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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还能够听见有那么悠悠地一声……冤啊!
乓的一声!
案桌上那块名曰「驚堂木」的拍板被人重重落下,接着有人喝道:「抬头!挺胸!双腿打开与肩同宽!」
「是!」众衙役整齐划一地回道。
另一位身着官服的男子仿佛也懾于威势,低下头装作翻看公文,原本几欲脱口而出的求情,当场和着口水囫囵吞下。
驚沄瞥见衙门外有人探头探脑地往里瞧,一反方才的阴鸷,换上阳光般的笑容,对门外的人招手。
「进来暗暗!让曲大人替您伸冤抱屈。」
那人着迷于驚沄柔美的笑脸,壮大了胆子走进衙门,娓娓陈述……
当案情了结,那人满意地答谢,正要离开时,却让人拦了下来。
驚沄言笑晏晏的问:「累了一上午,我差人送你回府……便宜哟!骏马伺候,只收您五两呢!」
那人的家也的确住得远了些,再听见驚沄以超低价码差人送他回家,暗自忖想传闻果然不假;不过他也真累了,爽快地掏出银两,一头高大骏马立刻出现在门口,告官的那人也乐得威风回家。
在那人离开后,驚沄满意地抛抛手里赚来的银两。
「又赚了五两。」
「呵呵呵呵……」立于两侧的衙役们郁闷地咧嘴陪笑。
早知会有此下场,他们也不会笨到跟驚府家仆还有曲大爷,赌那个啥烂赌注嘛!
这一个多月来又是擅用官家骏马接送告案人往返、又是被逼日行一善,再不就得去扫大街、当百姓们的跑腿……
当然!这些都是要收银子的!
百姓们当然说好啰,便宜的劳工这年头哪里找啊!
难得官府如此「亲民」、无怨无悔、自动自发地伸手帮忙,大家也乐得登门请托。
可、怜、啊!
他们不仅要苦命的当全城老百姓随传随到的劳工,还得不时让驚大师爷在旁操练着玩——
抬头、挺胸、立正站好……呜!他们是衙役啊,又不是军队里的士兵!
微笑、恭敬、语气要委婉……呜!这里是衙门啊,又不是青楼妓院!
罪魁祸首的美人,阴恻恻地开口:「哼!敢拿我下注,就要有胆子承担!」
接着,他摊开请托的字条,凉凉地道:「王武,李大婶背痛,你背她去找小财看病;阿牛,陈姑娘说约你见面数次都给你躲了去,今天晚上你给我去见她……不许扁嘴,否则要你去约廖二小姐。」
廖二小姐?那副尊容?呜……
「我去见陈姑娘!」阿牛汝哭无泪地瞅了眼端坐堂撒谎功能的曲大县爷,见他仍旧翻阅着那不满十张纸的公文,而后垂头丧气地离开衙门。
「赵央,韩老伯生病,今天轮到你顶替他的差事……」
韩……韩老伯?「挑粪的那个?不会吧?」赵央怪叫一声。
「正是!」
「呜!韩伯伯……」小的祝你洪福齐天、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总之!快点好起来吧!
※ ※ ※
没多久,分派完今天的工作,衙役们个个闷着头出门办事。
驚沄目光一冷,像是瞧见耗子的猫儿般的睨着曲翊。
「翊啊,那份公文你已经前前后后、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瞧了三十多回,还没瞧够吗?」
抹去额上的冷汗,曲翊陪笑道:「看够了、看够了!」
「哼!」驚沄哼了声,凝视着曲翊的黑眼圈。
这一个多月来将所有的差事全扔给他做,自己只忙着整人,会不会……太过分了些?
可是一想起那该死的赌注……驚沄就忍不住抽动着嘴角。
原因无它——
倘若你一觉醒来,全衙门的兄弟齐冲着你大叫:「多谢『夫人』赏赐半年薪晌!」,你作何感想?
于是,花了一夜的时间才恢复机能的利嘴,刹那间又只能一开一合。
那种感觉简直是……「鳖」死了!
想当然耳,堂堂昌州前任首席讼师驚堂木怎会就此罢休哩?
所以啰,可怜又可悲的衙役们,就成了驚沄整弄欺侮的对象啦!
