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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仁山几人脸色瞬间大变。
“小惜，你怎么说话的！”谁也没想到她说翻脸就翻脸。
站在柳仁山旁边，一直没有吭声的张秋海也沉着脸不悦地训斥：“小惜，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柳师傅是你长辈，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顾惜眼神冷漠，漆如点墨的眼睛里滑过一抹讥诮之色：“长辈？我可没有忘恩负义的长辈！”
“原来你不是来给我们送别，是来骂人的啊！”柳仁山凶狠瞪顾惜一眼，他眼睛不小，戾气满满，颇为吓人。
紧接着扭头看向顾翔，一脸失望，“阿翔，想不到你留我们不成，居然唆使自己女儿来诋毁我们。好好好，我今天算是看清你的真面目了。枉我之前还想要提点你一番，如今看来，倒是我多此一举了。”
他侧眸，朝张秋海使了个眼色，很细微，基本没人发现。
张秋海收到他的暗示，立刻义愤填膺地骂道：“阿翔啊阿翔，你……我以前看错你了！”
簇拥在他们身后的人一个个皆面露愤怒之色，不明觉厉之人，只怕以为顾家父女做了多么天怒人怨的事，而他们这些人都是受害者。
看到大家投向顾家父女的怪异眼神，柳仁山心底高兴，懒得再和他们废话，姿态傲慢地扫了顾翔一眼：“你放心，虽然你没良心，我却不会忘恩负义，师父悉心教我十多年，我一定会好好将顾家菜发扬光大。”
说完，哈哈大笑，大跨步往外走。
“仁山，你……”顾翔不知是被他的话气到，还是被他的无耻惊呆，脸色发白。
见他们畅快淋漓地骂了一通就要离开，顾惜扬声喊道：“站住！”
柳仁山眸光一动，没有停下来，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让他们离开。
顾惜哪会让他们就这样离开？
她扬声道：“柳仁山，你们要出这道门可以，但离开之前，你必须发誓，不得打着顾家菜的招牌赚钱！顾氏传人，你还不配！”
她声音清脆如珠落玉盘，在场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柳仁山脚步刷的一下顿住，侧身，如同听到什么笑话似的问：“谁不知道我是顾老爷子最出色的徒弟，可以说，整个望仙楼，只有我继承了他的衣钵，你不指望着我将顾家菜发扬光大，难道指望你那个没用的父亲？”
接着，他似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用一种没有歉意的语气道歉：“抱歉，阿翔，我不是故意损你，不过大家都知道，你在厨艺上没有天分，师傅他老人家的绝学你半点没学会。想来你也不会眼睁睁看着顾家菜失传吧？”
顾翔脸色愈发苍白，失血的双唇轻轻颤动。
是他没用，做了大半辈子的菜，可是却平庸无能，一样的配方，却做不出正宗的顾家菜，努力那么多年都比不上柳仁山。
一想到因为自己的蠢笨，而连累顾家数百年的传承即将断掉，他愧疚自责，面对柳仁山的问题，愣是一个“不”字都说不出口。
见父亲被柳仁山逼成这副模样，顾惜怒从心起，冷声说道：“这就不劳你操心了，谁说顾家菜没有传承？我就是顾家第二百八十一代传人！”
此言一出，震惊四座。
她？
这么个柔柔弱弱的丫头片子是顾家菜的传人？
所有人难以置信地盯着顾惜。
柳仁山先是一愣，随即失笑：“顾家菜传男不传女，你爷爷可从来没教过你做菜，更不准你进后厨帮忙，小惜，你说谎也就骗骗外人，我们能不知道你的底细？”
张秋海笑着附和：“就是，小丫头，你还是赶紧回家好好念书吧，大人的事，你小孩子家家别来参和。”
别说柳仁山几个不信顾惜的话，就连顾翔也不相信她的话。
别人不了解顾常鸣的脾性，身为他儿子的顾翔岂能不知。
顾老爷子喜欢做菜，一辈子跟厨房打交道。
他这人眼里除了做菜没有别的。
随着生活的改变，现在越来越多的食材都不是天然无公害的，然而也因此，许多食材都失去其本身应该具备的味道。如今大多数饭店所选用的食材也都是这些食材，毕竟要想用那些无污染，不加催熟催长的食材，成本太高了，只有那种标出天价的顶尖酒店或私房菜才会那么做。
可顾老爷子不但食材都要用好的，而且菜单价格也是普通工薪阶层能够付得起的，他一心钻研菜品，自是要做出最美味的菜肴，而厨子做菜本意就是让食客品尝，价格高食客就少，作为一个纯粹的厨子，自是不愿意别人吃不到自己做的菜。
因而，望仙楼生意火爆，实则赚的并不多。
柳仁山等人之前好几次提议把菜单上的菜提提价，每次都被顾老爷子骂个狗血淋头。
在这方面，老爷子很固执。
那是深入他骨子里的品性。
顾家菜传男不传女，这一条祖训也牢记在他心里，不可更改。
是以，熟悉他的人，都不相信顾惜的话。
的确，若不是多活了一世，她现在只是个普通的小女孩而已。
顾惜勾了勾唇，漂亮白皙的小脸微微一笑，竟让人一瞬间忘记她的年龄，而被她散发出来的沉稳成熟所震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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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顾氏第二百八十一代传人（）
