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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狐笑了起来。
对人类而言月球永远是寂静无声的。但对月之民而言并非如此,而对掌握着规则力量的神明则更不必说。
纯狐对着面前地虚空说道。
“我感觉得出你的力量很强大,虽然作为的神明纯度不足、但的确够格做我的对手。”
来人现出身姿,黑色的长发坠于脚下,并不明亮的光芒映出了她的容貌,白衣绯绔、手持长弓。
与满月相对地、距两人遥远地天边正是满地的蔚蓝之色。
“你就是月之贤者吗?”
“为什么、会这么问呢?”似乎不解地歪了歪脑袋。
“夜之原的主人已然不再,如今除了月之贤者、还有谁够资格站在我的面前?”
“这并不是有没有资格的问题,驱虎吞狼、听说过吗?”
“你究竟是”纯狐似乎也有点糊涂了。
“和你的仇敌一样,我也被关押在月之都,”女子笑了笑,“还有比让罪人与敌人之间互相厮杀更好的主意吗?”
“等等”因为仔细打量着对方的面孔,久违的记忆终于苏醒、虽然并未真正见过面貌,但在纯狐尚为妖怪之时就曾在祭祀的画卷上、在浮雕上见到过,“你是天照?!”
精神在一瞬间绷紧地,但却没遭受到预期地骤然攻击。
女子叹了口气:“你觉得、这可能吗?”
“哈,想来也是月之都什么时候有能耐把天照关押为罪人了。”
纯狐放松了精神,却看见对方忽然取出了一支箭矢,搭在了弓弦上。
“临。”
“喂喂、给我等下,你该不会觉得”
“兵。”
看到对方的动作,还在口中念着意味不明的词语,纯狐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斗。”
“这难道不是神明层次的战斗吗?你究竟在做什么?”
神明之间是不能轻易动手的,尤其是物理层面的交手、会轻易将周边事物毁灭殆尽。
“者。”
“张弓搭箭?哪怕你真有射日的神威、但也不该是这样出手吧?还是说、在虚张声势?”
“皆。”
“看样子、是真的不把我放在眼里啊”纯狐叹了口气。
“阵。”
“虽然倒也不是因为怕你”
“列。”
“但你真的让我很火大啊!”
纯狐骤然出手,但就在同一瞬间,对面的女子松开了弓弦。
想要躲避,但空气变得凝滞,用尽了自己的最快速度、身形却无法挪动分毫,而那支离弦的箭、在须臾间就已飞至她身前。
箭矢已注定无法躲开,但这不过是自己一时大意罢了。
的确是神明的手段、却依然是无聊的把戏。纯狐这么想着。
纯化——箭矢的材质。
纯化——大气的组成与密度。
纯化——箭矢的飞行矢量。
在这刹那须臾之间,箭矢与她身前相隔的几公分距离发生了变化。
这段距离中,已不再是原本概念上的稀薄大气、这箭矢,也已不再是原本高速飞行着的箭矢。
猝不及防地攻击,轻易就被化解了。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噗——”
无法传达声音的月面上,纯狐清晰地听到了自己血肉撕裂的声音——箭矢普通地贯穿了左肩的骨肉,纯狐普通地飞了出去。
身体摆成大字、有点自暴自弃地躺在地上,纯狐有些想不明白。
女子亦从不远处走近,并没有追击的意思。
纯狐微微抬起头有些艰难地看清了来人,眨了眨眼睛,想了半天,又躺回地上。
终于开口说道:“你赖皮。”
女子再次歪着头,似乎无法理解。
“你少念了两个字。”
“私只是随便说着玩的。”
纯狐在准备全力进攻的那一刻疏忽了防守,只因那一瞬间她认为对方尚不会射出箭矢。
“呵,好算计——确定了,你就是月之贤者。”
女子再次摇了摇头:“不是的。”
“你究竟是谁啊?”对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这样根本诈不出身份。
想了半晌,终于回答道:“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那私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略微迷糊的姿态、似乎连自己该说什么都不确定。
这番仿佛戏谑的说法似乎终于惹怒了纯狐。
单手将肩头的箭矢拔出,缓缓地站了起来。
纯狐重新腾空而起,身后紫色的羽翼满开,仿佛不久前被击落的狼狈一幕从未发生一般。
“虽然还是没理解发生了什么,但你浪费了唯一一次杀死我的机会。”纯狐俯视着月面上站立的女子。
凌乱的黑发随意地拖在地上、让人不禁感觉到有点可惜,黑发女子微微抬头看着纯狐,不发一语。
激怒!
沉默是最大的轻蔑,月之贤者如是、如今之人亦如是!
纯狐闭上双眼,微微侧身。
抬起右手,掌中发出微微光芒。
女子不闪不避,被光芒击中了。
并不是躲过了,而是被无效化了。
女子面上依旧是那副无法理解的疑惑表情,歪了歪头看向纯狐。
“你、在做什么?”
“你”
“你真的是肩负着仇恨而来的吗?还是说、也就这种程度而已?”
“你做了什么?”
“万物生生相克。”
“你是想说,自己只是恰好比我强、这种傲慢的话吗?”
女子摇了摇头。
“纯化的能力,事物在未命名时的纯粹的力量,纯狐、你是真正意义上可以匹敌神明的强敌,”缓缓地向前走着,凌乱地头发开始在身后的地面上拖行,“但可笑的是、这样的能力却被人类的阴阳术所克制。”
“你说阴阳术?那种蹩脚的东西?”
