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嗳哟,那小贩一听,慌忙冲中年文士作了个揖:“原来是赵翰林赵院长,这可真是失敬失敬,您的大名我们这儿的百姓可都听过,今儿怎么这么巧,还做了您的生意?这钱我不能收,算我送您的。”
“大叔,您快收回去吧。”赵顺娘没想到老爹这么大的名气,心中很是骄傲,豪气的挥手,学着平常娘说话的口气道:“您做点小本买卖也不容易,我们可不能白拿您的东西,这天儿也不早了,快回家去吧。往后要是有空来扎兰堡的话,就到我们家来坐坐。”
赵成材在一旁瞧着,很是赞赏女儿的做法,这丫头虽然在家处处不如她娘的意,但真正走出来了看,其实还是很优秀的嘛。
只是自家那位夫人,在长女身上寄托了太多的希望,恨不得把自己生平想实现又未曾实现的梦想全部付诸于她身上,这才总是挑三拣四。
不过,这也是天下父母的通病,不是么?
怕小贩拉扯,他赶紧抱起小的,带着大的离开了。在船上闷了好些天,难得可以下船来走走,一家人都觉得很是惬意。
“就是娘太懒了,不愿意出门,这出来走走多舒服啊。”赵顺娘挽了爹的胳膊抱怨着,另一手提着那袋李子甩来甩去。
赵成材含笑道:“你母亲那不是晕船么?才好一些,让她歇着吧。回头你把这李子做了,给你母亲端去,哄哄她开心。你瞧你平时对别人都挺好的,就是在你母亲面前,就爱使小性子。”
赵顺娘小鼻子一皱:“那娘还不是总冲我使小性子?”
赵成材哈哈笑了:“你们母女啊,都是一个脾气。乐儿,你将来长大了,可不要也跟爹对着干,知不知道?”
赵小二在爹怀里嘿嘿憨笑着,露出一口小白牙。
“赵小二是小傻蛋,对不对?”赵顺娘顽皮的冲弟弟扮着鬼脸:“你呀,要快点长大,让娘以后成天盯着你,逼你去考状元,姐姐就轻松了。”
赵成材忽地有些感慨:“若是等你弟弟再长大些,喜妞就要长大啰,到时就算我和你母亲撵着你跑,你也不乐意搭理我们了。”
“才不会呢!”赵顺娘撅着小嘴:“只要娘别这么唠叨我,我肯定搭理你们。”
“那你不嫁人了?”赵成材心中又泛起生养女儿的苦楚,忍不住碎碎念,博取女儿同情。
“不嫁不嫁,你们放心,我一辈子不嫁人,陪着你们行了不?”赵顺娘无奈的白了老爹一眼。赵成材什么都好,就是这一点不好,成天怕她嫁人了,老是一想起来这事来就愁肠百结。
虽然知道是句玩笑话,但赵成材心里还是舒服了许多。没办法,这也是天下父亲们的通病。
码头不大,他们也不敢走得太远,略逛了一圈,便提着买的东西,准备回去了。
晚风清爽,忽地送来阵阵食物香气。
扭头一看,见不远处有个小摊,架着个大铁炉子,在卖海鲜。做法也很简单,把海里捞上来的鱼虾蟹贝,稍稍清洗,放在炉子一烤,洒上调料就成了。在入夏时节,便是最鲜美的小食。
若是不想吃烤的,旁边还有几个炭火炉子,专炖米粥,若是想要,放些鲜活的海鲜下去烫熟,便是一碗暖胃又鲜美的海鲜粥了。
“爹。”赵小二望着那儿,明显的咽了咽口水。
赵成材也觉香气扑鼻,食指大动:“走,去尝一尝。”
可还未走至跟前,便听到有桌客人在说:“爹,刚才那女孩挺像娘的,真会做生意,不过她爹却不像帐房先生,倒像学堂里的老夫子。”
“筝妹,你可别小瞧了那位先生,他能讲出那样的故事来,足见是有真学识的。”潘以箫把碗筷给二叔弟妹们分好,又开始给他们添粥。
潘以笙眼尖,抬眼瞧见赵成材一家过来,未免有些尴尬:“先生,您也来了。”
这下子潘以筝脸都红了,赵成材却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就在他们旁边的小桌子坐下,呵呵笑道:“小姑娘眼力不错,我正是教书先生。”
“我爹……”赵顺娘有些不忿于潘以筝的嘻笑态度,想打打爹的名号,赵成材却微微摇头,示意她算了。
潘云豹性格爽朗,一看自家女儿惹了口舌是非,便起身道歉了:“先生,对不起,我家女儿顽皮,如有得罪,请多包涵。”
“没关系的,小孩子嘛,再说,她也没说错,无须多礼。”赵成材起身客气的回了一礼。
潘云豹见他真的是毫不介意,不由生出几分结交之心:“咱们相遇也是缘份,不如就由我做东,咱们拼一大桌吧。”
“好啊。”赵成材怕他们心有芥蒂,欣然应命,带着两个孩子搬着桌子一起坐过去了:“请问你们这是上哪里?”
