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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下午,习文国和罗美君送她回到南湘后,绕道开往新房所在的小区。
习家买的是三期房,一期和二期早在一年前便相继竣工,有不少户主都已入住。
下车后,一家三口前去商业街看店铺门面。下个月即可拿钥匙,习家有亲戚做家装,到时公寓房连同铺子都会一同交由他来装潢。
站在商业街入口,习萌闭上眼睛,想象不久的将来这里会是怎样一幅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
雨后的城市又阴冷了几度,罗美君裹紧围巾,从大衣口袋里拿出口罩戴上,眼睛盯着习萌,“想好了,准备自己卖零食?”
声音由于口罩的阻隔,更增添了一丝怀疑的意味。
习萌睁眼,咧嘴一笑:“我连零食店的名字都想好了,叫小食光。”
呼出的热气被寒风一吹,很快消失于空气中。
她戴着胖嘟嘟的绒线手套捂住冰冷的脸颊,一双眼睛半眯着,弯弯如月牙。
罗美君和习文国视线越过她,默契地对视。
尽管他们持有保留态度,但作为过来人,他们比谁都清楚家人的支持和鼓励对创业者而言有多可贵。他们并不想在习萌还年轻的时候就因为各种未雨绸缪的顾虑而折断她的翅膀,年轻人就要有一股敢闯的劲头,她能飞多高就飞多高,飞不动了也没关系,天空留有她飞过的痕迹,该收获的她都收获到了,哪怕是亏。
岳桃临近期末赶回来考试和选导师。她面色消瘦,精神不太好,不像习萌只要回到家里就能被养得白白壮壮。
宿舍三人交流感想,习萌谈及自己要开店当老板,岳桃开玩笑说:“行啊,我去给你打工。”
“免费的吗?”习萌说。
岳桃无语:“你也太抠了。”
习萌手舞足蹈,唱道:“请你不要到处扣扣,潮流需要抠抠……”
顾璃踩着节拍加入,两人并排立在岳桃面前肆意扭动。挑眉弄眼,表情滑稽。
太久没有感受到宿舍欢乐的气氛,岳桃笑着笑着眼眶就酸了。
“你们两个够了啊!”
***
习萌办理离职交接时,耗子心里赌气,关系好的都有临别赠言,唯独耗子故意不理人。
“师傅。”
习萌刚一立定在他办公桌边,他迅速撇开脸,扭向另一边。
她无奈:“师傅,你都两天不理我了,我从明天起就不来公司了,你是准备师徒情谊恩断义绝吗?”
耗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回头瞪她,“老大在这,你还能永远不来吗?”
习萌眼瞟上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谁知道。”
“……”耗子气得够呛。
习萌见好就收,嘻嘻笑着把藏在背后的一大包零食递到他面前,“好了,别生气了。送给你的,留着吃吧。”
白色的塑料袋里花花绿绿,有几个熟悉的包装他一眼便能认出,都是他平日里喜欢的。他从她那里经常拿哪几样,她都记得。
这么好的徒弟,这么投契的饭搭子,还特么是老大的女朋友,要他再上哪里找!
嘤嘤嘤,徒弟,别走!
“徒弟,你要是因为我给你的活太多了才不想干了,我以后不给你布置额外任务,我保证!”
习萌挠挠头,嘴唇轻抿:“不是的……我……我……是、是莫迟,他、他觉得我太笨了,不适合做设计……”
磕磕巴巴地扯了一个谎话,她瞬间感觉到从四面八方投递来的不明目光。
面容一胀,从脸颊到耳根刺啦刺啦都像是被火柴点燃了,烧得慌。
她离职的直接原因的确是耗子灌输于她的压力太大,可是,根本原因是她自己坚持不下去。好不容易找到清晰的奋斗方向,她害怕听到耗子的挽留和鼓励,她更害怕说出自己想创业的念头,会遭受比较和质疑。提出辞职以来,同事们的各种心灵鸡汤听得都能背下来。
人就是这样,在自身本就缺乏信心的情况下,会试图逃避外界嘈杂的声音。性格犹疑的人,逃不掉,继而受到桎梏和左右;而脾气倔强的,迎难而上地据理力争也好,退怯地避免冲突也好,他们会找各种理由脱身,将“我不听我不听”任性到底。
习萌就属于后者,本能的逃避令她口不择言搬出莫迟来当挡箭牌。
以盾挡矛,盾还如此坚硬,耗子哑口无言。
老大怎么可以这样!他愤愤不平。
习萌成功躲过一劫。
心虚,无比的心虚,她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她觉得自己太坏了……
一转身,无意间对上角落里陈燃幽静的眉眼,她低下头,与之避开。
回到自己的座位收拾东西,顾璃隔得远,没听见她与耗子的对话,走过来询问道:“把你吃货师傅哄好没?”
“……不知道。”她摇摇头,没精神。
“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
她抬眸,神色悲怆:“狐狸,我觉得我要被打击报复了。”
顾璃不明情况,一脸莫名。
结果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
当天晚上,最后一次从飞驰下班,她还没关闭电脑起身,莫迟的电话就打了来。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第72章 chapter72()
人家都兴师问罪了,她只好老实招供。
事情始末早已知晓,再听她说一遍居然又是另一番体会。长长的车海中,莫迟看着前方,目光涌动。
习萌躲在储物室里,眼睛在堆放的杂物上乱瞟。
听不见他的声音,她着急问:“你怎么不说话?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他不急不躁地问。
“以为你会报——”
她差点说“报复”,紧急刹闸,立刻更换用词,“呃,数落我。以为你会数落我。”
“嗯。”他淡淡道。
嗯?没了?
