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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师兄状做听明白了的模样,频频点头,若有所思道:“原来是这样,小师弟真是有心了,我们这些做师兄的都没有你想得周全、体贴师父,只是不知道今晚的宴席上师父是不是打算把你安排在他旁边。”
少年身形一僵,他手里紧紧地捏着白梅,一瞬间说不出话来。
第7章 除夕(二)()
听孙管事说,今年的宴席上依旧没有他的名字,师父甚至都没有提一句过,怕是他今年又得自己一个人过除夕了。
一想到这,他所有的好心情和想把白梅带给师父看的沾沾自喜全都荡然无存了,唯有浓重的失落弥漫心头。
二师兄这会儿是十分满意了,他也并不打算多为难这位小师弟,只是当初师父带他回来之后就不闻不问,导致招摇山上的众弟子全部都爱有事没事说上两句念叨几刻,顺带接盆凉水泼泼他心头的一腔热情也是好的,省的老是往师父那里跑去,多混几眼眼熟,万一师父他老人家兴致来了,怕是这招摇山的高低之位也要挪上一挪。
看到小师弟的表情,他点了点头,只留了一句:“师父要我去取南山桂花树下的酒来,师兄先走一步了。”
少年点点头,弯腰做了一揖:“二师兄慢走。”
随后二师兄就和那位一直没有开口过的师姐一道离去。
少年转身准备离开,身后却响起了那位师姐的说话声:“你也犯不着这么说他吧,都入门五年了,却连一次年夜的宴席都没有上过,他自己心里指不定多难受委屈了。又不是后厨的下人,好歹也是招摇山的弟子……”
后面的云云,少年却是听不清了。
他往前走着,身后留下了或深或浅的脚印,手里的那株白梅不知何时已经被他蹭掉了好几多花骨朵儿,原本好好的梅花,怕是就算开了也不能看了。
他浅浅地叹了口气,实在不好意思拿着一株残破不堪的梅花送到师父面前扎眼,于是只能自己收着,放到了身后的背篓里,和那堆树枝混在一起,也看不出了。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他终于回到了后厨。
孙管事果然找他找得急,见他回来了,连忙上前说:“澜啊,仙尊他老人家今天破天荒说要去后院的湖亭里钓鱼,这不准备年夜的宴席,我这实在是抽不开身了,你把这鱼竿子给仙尊他老人家送去吧,看你平时跑得勤,这就拜托你了。”
孙管事说完就擦擦手离开了,看她满额的汗,阿澜也不好意思推辞,拿着鱼竿子就往后院的亭子走去。
招摇山的后院紧连着一脉泉引,仙尊他老人家多年前突发奇想,于是就把这水引到了自家的后院子里,没事的时候养几条红锦鲤或者白锦鲤倒也好看。可是仙尊老人家也是一时兴起,那鱼塘的水看了没几天,他就放着不管了,任由那一群漂亮的锦鲤自生自灭,倒是让管事愁得头发都白了好几根,这才粗粗地养了十几个年头。
没想到这会儿仙尊倒是想起来后院里的这一池子鱼了,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他老人家,是哪里有的兴致说要去钓鱼了。
可把孙管事逼得差点吐了一口血来,那鱼塘虽说也这么不精不细地将养着许多年了,但其实说到底也就一个月去上一次都算不错的,顶多也就算个没有荒废的废水池子。
招摇山上本就人手奇缺,老妈子当做男人使唤,壮汉和青年就当做畜生来用。阿澜来招摇山上的这五年,愣是一次都没有看到山上招过人,丫鬟或者厨子,什么都没有。
倒不是说山上太穷,只是开销不大,众弟子也都是秉持着艰苦朴素的生活环境,根本没有什么奢靡的现象。
自然而然,整座招摇山就过出了一种清贫得像是苦行僧的寺庙一般来。
其实他觉得后厨的厨子炒菜不怎么好吃,而且极嗜辣,每道菜都必须放些辣椒进去,他吃不得辣,次次都是敬而远之,能避就避,导致他的吃食比起苦行僧来更是委屈。
山上一切从简,衣物都是简简单单的月牙白袍子。除了房屋门面修得好看了些,再也找不出什么值得花费银两的地方。
毕竟谁能当着成天只穿一件青色旧袍的仙尊他老人家的面,把那金贵的绫罗绸缎裹在身上,那不是打仙尊的脸吗?
