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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她的睫毛。方南的眼睛,能够窥视到灵魂深处的漂亮眼睛,韩晓回想着,不由心神荡漾。
花战擦去脑门上的一滴大汗,冷静道:“我帮你看好凉夏,不就等于看好方南吗?”
韩晓画笔一顿,心想,是啊,方南这性子,鲜少有人能够引得她注意,也只有凉夏这个可怜虫了。对,对,看好凉夏,等于看好方南。“你要我帮你什么?”
花战心底“切”了一声,你还能帮啥呢,隔了条太平洋的:“我要借钱。”
“借钱干嘛?”
“买东西。”
“哦,”韩晓打开电脑,反正花的别人的钱,他不心疼,“一百万够不够?”
花战下巴脱了节,抱着电话感激涕零:“韩晓,你太能败了!”
“成,回头打你帐户上。对了,不许说我败家,我只有一个家,我和方南的家。”抱着画板,韩晓再也顾不得电话那头花战絮叨些什么,专注地,继续一笔一划,方南的睫毛,眼睛,鼻子,耳朵,画上了纸,印进了心底。方南,真想抱抱你,韩晓笑容苦涩。
花战来到然然唇色。
看门面就知道,是家高档的同性恋酒吧。也许,依据三角眼他们陈述,应该也是家地下的秘密的卖淫场所。他推门而入,里面一片氤氲的彩光。不知谁将莲蓬头和水管牵进了吧台,四处飞扬的水花,浸湿了他衣襟。一个妖娆的女子款款而来,走到他跟前,细致的额头轻轻摩挲他的下颚,声音销魂蚀骨:“新来的?”
“我找你们老板。”花战见惯了风月,将女子揽入腰,不动声色地走到场角。
女子“嗤”一声笑出来:“老板都六十有二了,你确信她能够让你快活尽兴?”
花战打了个冷战:“那个什么的,我有事找他谈。”谈,不是做。他咬重了尾音,希望这个姑娘能往纯洁一点的地方琢磨。
“好吧,好吧。”女子耸肩,“反正每个来找她的男人都是这个借口,老娘我认命了,这辈子不是当头牌的料!”
说着,她将花战带到二楼。
二楼不及一楼喧嚣,但是隔着门板,可以隐约听见每个房间内细细的呻吟声。不甚清晰,却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这里的隔音设备真不错,花战感慨,老板该是个中高手,晓得多大的音量可以最大化地刺激人的欲望。
最里头一间房,女子将他带入后,招呼也不打,就愤愤然离了场。
花战给小费的手伸了一半,只能讪讪收了回来。回过身,看主角。
如果这是六十有二,那她真该申报吉尼斯记录——皱纹最少的老人。这明显是个恶作剧。他走过去,对方递了一杯酒,他接过,轻抿一口,道:“我要买凉夏的过去。”
十分钟后,老板娘风姿绰约地走出房门。她招手叫来一个汉子,“去把凉夏找来。”
一百万买一个人的过去。她扬起薄薄的唇角,笑得诡异:“早说嘛,还当是来搅场的。哎,害我在酒里浪费那么好的料了。”
凉夏被人架着拖进场。老板娘正和新来的牛郎谈得不亦乐乎,见是凉夏到了场,她挥手支开了身边的人,淡淡地问道:“最近过得好么?”
