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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难道大师兄和阿澜还秉烛夜谈了,以前怎么没听说过他们俩关系这么好的。
商陆已经有些不省人事,但是被阿澜扶着,路走的还算平稳,除了微微阖着的眼睛,倒也没被人看出来有什么不对劲的,只是两人一起依偎着走路,行径有些说不上来的亲昵。
众同门脑中一冒出这个词来,瞬间都变得无话可说了,看向阿澜那件披着的寒衣,突然觉得那里面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了。
阿澜完全不知道这些,商陆也已经在意识混沌中徘徊着,差不了多时就可以约见周公了,两人若无其事地向着南厢赶去,大概半柱香的时辰,终于是到了大师兄住着的南厢。他气喘嘘嘘地把大师兄扶到屋子里,然后点了灯。
商陆看到终于是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立马就倒在了床上,衣裳和鞋子也来不及脱,不过一会儿,就传来了清浅的呼吸声。
阿澜心想:没想到大师兄平日里看着如此温和端正的一个人,居然也会像小孩子一样沾床就睡。夜里天凉,他便耐着性子把大师兄的鞋子脱下,然后盖上了厚厚的棉被,最后灭了屋里亮着的灯,轻声离开。
等从南厢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那位同住的师兄这会儿已经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于是他也立马钻进了被窝里,慢慢地用体温把被子捂热,缓缓睡去。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屋子里就进了许多人。
还有没散去的月亮,配着东边刚刚只露出了半边的太阳,日月共存,也有几分宏伟的美。
同住的那位师兄正在昨夜宣读的名单里,于是便早早起来收拾包袱行李。
阿澜看到对方起来,于是也连忙起了,然后帮着师兄也一起收拾。
那位师兄大概是经历了昨夜在梦澜殿里离别痛苦和欣赏歌舞之后,消耗了全部气力,反到现在一点不舍的伤感都没有,脸色平静又平淡,看上去丝毫没有大不了的。
他看到阿澜帮他收拾东西,心里甚是感动,摒弃了往常任何时候都要讽上两句的德行,握着阿澜的手说:“师弟啊,师兄别的没有什么好送你的,往后你自己可要好好的,要是出了山,有事尽管来兵部尚书府找我,这是我的信物,你拿着,自然有人会帮你。不要在意世人的眼光,独独活好自己就可以了!”说着还拍拍阿澜的肩膀,做出十分稳重又十分鼓励的模样。
阿澜觉得莫名其妙,难道离别之际,人们总要说些这种注重情意的话来吗?就好像以后要真出了大事,就一定可以找来帮忙一样,哪有那么实在!
阿澜手里捏着这位师兄递过来的所谓信物,然后说了句“多谢师兄”。
对方就背着收拾好的包袱赶去了山门处找自己的爹娘了。
第20章 错认()
阿澜把师兄送至山门,再折回来准备要不先去补个觉,天色还尚早,昨夜又太迟入睡,他觉得自己有些精神不济。
路过花园的时候,看到有夕阳花正开着,这花开得时间短,且一遇到太阳就迅速枯萎了,每每早上看到的时候,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好似养不活的死物。
现在看到了开花,当真算是稀罕。阿澜停留看了几眼,如此好看的花,山下定是没有的,只是不知山顶并没有被师父的仙气庇佑,这花到底是如何在这数九寒天里开放的,真乃人间奇观,天下奇景。
可是看着看着,突然想到今早还没有给师父南殿院子里的花浇过水,门前的地也没有扫,昨夜除夕,有好多事都没有做,此刻全部想起来了,补觉的念头是不会再有了。
为了方便行事,他回去换上了昨日的那件黑色短褐,裹了一件夹袄在外面,然后拿了水桶和井绳去水井里打水。这些年在山上也算是做多了活,修习过功夫,力量很大,肩膀上挑着两大木桶的水都能走得稳稳当当,不泼不洒。循着小路过去,大概半柱香的时辰便也到了。
昨日送大师兄回来也是走得这条小路,南厢离师父的南殿很近,都在一处方向,相隔走过去不用半盏茶的功夫。他双肩各挑着一桶水,步子很快,踩着鹅卵石道,路过道边的青草艾艾,粘着露珠的茎叶被压弯了一大片,像是撒着万千星辉。
南殿的花木众多,院子里几乎全部都种满了,和后院相比不相上下,只是地方小了些许。阿澜放下木桶,微微喘了口粗气,然后拿出了水瓢。
他顺着花边,把井水一点一点淋在花瓣上,水便顺着花瓣滑到了花蕊里,晶莹得似珍珠。他做事十分细心,每朵花都吃够了水之后才肯罢休,整片院子里的花,数量十分可观,他只浇了一半,日头就升起来了,可谓是个磨人的事。
起身歇息了一下,看了眼南殿紧闭着的房门,猜测师父大概会在屋子里做些什么,世人都道,师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有一身好武功,而且极爱鲜花,各式各样的都喜欢。
所以人间有不少传奇小本上,都会以师父的原形来写些故事,阿澜有幸拜读过一两本,都是气质书生郊外踏春突欲大雨,然后在寺庙里邂逅妖艳的美人,美人对其投怀送抱,一夜翻云覆雨过后,书生醒来身边总是会有着各式各样的花,美人却早已消失不见。诸如此类的,总之都是差不多的经历,好似一个模板里刻出来的,和《聊斋异志》里的宁采臣聂小倩的故事还有些相像。
尤其是在那些寺庙里如何邂逅美人,美人又是如何投怀送抱的片段描写情节更是详著,每每看到,他都是快速看几眼就翻过,但还是会情不自禁地脸红心跳。即便匆匆扫几眼,那些“耳鬓厮磨”“搔首弄姿”“美目盼兮”等等等等也都还是会跳入眼眶,烧着他的脖子和脸。描写书生的词句也有,喘息、身段、额上的汗、律|动等等也让他越看越胸闷气喘,最后把传奇小本一合,缩到了床上去盖着脑袋睡觉了。
却不料那日夜里却梦到了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人,对他微微笑着,温和地向他伸出手,眉尾处的朱砂痣晃得他心中鼓鼓得响。
直到清早起来的时候被褥上带了痕迹。
第21章 错认(二)()
他又盯了一会儿南殿的大门,脸色红了几分,心想师父大概又养起了足不出户的习惯,等到他重新弯下腰去浇水的时候,南殿的房门却是突然开了。
随后一个身着青色长袍的男子从屋里走了出来,一瞬间站到了太阳底下,看起来金光闪闪,耀眼无比。
是师父!