她窃喜,看来她家男朋友也有口下留情的时候啊。
“先欠着。”
“……”妈哒,高兴太早了。
他在她有些小郁闷的时候低声问:“在哪?”
储物室里冷气弥漫,她在里面冻手冻脚得直打哆嗦。既然离职的小秘密说完了,她索性开门走出来,沿着走廊返回部门。
“公司,我还没下班。”顿了顿,垂着脑袋喃喃,“最后一天,舍不得走。”
马路拥堵,车辆前行如同龟爬。莫迟没立即接话,过了两秒,看着前面那辆起亚的车尾灯,说:“你再多待一会,我去接你。”
习萌说:“好。”
手机揣兜里,走回座位上坐下,她伸手摸摸桌子,再摸摸摆放的小盆栽,眼睛朝东南西北望了望,心情起伏不定。
陈燃背着电脑包迎面走来,这一望,和他撞个正着。
两人都微微有些怔愣。
习萌率先移开目光,转过头,关闭自带的笔记本电脑,看着屏幕的关机画面发起呆。
头顶突然被一片阴影笼罩,她心里咯噔一下,偏头看——
陈燃毫无预兆地立定在她桌边。
不远处,几个尚未下班的同事纷纷看向这边,目光如炬。
她一蹙眉心,“有事吗?”
陈燃抿抿嘴,居高临下地一低头,额发遮住眼睛,看不清他的表情,“你,多保重。”
嗓音低沉,很轻,好像没用多少力气,又好像用光了所有力气。
“……哦。”习萌看向别处,“说完了吗?”
他没吱声,高大的身影也未作出任何动静。
他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着,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半晌,“嗯”一声,“完了。”
“再见。”最后看她一眼,他踏步离开,一次也未回头。
习萌揉揉僵硬的脸,南湘这么大,从此以后他们应该不会再见到了。
收到莫迟已到楼下的信息后,她和加班的同事告别。
走了两步又停下,杵在那儿,再次回头向四周张望。
半年的办公室经历,回想起来比之前的大学三年充实了不知多少倍。原来,度过一段忙碌而认真的生活是这样一种心境:踏实、轻松、毫无遗憾。
一坐进车里,习萌就乐淘淘地扭头畅谈:“我觉得我的思想认识再一次得到了升华……”
她思绪翻飞地说个不停,莫迟也不打断,耐心听着,间或回给她一个简洁的眼神或一个浅淡的微笑,表示了解。
习萌口干舌燥地掏出保温杯倒水喝,停顿下来,眼珠一转,问道:“对了,你下午干嘛去了?”
按理说,这个点他不应该是从外面回来,而是依然留在公司。
毕竟,她家男朋友算得上是个工作狂呢。
两个合伙人,一个呢,奔波在公司和学校之间,另一个呢,劳碌到一天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办公室和书房里度过。
男人的上进心和女人不同,他们对待事业,似乎永远不会满足于现状,越是安稳,越富有危机。
他曾这样告诉过她:“每个人的生活态度不同,方式也不同。刘哥肩担两份职业就是不想清闲度日。”
“那你呢?”她当时下意识问。
“我?”他笑了笑,温润的眸光轻轻流转,一瞬不眨地凝视她,“是该考虑歇一歇了。”
习萌听不明白,但听他这么一说,隐隐存在的忧虑如烟般散去,他肯休息就好,太累了把身体拖垮就不值当了。
莫迟手肘轻搭窗沿,食指撑在额角,微微歪着头,“去了趟医院。”
“你生病了?哪里出了毛病,快说!”
她手腕一抖,杯盖里的热水倾洒出几滴,于黯淡的车厢里划出一道隐约的弧线,浸湿最外层的裤子。
嗓音急切,语气偏重,听起来竟有点凶巴巴的。
莫迟唇角无奈地扯了一下,偏眸瞥她,刚巧抓住那道弧线,眉间不由一拧。
撑额头的左手放下来握住方向盘,右手松开,伸出去抽出两张纸巾递给她,“把水吸掉。”
习萌接过来随便按在腿上,眼睛直勾勾盯住他,“我不问你你就不说是不是?我们不是说好了么,我要和你分担!你想气死我?”
她眼睛一瞪,在光线隐隐绰绰的驾驶室里显得有点唬人,可惜唬不到他。
他侧眼瞧她,不置可否的语气:“能盼着点我好吗?去医院就一定是看病,不能是看病人?”
呃……习萌胸腔一瘪,鼓起的气全消了。
摆摆手,干笑:“你不早说。”
“哦,怪我?”不经意的调调,慢悠悠的。
“……”讨厌!
习萌躲避他扫来的视线,脸色讪讪。
就不要再得理不饶人了好么(tot)
逗她似乎会上瘾,不知是真戒不掉,还是着了魔不愿戒。
夜色如纱,兜着万家灯火。
须臾,莫迟嘴边笑容收敛,缓缓说:“外公血压上来了,在留院观察。”
习萌顾不上窘迫,嗖地转回头,“血压?严重吗?”
“感冒引起的血压升高,幸好降压及时,目前还算稳定。”他语速比之前慢,低低的,有些压抑。
“没事的。”习萌手握在他的胳膊上,奈何手太小,连周长的二分之一都握不到。隔着较厚的外衣,她安慰性地捏了捏,板板的,捏不到肉。思绪就这样被带偏了两秒。
恰逢遇上堵车,车子突然停下。莫迟下颌一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