凉夏闻到了危险的气味,转身就跑,但还没跑出舞厅,又再度给人架了回来。
老板娘拍拍他的肩,尖细的指甲轻轻划过他秀雅的脸庞,笑道:“别怕,让你来接朋友,不是让你接客。我们早就说好了不是吗,你付清了自己的卖身契,我便不再勉强你。”
凉夏被领进那屋,里面满室狼籍,他犹疑地转过身看老板娘。
她手一伸,指着角落里那团不住战栗的身影,“我不小心给他下了点春药,哎,你别瞪我,我是真的不当心……”
凉夏跑到他跟前。
花战抬头,露出一双血红血红的眼睛。他赶忙抓住了凉夏的衣袖,紧紧的。“凉夏——”
老板娘摇摆着腰肢走过去。“领走吧,丢这占地方。”
凉夏清冷地开口:“给他找个人解决下吧。”
“凉夏!”花战的眼睛张得骇人的大。
凉夏拍掉他的手,退开几步,“老板娘,他有的是钱买单,放心吧。”
老板娘笑得花枝乱颤:“可不,我当然知道他有钱。你知道他来我这里干嘛的?他来买你的过去,老娘活了二十几年,第一次听说人的过去可以买,嘿,一百万,这个价还算公道。”
说完,老板娘出去喊人。
花战不再看凉夏,他别开眼,心底绝望。他用指甲刮破手臂,一道道,燎火的疼,可是心底那块,像滚烫的岩浆在剧烈翻滚,不停地撞击胸口,寻求一个出口。
他知道老板娘在骗凉夏。这不是春药,应该是一种可以使人头脑发烧发胀的药。但即便如此,他仍旧难受得死去活来。
凉夏看着他不住倦缩,不住颤抖,觉得自己心底某块,似乎也跟着烧了起来。
“花战,你就那么喜欢我吗?”他不能理解,“买我的过去?你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想法?过去,如果过去能够买卖,我希望我从来不曾诞生在这个世界上。”
门被推开,走进来两个容貌精致的小男孩。
凉夏瞥了他们一眼,转过头继续看着花战,“好吧,你成功了,我们回家吧。”
九、祸不单行
走出然然唇色,打车,回家,宽衣,上床。
当花战微喘着攀上凉夏的身体时,他听到他低低一声:“流氓。”
花战大笑,搂着他的肩膀直摇:“凉夏,凉夏,我可逮着你了!劳动人民找到政府投靠了!以后我可是你的人了,不许亏待我啊!”
凉夏觉得耳根烧得厉害,别过头去。但很快,又给人拧了回去。他瞪了他一眼,张手,轻轻刮了他一记耳光。这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家伙!凉夏恼怒,恨的是自己太心软。唇上一热,他睁着眼,看着他细细吻着自己,没有舌尖缠绕的激|情澎湃,没有攻城略地的惊涛骇浪。静静的吻,空气被凝固,只听得“嘭,嘭,嘭”心跳的声音。
凉夏想,如果没有方南,也许我会爱上这个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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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方好,花战张眼,忽然发觉天花板也可以单调得如此有趣。
凉夏不见了。兴许是害羞,躲哪里扮鸵鸟去了。
他刷了牙,洗了脸,下楼晨练,不巧,与特立独行的方小姐擦肩而过。
他追望过去,脚步禁不住跟上。后者显然一味沉溺在自己的精神领域中,压根不留意身边的小鸟大树绿草红花,更不可能惊觉自己给人跟踪了。
他跟着方南,一路跑进大学,抬头仰望那块方扁的有着陈腐的历史沉淀的牌匾,忽然顿悟,原来方南和自己一个学校!这个发现太过惊世骇俗,花战发呆了两秒,竟跟丢了人。完了完了,他想起韩晓电话里那损人的阴笑,他当然是恨不得将韩晓千刀万剐的(早就忘记借钱那出了~),那么好的机会,要是能抓着方小姐酣畅淋漓地控诉韩晓一番,那别提多过瘾了!
身边经过一群女生,花战看着她们,对比方南,也不过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照片他早就瞅过了,没发觉有啥特别的,怎么韩晓陷了,他的凉夏也会沦落呢?说曹操,曹操到,远远地,他再度看到了方南,以及,跟方南有说有笑的凉夏!
“同学。”有人拍他肩。
花战抬手,挥走那个爪子,“烦着呢,滚开点。”
他立在百年青松之下,距离方凉两人不过十来米的距离。偷窥是不厚道,但是偷情就罪大恶极了。
“同学,你是花战吧?”爪子复又袭来。
花战怒,转身,见是一个年逾半百慈眉善目的老头,“我警告你啊,别再来烦我!”说罢,继续转过头,查探奸情。
“哎,同学,你这是怎么回事,尽偷看别人?”