至于宅心仁厚的曲大县爷,又怎会袖手旁观,不帮帮那群身陷水深火热中的弟兄呢?
可是……
不知大家有否听过「河东狮吼」、有否听过「妻管严」?
嗯哼!那正是曲翊当下的写照呢!
莫说驚沄阴鸷的尊容让他不敢开口相劝,再者……事关他下半辈子以及夜生活的「性」福美满。
他也只好牺牲那群没事老爱跟小招、小进瞎搅和乱下注的弟兄了!
※ ※ ※
两个月后——
寒风飕飕,大雪飘飘。
但是对于端坐在昌州县官府邸的南宫誉来说,他即便穿上厚厚的皮袄大衣仍然冻到直发抖,但不是因为乍冷的天气,而是——
「大人……请您再说一遍可好?」上座的娇俏美人柔柔地探问。
南宫誉浑身颤抖一下,重复已说了十来遍的话:「陛、陛下……他、他已经恢复你的功名,洗脱驚老太爷过往的冤名……还要、要你进京一趟……」
话落,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在美人儿身旁的曲翊。
呜!他好歹也是个官呀!
监察使耶!身负重任的监察使耶!
上回挥泪忍痛拜别玉香楼的鶯鶯燕燕,只为赶回京城告知皇上在昌州有个厉害的人才。
怎知回京竟蹚了一身浑水,不小心介入皇上与皇后间的争执。
最后给皇上无情的一脚踹回昌州,还交代说如果无法带驚堂木回来,那他也别回来了!
呜呜……
谁知,上次在玉香楼被曲翊那块死木头压在身下折腾大半夜的人,居然是驚大师爷?
呜……不能怪他啊!
当时酒喝多了,又是在门外偷窥,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之后折服于驚大师爷的犀利手腕,也没多注意他的声音。
这下可好了!
他手捧王令来到昌州,跟驚沄聊没几句,一直觉得声音好熟悉。
待曲翊忙完公务,三人热热闹闹地享用从瑞丰酒楼打包回来的晚膳时,南宫誉才陡然忆起在哪里听过他的声音。
「啊!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天在玉香楼跟曲翊嗯嗯啊啊一个晚上的人?我还以为是那里的姑娘哩……」
南宫誉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大厅的空气倏地凝结了。
驚沄眼里冒出的寒光冻得让人牙根直大颤!
※ ※ ※
然后呢?
不就是因为皇帝陛下的威逼,南宫誉只好委屈地将圣意一遍又一遍重复说给那个明明耳聪目明的美人儿听?
呜!都讲十八遍了啦!
就算聋子也能从嘴形看出他在说啥,偏偏驚沄却依旧是那一句——
「大人,请您再说一遍可好?」
能说不吗?要是能说不的话他早说了,也不用浑身颤抖不已。
唉!
「陛下他已经恢复你的功名,洗脱驚老太爷的冤名,要你进京一趟!」南宫誉又说了一遍。
第十九遍!怎样?够简洁有力呗!
驚沄似乎终于觉得整回本,开口道:「不去!」
喜于两人的对话总算有了进展,南宫誉连忙游说:「加官晋爵耶!有地位、有银子耶!稳赚不赔,去啦!」
「还是不去!」
驚沄睨了眼南宫誉,心里头嘀咕着:想贿赂他?不可能的,因为钱爷爷早给排到第二位了!
南宫誉左看看驚沄,右瞧瞧曲翊。
咦?奇怪了,传闻不是说驚沄最抵抗不了钱爷爷的诱惑吗?
怎么没屁用啦?
挠挠脸颊、搔搔头脑、摸摸桌上的杯子……终于给他瞧出个名堂来。
右拳在左掌上一击,南宫誉笑道:「陛下还说,曲翊这回整治吏治有功,想要好好奖赏一番,不如叫曲木头也跟驚公子一道上京,跟陛下讨个赏,让曲木头当你的左右手好了,如何?肯去了吧?」
「好!」驚沄微笑,接续道:「南宫兄不愧为监察使,当真绝顶聪明啊!小弟如何配合,总算没让您辜负皇上的交代了吧?」
南宫誉起身拱手答谢,识时务地献媚道:「在下谢过驚师爷了!」
「大人何必客气?」
「不不不,是驚师爷看的起区区啊!」
「您太谦虚了。」
「没没没!我这是鲁班门前弄大斧……」
「呵呵呵……大人真是风趣啊!」
看着一狐一狼地你来我往,冷眼旁观的曲翊不禁摇摇头,不发一语地贯彻三不一没有政策——
不说话、不参与、不理会;没有事的话,绝对不乱插话!