“我们去北安国的京城,逛逛,顺便探亲。你们呢?”
“巧了,我们是去南康国的京城,也是探亲。”
“这还真巧咱们才从京城而来,请问北安国有什么好玩的么?”
……
这一番坐下,二人俱是越聊越投机。
潘云豹是南康京城的地头蛇,混了二十多年,讲起那里的名胜古迹,美味佳肴是了如指掌。赵成材也在北安国的京城生活过不短的时间,兼之这些年一直在教书育人,练得口才极好,讲起本国的风土人情也是信手拈来,诙谐风趣。
两个大人把话谈开了,连带着孩子们也开始聊天,赵顺娘虽然只有一个人,可潘家几个孩子除了潘以筝都比较文静,聊起来一点不费劲。
等着粥早都喝完了,大伙儿还意犹未尽。只是各各惦记要回船,不得不挥手作别。
回到船上,却见章清亭正百无聊赖的甲板上散步,等他们回家。
赵顺娘见了娘亲,忙把特意给她买的李子瓜果奉上,又说了做法,问她想要怎么吃,她就怎么做,章清亭听得喜笑颜开:“你有这份心就行了,不用这么麻烦,娘就这样吃挺好的。今儿已经晚了,你快洗了歇着去。”
赵成材凑趣道:“既然孩子有孝心,就让她做吧。来,乐儿,跟爹洗澡去,这一身的汗。”
章清亭又忙着给他和孩子们收拾,竟没空说起别的。
一夜无话,等到天光大亮。
章清亭也不知是吃了女儿的孝心李子真有效果还是逐渐适应了,一早竟也能起来逛逛,精神还很不错。
“昨晚也不知是哪里的战船跟咱们歇在一处了,今早看着他们浩浩荡荡的离开,挺威武的。”
“哦,那是南康国的。”赵成材头也不抬的吃着妻子递来的早饭:“昨晚我们在码头上遇到一位姓潘的男子,还拖着几个孩子,据说就是随行人员。”
章清亭微怔:“姓潘?”
“是啊。”赵顺娘笑道:“我昨晚还听他们家女孩儿说,她家爹爹是守边关的,不过爷爷和大伯等人倒是在京里,一家子都是武将。”
章清亭脸上的震惊连女儿也看出不对劲了:“娘,你怎么了?”
“那他……他叫什么名字?”
“这个我倒不方便问得太仔细,怎么了?”赵成材抬起头:“你认识啊?”
章清亭没空解释,又急急追着问:“那他夫人呢?有说是哪家的么?”
赵成材摇了摇头:“这怎么好打听?人也没见着,听说也是晕船,没出来。”
不会这么巧吧?章清亭在南下的船上纠结着。
姓潘的武将世家,南康京城可只有独一份,就是那位兵马大元帅家。可他家老二不是个著名纨绔么?怎么还能派去守边关了?
张蜻蜓同时也在北上的船上纠结着:“那男的姓赵?老家是扎兰堡的?”
扎兰堡姓赵的秀才可没几个,会是那个她当年要冲喜的老赵家?可他家不是穷得叮当响么?怎么听说好似做了夫子,似乎还挺牛气?