死老头!“我老婆要出墙了,我能不急吗?!”花战怒不可赦,“你谁啊你,敢管老子闲事?!”
老头乐了,笑得那个叫和蔼慈祥:“在下不才,是你系主任。”
原来是缺课太多,被众灵魂工程师上告,政府表示,严办。
花战顾影自怜地站在主任办公室里,桌上两杯茶,余香袅袅。
隔着一堵墙,花医生大驾光临,一边痛斥孽子的种种罪行,一边跟主任打哈哈赔不是:“这不,都第三所大学了,再给开除的话,就没人肯收了。”
主任是个好好先生,说话也和风细雨地:“因为缺课开除学生,我们系,哦,不,我们学校怕也是头一次。”
花医生瞅着主任眼底流转的神色,当即懂了话里的弦外之音:“他还犯什么事了?”至于学校要掖着把他开除?
主任说:“有人检举他,流连声色场所,吃喝嫖赌,呃,对,还包养了个小子。”
花医生敛眉:“有证据没?”
主任打开抽屉,摸出一把钥匙。然后走到墙边,撩开上面发黄的画卷,里面揣着个保险箱。他插入钥匙,回头睇了眼花医生。花医生识相地非礼勿视。主任打开保险箱,抽出一个信封。
信封打开,是一叠照片,图像虽不清晰,却显而易见是花家那不成器的小子,以及,身后那五颜六色的场景。
花医生身经百战,什么场面没见过,他抖抖那叠照片,镇定自若:“就因为这个,要开除我儿子?”
主任道:“大学不比社会上的企业,校风是很重要的。这些东西,说实话,花医生,如果我知道是谁举报的,我一定会把事压下去。都是当家长的,谁也不容易,养了这么个活宝,也只能自怨自哀了!”
问题是,不知道是谁暗地里捅人一刀。花医生明白,学校丢不起这个脸。万一举报者见校方迟迟没有动静,难保不会扯破天窗,弄得满城风雨。
于是,花医生掏出偷刻的花战同志的私章,替他签署了一份留校察看的校方宽放政策。而后,他从隔壁领走了花战,一言不发地将人揪上车,温文尔雅的脸上青筋突突在跳,脚底下,油门踩到爆。
花战抓着安全带,不住地回顾车后跟的交警大叔,“爸,爸,要出人命的!”
车驶上高速公路,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花战苦苦哀求:“爸,爸,我投降!”
花医生医术了得,车技也堪称一流,没过多久,花战呕得面无人色,而车后紧跟的交警也差不多纷纷落了下来。只是,汽油不争气,开了没多久,报警的铃声大作。花战从车座底下爬出来,感激涕零地默念,多谢观音哥哥的救命之恩。
花医生将车停在路边,一分钟后,交警大队过来两个人,从他手里接过了驾照。
花战怨怼地望着他:“不就是不念书了嘛,至于发那么大的火嘛!”
花医生沉默,摸出一包烟,点燃。
花战开始心慌,知道这是灾难前的征兆。
很快,花医生掐了烟,打开手机,“喂,对,是我,我知道您在着急,我这不也忙着吗,您父亲那手术,我看还是让刘大夫主刀吧……不不,不是不乐意,是实在忙得慌,这不,刚赶个研讨会的,车开得急了点,让扣了证……这个,多不好意思,呃,办事的那个警员号是……成,谢谢您了,放心,手术的事交给我。”
这真够卑劣的。花战看着父亲,只见他挂了电话,也转向自己。
“知道么,如果你再被开除,可就真的没学校敢要你了。”花医生倚着车门,神情中难得一见的疲惫,“是我太乐观了么,把你宠到这个地步。”
花战就是再混账,这会良心也有些不安,“爸,我已经在改了。最近我都没玩什么过火的,也就是……”他带上笑,心底暖暖的,“忽然喜欢上一个人。”
花医生叹息,“回家,然后和那个男孩断了。从今个起,老子要好好管教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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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傍晚,凉夏回家。今天加班,画廊里忙里忙外,忙得恨不得分身的时候,他竟然想起了花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