否则……会死得很惨烈。
有小进、小宝、衙门众家弟兄——前车之鉴啊!
第四章
在昌州人民浩浩荡荡的队伍送别下、在衙役们有感终于可以脱离某人魔掌而洒泪挥别下,遵奉皇令的三人朝着京城前去。
正所谓风萧萧兮易水寒,情人结伴兮……羡煞人也!
一对情感正浓、卿卿我我,毫不遮掩互喂饮食、互拥而眠的肉麻情侣,把上京面圣当作新婚远游,好不惬意啊!
而打从离开昌州,被人当作空气般对待的南宫誉,咬牙切齿地道:「驚堂木,你一定是故意的!」
张开粉嫩小嘴,凑到曲翊面前吃了口情人喂来的红烧豆腐,细细品尝后,驚沄才凉凉地开口:
「又没人要你跟,要不你就自己走啊!」
「你——」要不是慑于皇帝老子的淫威,他也不用成天像是三姑六婆般,挤在人家情侣身旁凑热闹。
「怎么着?」
「唔……算了!本人大肚撑船,不跟你计较!」南宫誉没好气的撇撇嘴,斜眼看着曲翊。
堂堂七尺大男人,居然为了情人甘愿一会儿喂菜喂饭,一会儿擦他沾到汤汁的嘴唇,还不忘递上吹凉的茶水给他解渴……
噁!噁!噁!
是不是恋爱中的人都这么恐怖啊?
「南宫,怎么不吃?你不是喊饿了吗?」曲翊关心地问。
南宫誉没好气地睨了眼好友,「唷!原来你还知道我在这儿啊?还以为你快溺死在两人世界了!」
「南、宫、誉!谁准你骂翊了?」驚沄眉一挑,低吼一声。
「我哪有!你哪只耳朵听见我骂他了?」
「我两只耳朵全都听见了,怎样?」
「驚沄你——」
要给他下马威的手停在半空中,南宫誉骤然想起似乎听曲木头提起过驚沄武艺高强。
「我怎么了?」
某株墙头草连忙用好不欣羡的语气嗲声的轻道:「你好幸福唷,跟曲翊哥哥好相配哦……」
情侣二人对看了眼,纷纷害羞地垂下头。
而这株识时务者的墙头草,则是暗自吁了口气。
呼!好险、好险!
幸亏记忆力不错,否则自个儿这张风流倜傥、迷死众家姑娘的俊脸……恐怕不保啊!
※ ※ ※
三人拖拖拉拉的走了一个月,就在南宫誉这个监察使自认快成了阿谀奉承的小人时,终于抵达京城。
好不容易快要卸下肩头重担,他踏着轻快的步伐走进御书房,打算跟皇上交代完就去抱他的香香美人了。
然而,他的前脚方踏过门槛,就听见里头传来暧昧的喘息。
「哇咧!不会吧?又这么倒霉?」
怪不得百步内没见半个宫女太监,呜……笨死了!
南宫誉啊南宫誉,你真是蠢呆了!快快闪人呗!
正当南宫誉蹑手蹑脚地收回不小心踏入禁地的前脚,转身打算悄悄离去之际,身后忽然飘来低沉嗓音——
「南宫大人来御书房,怎么连杯茶水都没喝就要走了呢?莫非……是嫌本宫碍事?」
「没没没……小臣怎敢对娘娘不敬?」南宫誉急忙缩回那已跨出门槛的前脚,转过身面对皇后。
御书房的屏风后方,缓步走出个头戴凤冠、身着罗裙的美人儿,姣好的面容略带逼人的英贵之气,曼妙的身躯在龙椅上坐了下来。
「来找陛下?」
「回皇后娘娘的话,是的!」
皇后取过一杯茶,优雅地掀开茶杯的盖子,啜了口茶,又问:「那么,人也带来了?」
「正等觐见呢!不知皇上和娘娘打算何时召见?」