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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居小铃思考一会,问道:“在你看来……这是非常低的概率吗?”
莫茗点了点头。
“小铃,一件概率极低的事情其实是经常发生的、毕竟低概率事件有很多,其中之一在某天出现的概率并不低,但是——许多件低概率事件在同一时间自然出现、几乎是不可能的,现在既然出现了、那其中必有蹊跷。”
“如果是外面世界的一些影视作品或者推理小说,或许有可能为了悬念和气氛去刻意营造出某种特殊困境——求救者无法有效地传达出自己遭遇。放到这里的情况,就是「出于某种原因」,「无法」或者「不能」签署姓名,甚至不能说多余的话、只能留下一句模棱两可「我不想死」而不是意义更加清晰的「请救救我」……而明明被限制至此的求救者,却有余裕将其放进信封内、写明收件人并投递。”
莫茗总结陈词:“可疑的地方实在太多,从逻辑上我不相信这是真正的求救信——退一万步,假如是真的,我只能对那个向我求救的人说一句「很遗憾,我不是全知的神,能力有限、帮不到你」。”
听着莫茗的话,多愁善感的小铃开始设想自己是那个绝境中把唯一求生机遇托付给了莫茗,却被他当做是别人的捉弄而置之一笑、最终没能得到救赎的主人公……被辜负的自己、迎来了人生的末路,伴着哀愁、悔恨、不甘心等等情绪,无助地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在吗?发什么呆呢?莫西莫西?”
小铃猛地抬头、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莫茗,面上却是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
“你怎么了、没必要这么感同身受吧?嗨算了,和你解释下吧……其实无非是二选一。”
莫茗叹息一声,手上开始整理着被小铃清点完毕的书目,并把几本灵梦看的爱情小说书脊朝里调整着、口中一边解释着他对这封信的理解。
“其一——这封信确实是出自某个有困惑的人笔下,但那个写信求助的孩子、可能是出于害羞、畏缩、矫情等不明原因没有署名,这只能说明他的觉悟不够。”
“其二——也是目前看来最大的可能性,这封信是出自某个认识我的人、以某种目的针对我而写的。目的不明确,有可能是试探、挑衅或者其他我暂时想不到也懒得想……且不论动机为何,这种情况下信件的内容反而不重要了。假如对方是一个对我有所了解的人、而对于其目的,不论我作何反应都可能会如了对方的意,最恰当的做法自然是——先无视之、暗中观察后续反应,看看是否会因为我的无视而有进一步动作。”
莫茗看着本居小铃的表情,看她是否被自己说服了。
本居小铃终于点了点头:“我大概理解了。”
莫茗露出满意地笑容:“孺子可教,莫叔叔先走一步了。”
『啪』地一声,莫茗正打算抱起的书摞被小铃狠狠一巴掌拍在了桌上。
“你的意思是,置之不理、是因为求救者的「觉悟」不够对吧?所谓觉悟,与其说是没写明白姓名和详情、不如说是没有给你的酬劳才对吧?”
“有错吗?假若如你所说是求救信、并且对方了解我,应该知道我不是会随便去给路人施以援手的性格,要么提及身份、和我有交情自然另说,既然不提,说明他觉得以交情来说我不见得会帮忙、要么是很棘手的事,要么是和我有交恶的人,那么他应该是做好了被放置的准备的——如果对方不了解我,换言之他已经沦落到只能向一个不了解底细的委托万事屋求救了,那多半是走投无路、这种情况下,为什么不拿出点‘好处’来?我虽不是见钱眼开,但也不是义务劳工啊。”
“意外地现实呢……”本居小铃仿佛泄气一般耷下双肩,算是明白自己无法说服眼前这个比她高出一头的青年男子改变主意了,不由得假装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人家、人家还以为你是那种无私忘我、能为了别人英勇奋斗的令人敬佩的人呢……真的是,看错你了,呜呜呜……”
莫茗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幕——现在的女孩子一个个的都成精了吗、翻脸比翻书还快就算了,干嘛一边假哭还一边压着我的书不让我抱走……
莫茗还没来得及说话,反倒是小铃那边传来了冷静的声音:
“我明白了!你根本不是不想管,其实是完全没有头绪对吧?假装给自己的无能寻找借口、以搪塞自己的没用。”
“哇……用不着说这么狠吧,我才是要哭那个啊,”莫茗终于理解了自己立场、看来是不得不面对个匿名信事件了,“好好好,我来分析分析、行了吧?真是的……要是在信里附上一些纸币什么的,不就没这么多破事了,最不济打个欠条也行啊,我又不放高利贷……哎,现在的人,一点变通都不懂。”
“哦?按你的话讲,别的不变,只要附上了委托款、你就有能力解开谜团?”
“那得看是多少钱了……行了,开玩笑的,别打我!让我想想。”
……
……
本居小铃从柜台走出,关闭了铃奈庵的前门。
去里间泡了两杯茶出来,其中一杯送到坐在书桌前思考的莫茗身前。
“谢谢,”莫茗接过茶杯,“其实我之前有考虑这个信件是小铃你本人搞出的什么幺蛾子,打算拿来为难我……别打我,茶要洒了!已经排除了!这个可能性已经排除了!”
一旁小铃恍然般笑道:“我明白了……胡搅蛮缠这招对你真好用!”
莫茗不以为然,吹口热气、抿了口茶:“撒娇是唯女孩子所有的利器,但利器用久了也总会变钝、分清场合使用比较推荐哦,毕竟好钢用在刀刃上,这一点上、灵梦就比你懂得多。”
小铃面红耳赤:“不是撒娇!”