“没错,阴阳术式的核心即为咒,以名的形式所施加的束缚,是其根本。你那凭借无名的本源所得的混沌力量、于阴阳术而言,正是相生相克的宿敌。”
“”
“许正是所谓的天道轮回吧。位于最底层的短命种、人类所创造的这种法术作为武器,却经常连妖怪都无法匹敌。如今、却能被用来对抗神灵。”
“”
“那么,”女子走到了腾空而起的纯狐身边,抬头仰望着她,张开双臂,“被仇恨驱使的纯狐,使出你最强的攻击手段吧、让私看看你的极限——”
话音未落,一道光芒闪过,凝聚着世间最纯粹的杀意与狂气的攻击贯穿了女子的身体。
有什么东西、咔嚓地断裂了。
随即而来的,是弥漫到整个月面的神明之力。
纯狐落回地面,从地上拾取了那个断成两截的、被雕刻成天照样貌的人偶。
就在人偶断裂的一瞬间、纯狐似乎听到了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声音,只说了一句——谢谢。
“这个是式神?”纯狐看着手里的人偶,喃喃道,“这种程度的式神?开什么玩笑!”
月之都。
对刚刚发生在月面之事一无所知的月之民们、过着一如既往的安稳生活。
唯有绵月姐妹正严阵以待着。
绵月丰姬坐在城墙之上、双腿前后摆着,神色轻松地吃着一只桃子。
绵月依姬则单手握着剑柄,表情凝重地来回踱着步。
忽然,依姬停下了脚步。
她看着地面、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不应该放那个罪人出去的。”
“放心吧,神久夜姐是很强的。”姐姐丰姬轻描淡写地声音。
“怎么可能是在担心她啊?”绵月依姬使劲地将拄在地上的剑顿了又顿、发出铛铛地声响,“死了或者跑了都会很麻烦的吧?姐姐你为什么会同意放那个罪人出去啊!”
“不要罪人罪人地说啦,”绵月丰姬啃完最后一口果肉,将桃核装进口袋,“神久夜姐好歹也是有月读尊大人的记忆的哦,又多亏她的配合,我们千年来的管理压力小了很多呢。”
“不过是个人偶而已,私不可能会承认她和月夜见大人有什么关系!”绵月依姬不耐烦地声音瞬间提高,“都怪师父大人的什么命令,要是可以迎击来犯之敌、哪会沦落到这么被动的田地?”
“依姬,”绵月丰姬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师父大人自有她的考虑,如果事事亲自迎击,月之都最高层的力量会被敌人轻易悉知的、哪怕当下不是我们的对手,一旦被洞察虚实,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那也不该让那个罪人过去迎击吧?她区区一个人偶而已,怎么可能打得过”
“依姬,你应该清楚的吧,神久夜姐的身上原本就有月夜见大人所施下的神格烙印,如果大人真的永远不再回来、或早或晚,那你口中的那个罪人、人偶,将会代替大人,真正成为的”
“姐姐!您知道自己在说什”
“依姬,她回来了。”
绵月依姬也停止了争论,顺着丰姬的目光,望向了原处的月平线上。
身形狼狈的女子拄着长弓,踉踉跄跄地向这边走来。
转换了里之月与表之月的连接,开启月都结界,绵月丰姬将神色萎靡的神久夜接进了月都。
“神久夜姐,发生了什么事?”绵月丰姬又取出个桃子,啃了一口问道。
“没什么、那个纯狐,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来了。”
“你知道自己的立场吗?!你”绵月依姬走上来、正打算例行地一套说教,却发现眼前的女子身上的异状。
这副灵体的姿态,预示着眼前之人已经
“抱歉,私因为疏忽大意、让月夜见所雕刻之本体被击碎,如今已无力回天了。”
“啊”绵月依姬忽然感觉喉咙发堵,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看着依姬的表情,神久夜常年没有波动的淡漠神色有了变化,忽然站露出一个微笑,说着:“谢谢你,依姬。”
“你在说什么还没完呢!”绵月依姬不知为何忽然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解下长剑横握在身前,“既然是灵体的话、附上神物就不会消散,你将就下,这把剑再怎么说”
“依姬,够了!”身旁的绵月丰姬忽然出声打断。
未等绵月依姬露出不解的神色,神久夜伸出已化为灵体的手掌,摸了摸依姬的脑袋。
“依姬,让我走吧。”
“不要!”
“作为给予生命的回报,私已经遵守了诺言。”
“不要!私除了偶尔苛责两句,也也没为难神久夜姐你吧?就算、就算我哪里做的不好”
“并不是这种层面上的,依姬,”神久夜轻笑着,“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不是的!你绝对在记恨私!私全都知道!”
“依姬,你的性格太认真了正因如此,你将私与月夜见的差异郑重其事地看待,在你眼中、私就是神久夜,哪怕是所谓的罪人、人偶也好,却并不是月夜见的替代品。所感谢你的,唯有这点而已。”
“神久夜姐。”
“谢谢你,让我安心地走吧,”神久夜笑着,“在这里,私已经没有什么未了心愿了。”
“依姬,丰姬,愿你们安然成长。终有一日,定能独当一面的。”
灵体化作光芒四散,唯有那把曾经被月夜见带回月都的弓,掉落在了地上。
绵月依姬在原地站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