阿澜心里一震,拿着水瓢的手僵住了,里面的水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下|流,一朵花似乎都快要被这一瓢水淹死了。
苏瑾抬头看了看天边的太阳——今日昴日星君果真是离他这招摇山远了些,太阳也没有昨日那么毒了,看来千音传话给他,他还是听的。
随后他又往院子里看,却看到万千花海中逆光站着一个人,黑衣打扮,弯腰在给花朵浇水,那副模样让他觉得分外熟悉,失神之下脱口而出:“南栀——”
他急急忙忙地下了台阶去,一双手颤抖着向那抹人影伸去,迫切地想要触碰到、害怕下一秒那人就会消失不见。
可还没有走出几步,那人的声音就传来:“师父。”
板正又严肃的声音,和他门下那些弟子唤的一模一样。
不是她,也不会是她。
苏瑾收住了脚步,心中顿了又顿。
面前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他看清楚了,于是快速地敛去了脸上一副快要失落到滴水的表情,将那双急急伸出去的手在空中一扫而过,用十分欣慰的语气问:“这些花都是你浇的?做的不错,我说怎么长得这么好呢!哈哈——”他还想再赞美两句,可是却再也说不出什么了,喉咙里像卡了一块石头,只能尴尬地干笑着,有些勉强。
阿澜认真地点点头,随后回答道:“弟子看到院子里的花需要浇水,于是就过来了。”
苏瑾点点头,然后看了看干净的院子,又问:“这殿前的地也是你扫的?”
“是。”阿澜回答。
苏瑾看着啧啧两声,夸奖道:“扫得真干净,我平时怎么没看出来呢?以前都是你来打扫浇水的吗?做的真好。”
任谁都听的出来,这语气完全就是夸奖四五岁孩子能够好好吃饭所用的语气,他心里无语师父说的太过勉强,而且他向来都是足不出户的,当然看不出来。同时却也恭敬回答道:“是。弟子平日里都会过来打扫一二。”
苏瑾盯着阿澜看了好一阵子,等到对方脸色都被瞧红了,才悠悠地说:“你看着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叫我师父,那你是什么时候拜入我门下的,几年了?”
阿澜疑惑地抬眼看了一眼苏瑾,觉得他的问题有些莫名其妙。眼熟?五年前明明是他把他带来招摇山的,现在居然说觉得他眼熟?还问他是何时拜入门下的?
他心里闪过各种不解,辗转了许多理由,最可能的一种是师父或许根本就不记得他了!
这个念头一下子冒出来,就似狂风在心底呼啸而过,云海被卷起有万丈高,直直地淹没了他整颗心脏。一瞬间,他呼吸变得急促,一张脸红了又白,白了又黑,拳头紧紧地捏住像是蓄力待发的铁球。
他十分愤怒,也十分委屈,同样也十分难过。
第22章 错认(三)()
当初明明是面前这个人带自己回来的,说会保护他,不会让他吃苦,就算帝天再也没有地方容下他,至少他有地方可以够他藏身。
当初的那些信誓旦旦的承诺,即便是五年后的今日,他也依旧记得清楚,连一字一句间的语气神态都没有半点遗漏。
可是现在,这人却记不得他了。
这五年来,他日子难过,被同门是兄弟嘲笑,帮后厨做些事都会被说上好久,明明他只想为招摇山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来报答师父的收留之恩的。每年的除夕都是自己一个人过,仿佛世间就只剩下他这一个人了,还是如此特殊的存在。
现在是昌南的天下,他一个帝天的遗孤,存活于世到底是什么样的境地?
“嗯?”苏瑾看到这小孩脸色不对劲,于是又问。
阿澜看着自己一直恭敬对待的师父,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像他一般傻的人了,愚蠢又天真!他憎恨这种感觉,就像那座火烧的不夜城,他被人推到了密道里,除了逃跑,他什么都做不了,连放弃这条命的资格都没有!
那日长街尽头,黑色的烟雾包住整座旭日城,天是深色的,云也是,好像与那烟雾一样缭乱。他在一片漆黑的烧焦的房屋和猩红的火光中,看到的那个穿着青色长衫的男子,风度翩翩、飘然出尘,他心想自己向上苍祈求的愿望似乎实现了。
阿澜眼红着眼点点头,那双拳头捏紧又松开,在衣角处抓出了错乱的褶皱,虽然眼睛依旧是红的,但是面上的表情却是冷漠的。
可就算再怎么装作不在意,再怎么稳重成熟,他也只是个孩子,还没有学透彻大人是如何解决事情的模样。就像是现在,除了僵硬地站在原地红着眼冷着表情以外,他再也做不来别的。
苏瑾看着他,觉得自己似乎说错了什么话。面前这人死死忍住快要哭出来的神色他不是没有瞧出来,只是他细细回想了一下自己半刻前说的话,并没有看出任何不妥之处。他确实觉得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