“这些怎样都好、重点是——”手指点了点摊开在桌上那封只写了四个字的信,“我之前那副长篇大论的废话、有一半目的是想看你的反应,假如信件是出自你手、应该在那之后就会作罢,既然你选择了深究、我个人的理解是——你应该有比我目前所了解地更多的情报、并且你为此感觉到了不安。”
小铃没有回答,但莫茗仅从她听到对话的表情和反应就知道了答案,并继续说着:
“你应该想在说出你的情报前听听我的分析吧?那我就来说说,虽然看来毫无头绪,其实还是有不少线索可以挖掘的——那么,以下分析全部建立在「这封信的确是求救信而非恶作剧」的前提之上。”
莫茗拿起信纸端详一番,递过给小铃。
“我对日文的书法没什么研究,这几个字的写法、应该没有很特别的地方吧?”
本居小铃接过信纸,并未细致端详就点头回答:“刚才已经仔细看过了,这种算是很正规的手写文字,在我店铺里的书籍中可以轻易见到。我也可以轻松写出这样风格的字体——写出这几个字的可能是任何人、甚至是本身不识字纯粹靠临摹的人。”
莫茗笑道:“没有特点这也是特点,只不过不那么明显罢了——这是线索一。”
“其次,说说信函的封面——求救者并不只用了蘸水笔写了「我不想死」四个字、封面上的文字可是另外的重要信息点。「莫茗万事屋启」这几个字和信件中文字的写法类似,以此可以缩小一些求救者的身份圈、那即是‘在去年年底至今的一个半月中、曾来过铃奈庵并看见过放在墙角的那个万事屋广告牌的某人’。”
“提醒一下,”小铃打断莫茗的话,“可别小看‘一个半月’这段时间哦,铃奈庵平时的客流量还是很大的、从你开设万事屋,至今起码也有数百位的客人来往过铃奈庵了,即使是对那个‘万事屋广告牌’感兴趣而询问我的人、印象中也有好几十个,难道要把他们都列入到怀疑名单里吗?”
“这就要问你了——前提建立在对方是真打算向我求救的前提下,他一定认为我有办法查明身份、事实上我本人并没有办法,但幸好所谓的‘万事屋’并不是独立的存在,它和‘铃奈庵’是共生的,换句话说,我所查看到的信、有很大的几率会和铃奈庵的看板娘本居小铃共享情报——如果求救者是你的熟人、并认为你可以轻易知道他的身份,那问题就有答案了——小铃你本人就是解开这封迷之信的关键。”
看着本居小铃没有说话,莫茗站了起来,走回书架上,挑了几本小说,随便翻开看了看内容,便都拿出来摆到了桌子上。
“人间之里的印刷业如今也算有模有样了,但铃奈庵里仍旧保持着早先的手录风格,”莫茗翻开其中一本,上面工整的字迹与信件中的文字写法如出一辙,“起先我以为这些都是小铃一个人抄写的——毕竟本职作为铃奈庵的看板娘,平日里应该有不少伏案时间,但是……不觉得有点太多了吗?”
“铃奈庵里总计有多少手抄小说?五百本?一千本?还是更多?排除本居家父辈及祖上时候的抄录小说,身为作家的小铃你、真的会耗尽自己的全部时间去为了铃奈庵而大量抄录其他人的作品了吗?”
“……”
“之前因为不在意所以没有多想,现在看来,一定有一个及以上复数个人、作为‘铃奈庵小说抄写员’而存在着。”
“这其中,很可能就有我们正在讨论的目的——那个「求助者」的真身所在。”
本居小铃目瞪口呆:“你是……怎么发现的?”
“通过对你的观察。看了那种工整且没什么特殊风格的字迹,按理说并不会有什么特别的线索、但你通过软磨硬泡非得让我分析调查,说明你在第一眼就发现了某种潜在的可能性——这封信可能来自某个你认识的‘小说抄写员’,而以你对他的了解、确实有可能存在着需要求救的可能性——现在我需要知道的是你的不安从何而来、又为什么把你所知道的部分秘而不宣?小铃,告诉我。”
本居小铃沉默良久。
莫茗倒也没催促,只是随意地翻阅着刚刚从书架上取下来的小说。
过了会,小铃开口道:“你能稍微在铃奈庵留一下帮我看店吗?我现在去向她确认一下……如果真的是她做的、我愿意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但前提,我要去亲自确认。”
“这么说来,真的有这么一个人物存在了?”
小铃点头:“并不是‘复数个’,而是只有她一个人。她是个……对文字「异常」热爱的孩子,即使在你我闲聊的现在,她应该也还沉浸在自己抄写文字的兴趣当中。如你所言,铃奈庵中由她一人抄录的小说如今有四百多本了。”
“这么厉害?要在这种书页上、用蘸水笔工整地抄录小小的文字,是很费心力的事吧?要我来的话……估计抄完一本就已经筋疲力尽了。”
“没错,她那对于文字的执着——不止是我,就连阿求也说那是她生平仅见的强烈兴趣,甚至有些……无法理喻。我这么说只是修辞、不代表我对栗子有什么成见,事实上、我们从很小的时候就见过面了,我一直将她当作好友。”
“栗子?”
“小仓栗子,”小铃点了点头,“我现在就去她的家,希望你能在这里等我。”
“不是和我一起去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