“在此之前，顾家菜的确传男不传女。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不破不立，破而后立，如今不是古代男尊女卑的社会，有些规矩改一改才能与时俱进。我已净身香焚香，在爷爷的主持下，叩拜祖师爷，成为顾菜家第二百八十一代传人。”
柳仁山几个被她展现出来的那种自信飞扬的气场震住。好半晌，柳仁山反应过来，嗤笑一声：“呵，你说自己是顾家菜传人就是顾家菜传人？你会做顾家菜吗？”
他是一点儿也不相信顾惜的话。
“当然！”顾惜牵唇一笑，杏眸闪烁着熠熠生辉的自信光芒。
柳仁山忍俊不禁：“你说你会做顾家菜？好啊，你做一道招牌菜给我们看看，可千万不要堕了顾家菜的名啊！”
话里隐含嘲讽与威胁。
顾翔这时也反应过来，拉了拉女儿的胳膊，小声问她：“小惜，你爷爷什么时候把顾家菜传给你了？你连菜都不会做，别逞强了，他们要走就让他们走吧。”
他不想女儿等一下做不出菜来丢脸，趁着现在事态还没严重，赶紧收身来得及。
顾惜望向父亲，眼里闪过莫名的光，她握住他的手，笑容灿烂，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奇效：“爸，那么多人看着，我不会做没把握的事，爷爷真把顾家菜传给我。”
顾翔微微晃了晃神，总觉得女儿哪里不一样了，仔细一瞧，仍旧是自己那个漂亮乖巧的女儿，与往日似乎不同。但与女儿对视，他竟生出一种信任的错觉来，好像女儿说的是真的？
他为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错觉纳闷。
顾惜已转头看向柳仁山，用慢悠悠的声调说出气死人不偿命的话：“你以为自己真是顾氏传人？只要顾家还有一人在，你只能做做春秋大梦！”
“丫头莫狂妄！我尽得师父真传，他所会厨艺，我不说学了十成，也有九成！”柳仁山怒极反笑，折身回来，“你说你会顾家菜，现在做一道给大家看看，可别光说不做假把式！”
“嘿嘿，看她那双手，明显就是没干过活的，别说做菜了，切菜会吗？别把自己手指头切了。柳师傅，咱就别为难她了。”张秋海嘲弄地笑道。
跟他们一起准备离开的那些人爆发出阵阵嘲笑。
阿胜气不过，忍不住出声：“张师傅，你别以大欺小！”
张秋海白了他一眼。
阿胜还要说话，顾惜开口了：“阿胜，你去厨房看看有没有白萝卜胡萝卜，或者其他瓜果也行，要是没有，你就去外面借几个过来。”
望仙楼停业好几天了，估计厨房里面已经没有食材。
众人闻言一愣。
阿胜讶异地问：“小惜，你不会真打算做菜吧？可是你……”
话未说完，就被顾惜瞪了一眼。
阿胜扁了扁嘴，乖乖跑去找顾惜要的食材。
他虽然年纪比顾惜大，但最是听顾惜的话。
尽管对顾惜今日的举动摸不着头脑，依然选择听从。
看着小跑着离开的阿胜，柳仁山无声冷笑，目光扫视在场一圈，哈哈笑道：“各位有福了。”
这话说的阴阳怪气，只要不是傻子，都听得出里面的反讽。
看客们笑笑。
有一些邻里跟顾家关系不错的，不免担心顾惜。
等待的时间，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走到顾惜身边，小声问她：“小惜，你真的得了顾大厨的真传？”
顾惜盯着这张红润的圆脸两秒，认出对方的身份。
林杏兰，和望仙楼隔了两条街的裁缝店的老板娘，前世对她颇多照顾。
思及此，顾惜眼神变柔和：“嗯。”
林杏兰得到肯定的答复，明显松了口气。
顾翔就在旁边，听到两人的悄悄话，心里诧异极了，要不是场合不对，他定会抓着顾惜问个清楚。
顾惜看向像大爷一样坐在不远处的柳仁山，黑白分明的杏眼闪过一道精光：“柳叔，若是我真会顾家菜的话，你是不是就不会打着顾家菜的招牌在外敛财了？”
柳仁山不晓得她今日吃了什么药，句句呛人，和以往认识的小丫头一点儿都不一样，差点儿现场发飙。
他强按捺下来，冷笑一声：“小丫头说话积点口德，我靠自己的劳动赚钱，不欠你们什么。”
顾惜点头表示赞同：“当然，你想去哪个饭店当厨子我们管不着，前提是不要打着顾家菜传人的旗子，顾家菜自该由顾家人来发扬光大，您说，是吗？”
见柳仁山只是冷笑不回答，顾惜纯良地笑道：“您不回答我就当是默认了。我知道的，柳叔人最好了，绝对不会忘恩负义，欺世盗名。爷爷泉下有知，肯定很欣慰。”
之前柳仁山打着尊师重道的旗号，把他自己说得多么有情有义，明明是强盗，却说得大义凛然，顾惜借他刚才的话问他，堵住了他拒绝的路。
柳仁山瞬间发现自己的艰难处境，他恶狠狠地剜一眼顾惜，心道这丫头今天怎的如此咄咄逼人又狡诈无比。
旋即一想，这丫头说不定只是虚张声势呢，不，一定是虚张声势，要不是和顾家人太熟悉，他差点儿就被顾惜骗了。
就算顾常鸣临终之前将顾家菜传给顾惜，这么短的时间内，她也不可能学会。
厨子可不比其他，那是确确实实的技术，十年磨一剑，哪个厨子不是学了好几年才出师？
顾惜以前被拦着没有接触这些，天赋再好，仅几日功夫也断然不可能成材。
就算真做出来一道菜，离正宗顾家菜肯定也差远了。
他越想越是淡定，眉宇间戾气尽消，笑呵呵点头：“好，若你真得了师父的真传，那我以后绝对不会以顾氏传人自居。”
顾惜也笑了，俏脸熠熠生辉，令周遭的景象黯然失色。
看热闹的人们被晃了眼，心道这小小的望仙楼里竟能长出这么一朵娇花来，以后要是当个厨子岂非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