第8章 除夕(三)()
阿澜十分熟悉后院,因这里不常有人来,而且环境清幽,灌木掩映,月光打下来的时候,还有几分对影成三人的意境。
他经常在这里修习,即便练习简单的武术或者法术,都不会被旁人看见。
只是这会儿,师父却是要来此钓鱼了,倒让他觉得有些紧张,心想着怕是以后还是要少来后院了。
不多时,行至后院的湖亭中,日头升得正高,湖面上结了薄薄一层冰,似一张巨大的镜子,光打在上面,亮得晃眼。
只是这时湖中却突兀地站着一个人,就那么笔直地站在湖面的薄冰上,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那人身量控制得极好,并没有触碰到冰面,脚下的卷云纹同色青靴离得只有半寸不到的距离,这悠闲却又随意的姿态,却是让阿琅觉得法力之高深,深不可测。
湖面上的人,正是招摇山的主人,也是被东岳大帝认过脸面,并且由神官列入在册的一位正儿八经的神仙,大家都唤他一声怀瑜仙君。怀瑜是他的字,用字做封号倒也不少,只是东岳大帝当初其实是授他一个封号的,唤承聿。只是承聿承聿,倒过来就是“聿承”,倒是和上清玉宸道君的称号一般样子了,众仙为了避讳,后来就都唤承聿仙君为怀瑜仙君。
阿澜多看了几眼,加快了步子,不一会儿就站到了亭子的里,他放下了鱼竿,然后对着湖面上的人恭敬地唤道:“师父,鱼竿弟子拿来了,您是要在亭子里钓,还是打算去塘子边坐着钓?”
苏瑾又看了湖面几眼,确定了什么似的,几个点步就跃到了亭子中,在他面前立定。
“师父。”阿澜拱手弯腰,恭敬地唤了一声。
苏瑾用鼻音“嗯”了一声,并没有抬头看阿澜,只看到了放得在一边的鱼竿,眉却是先挑了三分。
他淡淡地问:“怎么没有鱼饵?”没有鱼饵,怎么钓鱼?
阿澜愣了一下,他原以为师父会先说着什么其他的,没想到确实直接皱眉不满,脸色刹时就红了。来之前他并没有仔细看孙管事给是否有给他鱼饵这样东西,一时被问起,倒是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弟子不知,不知师父需要什么样的鱼饵,弟子好去取来。”他始终低着头,把目光放在地上离自己半尺左右的地方,刚好扫到师父的衣摆和卷云纹鞋面,心里揣摩着师父到底需要哪种鱼饵,懊恼自己的不淡定。
苏瑾终于抬起头看了眼前的少年一眼,觉得有些眼生,一时想不起人家名字的毛病又上来了,眸中的目光闪了闪,随后摆摆手道:“算了算了,你退下吧。”
“是,弟子告退。”阿澜有些失望,同时也有些自责自己来的时候怎么不好好检查一下有没有带来鱼饵。但他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快速离开了。
苏瑾看着阿澜离去的背影,始终想不起来对方到底是谁,于是终不再做无用功,他回望着湖面上波光粼粼,那一层薄薄的冰已经有些晒化了,想来是今早卯日星君跑他这边近了些,扶着亭边的石柱,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第9章 烤鱼()
他这一坐便是两个时辰。
利落地收了鱼竿,看看亭子里七零八落地扑腾着好几条脱了水的锦鲤,他十分满意自己的钓鱼技术,即便没有鱼饵,大鱼也照样上钩。
他一条一条地捡起来,然后用鱼竿子上的长线一段一段地把锦鲤串成一串。
那人并不是只忘了鱼饵这一样东西,最重要的是他连装鱼的鱼背篓都没有带来,无奈苏瑾只能拿着这七八条、每条都重七八斤的大锦鲤提在手上,准备送去后厨当今天宴席的一道好菜,活像赶着给大户人家送新鲜大鱼的贩子。
只是他并不知道锦鲤是不可以拿来吃的。
只供观赏用途的鱼,哪里能和那些肉质鲜美又滑嫩的鲈鱼石斑相比,口感估计也是跌了好几个份儿的。
等他怀着满腔喜悦把锦鲤鱼送到后厨的时候,后厨简直是蓬荜生辉一般,大大小小的老老少少全部都整齐地站成一排,带着十二分的恭敬地称道:“仙尊。”
阿澜站在最角落里,只挨着人边,看过去只能看到师父的侧脸,倒是眉尾处的那一点深色朱砂痣瞧得极为清楚,大概是日头正盛的缘故吧!