不管如何,章清亭和张蜻蜓,想要早日归家的心思更强烈了。
自家究竟会成啥样了呢?
当清亭遇上蜻蜓(三)
六套小小巧巧的宅院,拢在一处,并作一套方正朴素的大宅,在扎兰堡算不得富贵,却是乡亲们交口称赞的典范。
“前面那就是老张家的房子了,瞧人家,多和睦?五个孩子各有一套院子,每逢年节孩子们回来,那可是全乡头一份荣耀。”
马车上女客极其诧异,问带路的老乡:“连女儿都有?”
“是啊,那老张家发家就是靠着他大女儿,起房子时也仗义,给两个女儿都各留了一套。现在乡里但凡条件好些的人家,都跟着他们家学,就是嫁出去的女儿也要留给屋的,这样女儿纵是嫁出去也才有底气,嗳,那不就是老张头么?老张,老张。”
张蜻蜓就瞧见一张无比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面庞从田间抬起,手里还抱着一个奶娃娃:“嗳,老王,你这是打哪儿回来了呀?”
瞬间,眼泪就模糊了视线。是她爹,真是她那个好赌如命的爹。
只是张发财的脸上早就褪去了那些层层叠叠如老核桃皮般的苦涩,舒展开来,像是蒸好的包子,纵是依旧打着褶,也是富足而安定的。
潘云豹已经跳下马来,紧张兮兮的整整衣襟,问媳妇:“我这样还好吧?还好吧?”
“爹,娘,您们这都是怎么了?”怕吓着孩子们,除了夫妻二人,谁也不知此行的真正目的。潘以筝心无城府的问着,一脸好奇。
偷偷抹了把眼泪,张蜻蜓使劲按捺着激动不已的心情:“没事,没事儿。云豹,快扶我下车。”
引路的老乡已经跳上马车,跟张发财说起原委:“这是一家外地的客人,想来买几匹好马,又听说了你们的家事儿,想来拜访拜访,我就给领来了。”
“那可真是谢谢你了。”张发财又和气的招呼张蜻蜓等人:“这大热的天,路上辛苦了吧?进屋先喝杯茶。老婆子,有客人来啦!”
“来啦来啦!”张罗氏直起那万年驼着的背,从屋里迎了出来,身上的衣裳不再是黑旧褴褛的,而是凉快轻薄的夏布。一瞧这颜色,就有新做的,花白的头上还戴着金银簪环,整个人和屋子一样收拾得干净俐落。
见他们进来,甚有气派的指使着屋子里的小丫头上茶,切瓜果,见他们衣衫齐整,还带孩子们,又让人端了些点心糖果出来。虽是乡村之物,却并不粗鄙,做得比一般人家精巧许多。
“你们别嫌弃,这些都是我家酒楼的厨子们没事做着玩的,尝个鲜吧。”张罗氏这态度很谦和,但话里话外都是骄傲。
“行了行了!”张发财打断的老伴的炫耀,将小孙女抱在膝头上,含笑问他们:“几位这是打哪儿来呀?想买些什么样的马?”
潘云豹忙站起来回话:“小可姓潘,这是拙荆,我们从南康来,打算看着合适,就给孩子们挑几匹好马。”
他们在来的路上,已经打听到了,章清亭家的马场现在可是做得极好,专门致力于培养最优良的好马,在北安国都甚有名气。
张发财这些年随着儿女生意越做越大,眼界也开阔多了,接人待物都很大气,听他们从南康来,也不以为意:“若是给孩子挑的,这个时节的倒是有些开春新下的小马驹。你们要是着急,我现就带你们去看。要是不急,就在我家用个午饭,唠唠磕,等这大毒日子下去了再去瞧看,如何?”
“这怎么好意思?”
“那有什么?进门都是客,何况你们还是那么大老远来的。不过是些家常便饭,算不得什么。”
张发财口中客气,但张罗氏已经吩咐下人赶紧去加菜张罗了。
张蜻蜓喝了口茶,定了定神,终于面对着自己的父亲,开口了:“爹……老爹,你们家这么大的生意,都是大女儿在张罗么?”
“哪能啊!”张发财也不知怎地,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