里没处散,丝丝的往发硬的脊背里钻。
院子里,一个人一盏灯,正在慢吞吞的晃悠着。
那小眼睛还没走呢。
沈延生不敢探出头去人到底在什么位置,只好看着那发散而出的灯光,暗自判断。
直到那灯光越来越淡,越来越远。随着脚步声的停歇,周围再次陷入了黑暗。
暗得彻底,沈延生弓着脊背,缓缓的出了口气。
总算是没丢脸。
就在他轻手轻脚的准备从木笼的阴影中走出来的时候,头顶上骤然炸出一团光明,毫无预兆的晃了他的眼睛。
“啊……”他小声惊叫,然后一边举起双手阻隔那刺目的光线,一边极端窘迫的,从间隔不一的指缝中,看到了小眼睛眯缝似的双眼。
那眼睛笑微微的,露着一丝狡黠的精光。
“沈少爷,这大晚上的你不在家里呆着,上这兔笼后面来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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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jiong 本来是打算周日再更一章,但是主管忽然说市里面要来检查团,万恶的周日得去单位把需要检查的东西全都事先〃关照〃一遍。呵呵,目测下周会长时间失眠了……泪崩
84第八十一章(上)
赵宝栓订了一桌酒席;除了招待孔小姐,还顺便的叫来了孟小南和乔振霖。
乔振霖最近同元宝好得挖不开,走哪儿都得带在身边,好像小孩带玩具,一刻也不肯离身。赵宝栓的电话一到;他就吩咐着元宝也一起准备,所幸元宝是个会看眼色的;觉着孟小南那边气氛不对,当即就用身体不适做了推诿。
明知道是借口;乔振霖也没多说;嘱咐他好好在宾馆里休息;转身便和孟小南一道上了前来迎接的汽车。
等到俩人进入包间;孔小姐已经在座上了。
饶是这二位在沪上看遍了风情万种的各式美女;一眼见到孔德荣的掌上明珠,还是暗自在心中发出感叹。
坐在桌边,这位小姐显然是精心打扮过自己,并且打扮的颇有心机。除去涂脂抹粉的装饰,清水芙蓉一样只在衣着和发饰上做功夫。乍一看,是个随意的模样,细细推敲却又处处精致。因着年轻,她苹果似的脸蛋露出圆润饱满的可爱,加上两颊蒙纱似的浮着两朵健康的红晕,一颦一笑都显得纯真自然气质不凡。
房间的角落里,站着个十八。九的丫头,两条辫子又粗又黑的垂在胸前,长相和打扮也颇为得体,见到二人进门,便态度恭顺的弯身来行礼。
孟小南一脱帽子,候在门口的副官已经把他的帽子接了下去,合着大衣一起,挂到包间角落的衣帽架上。
乔振霖稍晚一些进门,见到席上的孔若,便彬彬有礼的发出了微笑。这姑娘的身份路上孟小南已经同他讲过了,是三河县孔德荣的小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