苏瑾摆摆手,并不在意这些虚礼,他同样弯腰给众人恭了一身,然后说:“那个厨子在吗?”
“我在我在!”厨子李叔立马蹿出来,又是给苏瑾行了个礼,然后问,“不知道仙尊您老人家有什么吩咐吗?”
苏瑾不太喜欢老人家这个称呼,他不过活得久了些,但是外在的样貌还是个一表人才的翩翩书生模样啊,哪里担得起老人家这样沉重的称呼?去三十三天宫看看,他这样的年纪分明就是一位小年轻啊!让那些已经好几千岁的“老人家”情何以堪?
但是他却端着面不改色的样子把另一只手一扬,然后提着手里四五十斤的大锦鲤,说:“我刚到后院塘子里钓的,这位大爷,你就拿来做今晚的加菜吧!”语气还颇为得意,随便地晃荡两下,像是在炫耀什么了不得的成果,“这位大爷”四字还咬的有些重了。
孙管事站在一边看到差点昏厥过去,我的乖乖,仙尊他老人家竟然把在后院塘子里的锦鲤给钓了上来了!她原本还想着,估计仙尊他老人家是一时兴起,钓着玩玩,毕竟那一副仙风道骨,即便穿着件青旧袍子,随处往哪一站,也是带着一派清风霁月的疏朗。
哪曾想,仙尊他老人家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后院的塘子里那些个锦鲤都养了十几年了,到如今的辈分,怕是条条都成精了吧。
李叔也有些震惊,他看了一眼苏瑾手里的大锦鲤,都还在扑腾这挣扎着,有几条脱水都几个时辰了,居然还在扑腾,这显然是成精了啊!
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说道出,也不敢点破锦鲤是不能拿来吃的,况且是活了十几年的锦鲤。
于是李叔旁敲侧击道:“仙尊,小老儿看这些鱼太过硕大,不如先放缸里用清水养两天,让它们把鱼腹里的污秽全部都吐纳出来之后,再拿来做菜?”
苏瑾皱眉深思了一下,眉尾出的深色朱砂痣也随之一挑:“不用这么麻烦,直接开膛破肚吧,我听说民间的烤鱼也十分美味,你会不会做?”
李叔挠挠头,早就心乱如麻,虽然他是个厨子,但是从来就没有做过锦鲤的菜,若是按照一般的做法,万一味道差上许多,岂不要惹仙尊不快?
第10章 烤鱼(二)()
有稍微年轻一些的妇人都羞赧地看着仙尊,即便知道仙尊老人家已经是几百岁的高龄了,但是当初得到飞升的时候还是个一表人才的翩翩君子,神仙容颜不老,这么多年过去,仙尊他老人家连根头发丝都没有染白过,还是俊美无双。
这样好的样貌,再配上这腾腾的仙气,实在乃画中人一般。
但是在孙管事看来,仙尊他老人家就是吃饱了撑着的,没什么事非得去钓鱼,钓鱼就钓鱼算了,还非得把钓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